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黄光耀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09:01
|本章字节:5518字
这一年,恰逢土司田舜年给他父亲的陵墓圈罗围,一时间,紫草山上就更是热闹了。事实上,圈罗围也就是给先祖立碑,像土司家有条件的,不仅要立碑,还要立石人、石马,那排场是很讲究的。但是,即便是很有钱的人家,想要给先人圈罗围,也得照准自己的等级,不可逾越。因为不同的等级有着不同的规定,谁要是犯规或是犯忌,轻则可能被掘祖坟,重则可能会被全家抄斩。所以,像这等大行的祭祀活动,也只有土司家可以做了。每天一大早,石匠们也就忙乎开了。这些石匠,上着脚镣的,都是从桑植那边捉过来的奴隶;行动自由的,则是本地和献艺来的石匠;前来监工的,便是石梁的唐公廉和五峰的张彤昭,他们都是囚徒首领,也就是“囚长”;而土目、舍把们又来监督囚长。这样一级看管一级,一级监督一级,工作得有头有尾、有条不紊。这些日子,司城更是一派热闹非凡,因为,土民们都等待着目睹这盛大的祭祀活动呢。可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伤寒这时候忽地流行开了,先是在桑植的土民当中传染,不几天老弱病残的就死了十多人。接着,就在当地土民中传染开了。
整个司城于是笼罩在一片阴雾之中。本来,那时候天赐是想将叶泰斗引荐给土司的,但见伤寒肆意流行,他们便没有前行了。于是,天赐只好让泰斗和他三弟长浩住在调年堂里,以便等待时机。那时候,土司家自然也未能幸免,最先感染的是陆叶叶的二儿子,小名二郎神的。开始谁也没在意,因为他经常在工地上玩耍,直到病重的时候才回到家里养病。这时田舜年可急坏了,就命人找来从小跟他伴读的袁和尚。袁和尚为僧后就开始行医了,他见土司有请,不敢不来。可是一进屋,但见二郎神又吐又屙的,他捂着鼻子拿了脉后,就顺口说了一句:“伤寒夹屙痢,赶快找地去!”田舜年一听就变了脸,喝道:“你个乌鸦嘴!二郎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就让你跟他去搭伴!”袁和尚见自己口误,“嗵”地跪了下去,哀求道:“主爷,看在我们小时候的情面上,你就饶了我吧!我是实话实说呀!贫僧也是初通医道,真是回天无力了!”“你平时吹得天花乱坠的,今日用你,你只有这等伎俩!”田舜年“呸”了一声,“滚!滚得越远越好,我不想再看见你!”袁和尚连忙爬起来,于是灰溜溜地滚出去了。
袁和尚出得门后,冷汗还在不断地往下滴。他生怕土司一怒之下杀了自己,于是径直来到调年堂找梯玛了。天赐见他惊魂未定,就请他坐下喝茶,消消火。袁和尚刚刚坐下,茶还未喝,就迫不及待地把自己的遭遇诉说了一遍,劝梯玛也出去躲一躲,说人肯定救不过来的,万一土司派人找上门来,又将如何是好?天赐也知道袁和尚是好心规劝自己,可他却没有离开,而是径直去了土司家里。他看了看二郎的病情,见二郎的瞳孔已经放大,真是无力回天了,就说:“还是……准备后事吧!”真是没救了?田舜年不相信,可一连请了几个药匠来看,也是同样的话,他就彻底绝望了。二郎又臭了三天,这才埋了。可是,刚把二郎送上山,若云、明如等几个孩子又病倒了。那些药匠生怕土司家派人来请,都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惶惶不可终日。开始几天,大人带着小孩跑啊,跳啊,氽水啊,可这一跑一跳,小孩子们脱了水,反而动弹不得了,病情也就越发重了。碧筠见药匠们无能为力,就来请梯玛了。天赐便只好来看了,他见明如是在打摆子,心里的石头才落了地。这时,那边陆叶叶也叫人来求梯玛了。
