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这晚李克以朋友的身份又邀请林雨茜吃饭。林雨茜答应了下来。她一下班，李克就带她赴一家鲁菜馆。坐在桌前，李克拿上菜谱亲自点了四个菜。

四个菜分两荤两素。服务员上菜后，林雨茜用筷尖分别指着菜盘问李克叫什么菜名。

一盘叫衷心，一盘叫永远，一盘叫快乐，另一盘叫祝愿你。

还有这种菜名，我没听说过。

你不觉得有意思吗？这四盘菜的菜名加起来是一句话：衷心祝愿你永远快乐。

太好了。我从来没吃过这么有意思的菜。

林雨茜夹着菜津津有味地吃着。李克却让服务员拿来了啤酒，自斟自酌。她忽然想起夏明令，内心愁闷起来，便也说喝。

李克给林雨茜倒了一杯。

两人碰杯。

一杯喝完了，李克又分别斟满酒杯。

又一杯下肚了。

他们吃了些菜。

李克让服务员再拿来两瓶啤酒。

林雨茜不喝了。李克说，要喝。啤酒不醉人。然而，他们干了四瓶，李克晕了，林雨茜也说头晕。李克说送林雨茜回去。林雨茜说我醉了，连你也醉了怎么送我回去？

李克说，我没醉。我是男的，即使醉了头脑也清醒。女的醉了就糊涂了。林雨茜说酒话，你说的是酒话。李克的身子前后晃，他架着前后晃的林雨茜出了菜馆，过了马路。

李克一直把林雨茜送到她的租房。她躺在床上了。他站着不动。他看她的脸红润润的，忍不住把一只手伸向她。然后，他一边说雨茜，你别怪我啊，一边去撕她的衣服。

这时，门一下子开了。李克扭头看到门口出现了一个黑影儿，便战战兢兢地说，你是人还是鬼？

黑影慢悠悠地走来，随之一晃，到了李克的跟前掐住了他的脖子。

李克双眼一闭，听到掐他脖子的人在说你这个畜生，竟敢欺负雨茜，随即睁开眼睛，看清楚了是刘红跃。

刘红跃又把李克扯起来，拳打脚踢。

李克说小表哥啊，你弄得我好痛，饶了我吧。我爱雨茜。我是爱她的。

刘红跃恼怒地说，你真不知羞耻。

5

滚。刘红跃说。

谢谢。李克说完，连滚带爬地走了。

刘红跃把被子摊开，轻轻地盖在了林雨茜的身上。

林雨茜翻了一下身，念着夏明令的名字。她表情痛苦的样子令刘红跃为之心酸。刘红跃不假思索地握住了她的手。

林雨茜的脸上立刻出现了甜醉的笑意。刘红跃知道她是把他当作夏明令了。他见她已安然入睡，把她的手放回被窝，拉了电灯，出屋反锁了门。

刘红跃在林雨茜房前的路上徘徊了片刻。他的目光停留在那扇已用塑料布钉得严严实实的窗上。当一想起李克的作为可耻可恨，他咬咬牙，心想不可饶恕他。

第二天，刘红跃到大庄村采访，顺便去了刘红勇的家。

在他们家的养殖厂，刘红跃见到夏明芬戴着皮手套，拿着铁锹正在掏粪。他说大嫂，哥呢？这样的事，你哪能干？夏明芬说你哥不在家。我已习惯了。

在刘红跃的心目中，夏明芬贤慧、心地善良，给予他的是母爱。他小时候上学读书，她不仅给他缝补过衣服，有时父亲打他，她还护着他。

刘红跃把给夏明芬买的补品放在一边，要帮他掏粪，夏明芬却不让。

你是有文化的人。你的手是用来写字的，别弄脏了你的手。

夏明芬一边说，一边让刘红跃进屋。她洗了手，便给刘红跃沏茶。刘红跃双手捧着补品递给夏明芬，又把她沏好的茶端了端，却没喝。

夏明芬从来没吃过什么补品。她是农村出生的，总以为自己的身子骨硬，就连生病也很少吃药。一向只是她关心别人，竟有人关心她，她感动得哭了起来。

大嫂，你怎么啦，是不是大哥有什么地方对不住你。

不是。夏明芬用两根手指一遍遍地摸着补品的包装盒上“人参”这两个字。刘红跃从椅子里站起来，蹲到大嫂的面前掏出纸巾亲自为她擦着眼泪，喃喃大嫂，这些年，你辛苦了。别哭。

刘红跃看到夏明芬额头上的浅纹，有些心疼。因此，当刘红勇从外面回来一进门他就揪住了他的衣领，质问你是怎么对待大嫂的？

夏明芬从中间把二人拉开，相劝一家人不要伤了和气。她高兴地把补品拿给丈夫看，满以为刘红勇也会高兴，却想不到刘红勇反咬一口自己不在家，你小叔子来了，你们之间一定有见不得人的事。

夏明芬傻了眼，双腿一软跪在了丈夫的面前哭诉着冤枉。冤枉。你不可以这样冤枉人。刘红跃把大嫂拉起来，给了刘红勇一拳，你是我哥，你说你刚才说的是人话吗？怎么可以这样污辱我和大嫂的人格！

