作者:黄光耀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09:01
|本章字节:4840字
本来,田舜年是想杀了那十几个依旧在反抗的桑植土民的,但看在与桑植姻亲的面子上,便没有立即操刀。这时候,容美和桑植的边境正在刀光剑影,而邓壶川又不断地传来好消息:桑植土兵一次又一次地被赶回去了。他很高兴,说这个舅佬官行!这天,田舜年坐在行署的书卷椅上,正得意扬扬的时候,邓壶川又传来了更好的消息:桑植土司派人讲和来了,来人正是桑植的管家。可容美的管家一听说,就到土司面前大哭鼻子,再一次陈述被剐衣的遭遇,说那可是容美的奇耻大辱啊!毕竟,打狗也要看主人,田舜年这就发怒了,说:“把那几个顽固分子和这个管家给老子全部斩首!”桑植管家一听,便冷笑一声:“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何况容美和桑植如今又开了姻亲?你们这样做,是要付出双倍代价的!”“代价?双倍代价?啊哈!”田舜年笑了,“这不是本王在付出代价,而是你们桑植土司在付出代价!”“历史会证明一切的!”桑植管家慨然说道。“但是,历史绝不会重写!”田舜年哈哈大笑。
“你会遭报应的!”桑植管家依然大义凛然,不倒虎威,因为他知道,即使求饶,也不一定管用!“报应?哈哈!惹是生非,鸡蛋里面挑骨头这就是你的报应!”因而,土司吐出的话,就像吐出的口水,再也舔不回去了。但田舜年又生怕夜长梦多,就下令在细柳城的下河滩行斩!这天,天空晴朗,一碧如洗。凡行署之人,谁也不敢劝说土司手下留情。那时候,土司觉得如此还不解恨,只想直捣桑植老巢,但是被邓壶川等诸将领劝住了。现在,土司亲自监斩,气氛空前绝后。四乡土民都赶来看热闹了。正当向管家念完判词的时候,梯玛也赶到了。田舜年见太阳已经当顶,就把斩签取了出来,正要扔时,梯玛上前厉声喝道:“且慢!刀下留人!”这个爱管闲事的梯玛!田舜年冷笑起来。其实,他早就知道,梯玛会在这个时候出现的,果真就出现了。这时,监斩台前的大铜鼎,青烟熊熊地燃烧起来,他的脸就像那浓烟一样漆黑。
他心想,我怎么要听你的?你只是个解劝的人,杀人的权力掌握在本王手里!本王倒要看看,你个梯玛今天又能有什么办法救得了这十几条人命?于是他收回了签,又哈哈大笑道:“端公有何见教?”“不可枉杀无辜!”天赐走上前去,“主爷不要再做错事了,上天是长有眼睛的!”苍天有眼?田舜年咧嘴一笑,不以为然地说:“本王为什么要听你的?不听你的难道就不成吗?我就不相信你个梯玛还能左右得了天意?!”天赐也不示弱:“作为梯玛,我是在行使自己的职权!”田舜年冷笑:“作为土司,我同样也是在行使自己的职权!”刚愎自用!天赐见劝说无益,便再度提醒道:“如果你再这样下去,你会成为暴君的!容美也会葬送在你的手里!”田舜年突然脸一沉:“你若要我改变主意,除非日月无光,古鼎入地!”“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天赐也冷笑起来,因为,他感到自己现在已经无法说服这个刚愎自用的土司了。
因为在土司的眼里,如今容美已经没有内忧外患了,而且五峰、石梁两司已把土司之印交出来了,所以,土司便不把他这个梯玛放在眼里了。这时候,日头高高地挂在头顶,光芒就像锋利的刀刃剜割他的良知,使他痛苦不堪:如若长此下去,容美和桑植就将世代结仇!而且,容美和桑植又是武陵山地的两大土司,他们的冤仇一旦结下了,不知又要付出多少代人的努力,才能化干戈为玉帛啊!也许,现在,是唯一可以扭转这种局面的时候了。苍天啊望着这冒着浓浓黑烟的大鼎,十来个人都围不过来的大鼎,天赐开始企求苍天了。他心想,这大鼎如今是自己唯一可以借助的道具了。
因为,这大鼎是明神宗万历年间铸造的,当时都督李化龙征调施州的三宣抚八安抚镇压播州的杨应龙之后,又把矛头对准施州各土司,将所有土司的炊用铜锅全都收了回去,铸成大鼎之后,上刻铭文,再分给各土司这不是血的教训吗?如若两司开战,必将有人前来坐收渔人之利,土民必将再次遭殃!这是历史的沉痛教训啊!作为一个梯玛,他又岂能坐视不管呢?于是,天赐迈步上前,绕着古鼎一圈一圈又一圈地走了起来,念叨起来。大家都看呆了,土司愣了一阵,这才想起那古鼎上刻有铭文。这时候,只见天赐朗声念道:“唯星拱北,唯水朝东,唯天王建极,八方会同。唯西南夷,各世其封,唯敬天勤民,庶不坠尔祖厥功。顺天者昌,逆天者凶,以为不信,视杨应龙。”天赐念得悲悲切切的,大有天地苍凉之感,无人不为之感动。这时候,他又呼唤上苍:“要是上天有音,就应了土司的话吧,日月无光,古鼎入地!”说毕,天赐便跪拜天地,围着古鼎念起咒语,于是一圈一圈又一圈,一圈一圈又一圈,直到日头偏西时分,天终于暗淡下来了,太阳也暗淡下来了,古鼎便开始渐渐下沉了,古鼎便开始渐渐入地了。
于是,土民们一会儿望天,又一会儿望地,舌头都伸得老长老长的,脸却变得越来越黑了。渐渐地,渐渐地,古鼎就只剩下最后两只耳朵了。苍天有眼啊!天神动怒了!田舜年惊得一脸苍白,他这才祷告上苍:“啊,天神啊,梯玛感动上天了,本王同意梯玛的请求了,每人只割耳朵,以感戴上苍怜惜我土民之恩!”土司一发话,天就开始明亮起来了,土民们于是再次欢呼起来。而那十几个桑植土民和桑植管家,这时都跪了下来,头紧紧地贴着地面,顿时老泪纵横。一场仇怨就这么化解了。回司城的路上,田丙如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一个土司怎么斗不过一个梯玛呢?于是策马前去,与父亲并辔而行。他便不解地问父亲:“父亲,梯玛总是与您作对,您怎么不杀了他呢?”“杀了他?”田舜年哈哈大笑,“杀他难道还不容易吗?可是杀了他,我就没有对手了!没有了对手,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就像当年邓维昌惊马坠河而死,你爷爷见自己没有了对手,不是觉得做土司也没啥意思了吗?所以,他也就早早地走了!”田丙如似乎明白什么了,就说:“哦,我,知道了!”“你知道了什么?”田舜年笑问,“是知道老子不杀梯玛的原因了?”未来的土司神秘地笑笑,没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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