天赐过去一看,见若云也是打摆子,就给他们一起做了一场法事,来驱赶摆子鬼。那时候,淮月见若云病了,也赶到了土司家来。可是,土司家谁也不让进了,淮月就在高墙外面高喊,若云隐隐地听见了,就问:“梯玛大叔,是谁在喊我呀?”天赐装出笑脸说:“是淮月呢。你也听到了?”若云恍惚地说:“好像是二郎哥哥在叫我呢。”天赐一听,不好,怕她也飘魂,就说:“真是淮月在喊你呢,大叔还会骗你吗?”若云哀哀地说:“我想见淮月,我怕是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了。我想见见他!”天赐便安慰她道:“不要紧的,这病能治好,不比二郎哥哥的病。丫头,听话!”可无论天赐怎么说,若云就是不肯,硬是要见淮月,他只好对土司说:“主爷,我看还是把几个小孩隔离开来为好,免得相互传染了。”田舜年见事已如此,点了点头,可随即又摇了摇头,他也说不清这是因为什么!天赐说:“就叫若云到淮月家里,明如到我那里去吧,这样恐怕保险些!”田舜年还是不肯出声。
陆叶叶和碧筠都急了,就恳求道:“你就听端公一次吧!你们斗气要斗到什么时候哟!”“放肆!”田舜年忽然转过身来,吼道,“要死他们也该死在土司家里!”“现在是孩子意志最薄弱的时候,要是孩子精神一垮,就更难治了!”天赐规劝道。土司的妻妾们就齐刷刷地跪了下去。可是,田舜年依旧木青着脸,不肯发话。实际上,不是他不怜惜子女们,而是他看不惯这两个女人老是站在梯玛一边,因而他总觉得自己一次也没有战胜过梯玛,所以,他的心还在作着无谓的挣扎,无谓的反抗,以及无谓的斗争。自然他也知道,这种反抗最后还是要以失败告终的,但是他却不愿让别人看出他明显地输给了梯玛,一直在受梯玛摆布。
所以,他就一直暗地里与梯玛较劲儿,心想,只有当大家都一齐向他求情的时候,他才会开口同意,他为的就是要让大家看看,这个家究竟是谁在当家!究竟是谁最后说话算数!于是,他冷冷地说道:“都是那些该死的桑植鬼把瘟病带进来的,本王要把他们全部宰掉!”见土司的矛头指向了自己,天赐便说:“你让他们住的比牛栏还不如,他们能不生病吗?他们好歹不是牲口!”“他们是我的奴隶,就是我的牲口!”田舜年便咆哮道,“本王想让他们住什么样的地方,就让他们住什么样的地方!本王就是想让他们死,他们也得去死!”天赐叹息:“可他们好歹也是人啊!”“本王就是不把他们当人看!他们只是我的牲口!牲口!”“所以你才遭了报应!”天赐大怒,“而且,还殃及了无辜!”“你!你!”田舜年见梯玛公然反抗,睁大着眼睛,半天吐不出话来。没待土司说完,天赐已大步流星而去。自然,邓碧筠和陆叶叶都知道土司和梯玛一见面就会红眼睛的,所以当他俩吵闹的时候,她们谁也不敢多嘴。待梯玛一走,她们就没有法子了,于是哭过一阵,就到百斯庵来抽签,以求神灵保佑。万静尼姑接待了她们,她们还叫万静姨娘,万静尼姑便“阿弥陀佛”一声,连说“罪过罪过”!于是烧了香,还了愿,摇了签,就叫若云和明如来抽。若云先抽了一支,万静看了,说:“此签是个上上签,自有贵人打救!摆子鬼怕这个贵人呢!”明如又抽了一支,万静说:“也是个好签哩!还是贵人来打救!”碧筠就问:“敢问大师,贵人现在何方?我们也好准备去迎接!”“已从东边来到了司城。”万静微笑道,“你们只管放心,自会逢凶化吉的!”可这个贵人究竟会是谁呢?她们只好半信半疑地回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