是我口误。好了，好了，都不要放在心上。刘红勇揉了一下被弟弟打痛的胳膊，若无其事地摆摆手。他看到桌上有一杯现成的茶水，就端起来猛喝了两口。

夏明芬心想自己给小叔子泡的茶被丈夫霸占了，就去找来杯子又倒了一杯。刘红勇和刘红跃分别坐着你看我，我看你。

当刘红勇无意中提到了李克，刘红跃马上说让李克不要再在你的手下做事。刘红勇说不行。刘红跃说是必须这么做，是他令人失望。刘红勇想了想说，那好吧，以后就让明令多帮忙。

6

夏明令不再像以前一样干又脏又累的活路。他有时候跟着刘红勇到工程基地看一看就算了事。

刘红勇说别看你的工作性质简单，可你的任务实际上是相当艰巨的，若哪一期的工程出了问题，你要承担责任的。

夏明令点头，牢记。每次，他主动跟装潢师傅勾通。他的人缘儿好，师傅们都支持他，并羡慕着他。

由此，一种荣耀感给夏明令添了小小的自信。他的心情也渐渐好了。

白天，他在外头忙。晚上回到家里做完了杂事，他还抓紧时间看看书。

看书，是因为爱着林雨茜，他希望自己多学点知识。

他不能没有她。

只要能够和心爱的人在一起，完全可以放下心中所有的包袱。想通了这些，他决定再次去找她。然而，他在刘红跃住的房子外面徘徊了好几回，没有走进去。有一次，他碰见刘红跃才得知林雨茜换了地方住。

夏明令马上找到林雨茜的新地址。他等不见她回来，就急不可待地到街上去寻找。

到街上找人总是徒劳的。面对南北交通要道，他已心无头绪。

一种折磨，光顾着他。他绕过一条街，再绕过一条街，到了街后的一条僻静的土路上奔跑着。

面前是一片荒山。斜坡上的野草像藏着的一窝窝黄鼠狼。他停下脚步，气喘如牛地叫了一声林雨茜。晴空，如涌动的海蓝色的梦幻。他更渴视线里的枯坡早日逢春。

听到有人吹口琴，他的眉梢稍稍一动。

谁这么有情调。他想。他熟悉这琴声。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儿。

也许根本就是我认识吹口琴的这个人。他又想。

林雨茜。这不正是他要找的人么。

茜茜！茜茜！他抽抽鼻，张张嘴叫着，又跑着。

林雨茜坐在坡间的一块干净的石头上，正闭着眼睛，一幅入神的样子。他爬了几步路，到了她的跟前，双手捉住她的胳膊。

她的眼睛睁开了。他看到她的眼里写的全是温柔的爱。她抿唇一笑，双手一松，口琴落在了地上。她正要去捡，他按住她的一只手，帮她把口琴捡起来送到她的手中。她把口琴放在身旁的一本书上，一伸手摸着他的面孔。

我是不是又黑了。他说。

她的手指在他的脸上滑动，缓慢的动作像在捕捉他脸上的毛孔。

我……

她的一句话没说完，他搂了一下她的身子。

她的身子很软。

他喜欢搂着她的感觉。

7

我辞了工作。你是希望我留下来，还是走？也许，我真的该走。

林雨茜说。夏明令摇了摇头。当她张口还想说什么，他却用手指把她的嘴巴堵了一下。

十分钟后，林雨茜跟着夏明令下山。她收拾东西，退了房子，坐上他的摩托。

他是把她带回家了。

林雨茜发现家里有一些变化。墙壁变成了纯白色，新装的天花板也是白色。旧沙发换成了几只新沙发。

进门的时候，夏明令挽着她。他问喜不喜欢？

你真行。

当然。我夏明令是谁。是能人。夏明令有几分得意。林雨茜呶了呶嘴，伸开手臂，原地打转兴高采烈地叫着我回来啦，真的是回来啦。

是啊。夏明令帮林雨茜把行李拿进房间。林雨茜把她的衣服从行李箱里掏出来重新放在了衣柜里正欣赏着，夏明令搂住她说你再也不要走了，陪我一辈子的。

林雨茜吐舌一笑。夏明令捏捏她的脸，吹着口哨去了养殖厂。

夏明惠进来的时候，林雨茜正在收拾炕头放的小东西。

夏明蕙扎着两条长辫子。她以多疑的目光端详着林雨茜。

雨茜，怎么说你才好呢。你为什么要回来？我觉得太可笑了。你应该有自己的生活。我希望你离开，永远离开这里。你的固执，让我感到可怕。

可怕的是你。

也许。你是明令的女朋友，我不但不帮他留你跟他过日子，还怂恿你离开他。我这样的二姐不是好二姐，对吗？

但我觉得你跟别人不同。你的一些想法和做法，我真的不懂。

我喜欢像你这样实际上又傻又笨的人。也许男人看上你的就是这点。不说明令，如果我是男人，也会对你有那个意思的。

二姐，你几次说我笨，我即使不笨，也被你说笨了。

林雨茜随口一言，夏明蕙发出狂笑。夏明令从养殖厂回来听到二姐的笑声，飞奔到跟前。二姐一向与他最亲。他看出二姐并不是因为开心，而是有什么事瞒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