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楚伊心中一动，望向父亲道：“莫不是阿父求得皇上赐婚？”

胡延之苦笑摇头，“我早已不问政事，又怎得见圣颜。这次赐婚，多半是你这个丫头自身的造化了。”

听得父亲这般说，胡楚伊心中倒也有些莫名感触，但到底涌上心头也是淡淡的了。

紫笙早已等候在书房外，见胡楚伊出来，便扶她回了屋。

阿烈正在胡楚伊的小厢房里为她收拾床铺，胡楚伊听到脚步响，便回身对她打了个招呼，嘴巴张开“咿呀”了几声，然后露出个极为灿烂的笑来。

阿烈笑起来是极为明媚的，胡君璧曾说就如同她笑起来如同夏初时那漫山遍野的杜鹃花，绚烂而奢靡，任谁见到她的笑容都会为之神夺。

阿烈铺好床单，为胡楚伊焚了清新宁神的香来，这才扶着她到床边。

紫笙点亮了床头的一盏蜡烛，烛光映在胡楚伊的脸上，却映出她闷闷不乐的神情，紫笙便小心翼翼地说道：“皇宫虽然高高在上，终究还是王府比较自在啊！”

胡楚伊知是紫笙以为她是为没有选入后宫而这么愀然不乐，便做了个鬼脸道：“那是你没见着当今皇上，如果你见着他那恶鬼一般的长相，定不会觉着我是为没去那后宫觉着可惜呢！”

胡楚伊眼角瞥过阿烈，见她微微有些出神的模样，不由取笑她道：“紫笙你看阿烈这般认真的模样，定是觉得我在唬她——其实阿烈长得这般好看，她去后宫待选的话，皇上才不会把她撂下呢！”

阿烈听胡楚伊取笑她，便笑着来呵她痒。胡楚伊是最为怕痒的，便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了，连忙求饶道：“阿烈——阿烈你饶了胡楚伊吧，胡楚伊可不敢了。”

紫笙笑着瞧着胡楚伊俩玩闹，眉眼弯弯，便如温柔的长姐一般。

胡楚伊凝视着阿烈那光洁的面庞，忽而想起一件极要紧的事，便赶紧说道：“阿烈，阿烈你再不住手，我可要喊胡君璧了！”

阿烈一听胡楚伊提到哥哥的名字，果然就停了手，随即窘得满脸通红的，别过了脸不再理她。

看到阿烈这副小女儿情态，胡楚伊怎么还不明白她对胡君璧的情意来，她略带得意地瞥了紫笙一眼，那意思就是：看吧，我早说阿烈喜欢我哥哥吧？

紫笙最是持重的，便只是拿帕子掩了唇笑着。

胡楚伊微微扬起下巴，向紫笙瞟了一眼。

紫笙会意，告辞回了屋去。她虽是一边往后退着，一边眼梢子还是往阿烈那姣好的面庞上带的，倒惹的阿烈脸色绯红起来。

胡楚伊待紫笙出去了，便拉着阿烈的手道：“阿烈，你来我家也有两年了，这两年你素来是以我的贴身侍婢自处的，却到底是个自由身。若我嫁了出去，你可打算留在府邸，抑或是去往他处？”

阿烈登时惶急，她径自去取了纸笔，写下一行字来。阿烈的字不若一般女子的娟秀，是颇有几分棱角的。胡楚伊见她是想随自己一道去王府，便微微摇头道：“阿父倒也有此意，只是我拒绝了。”

阿烈急得顿足，额上都见汗了。

胡楚伊却只拉着她的手说道：“虽然阿烈你从来没说过你来我们府之前的事，可是从你日常举止，还有读书写字这些来看，你以前出身定也是不差的——若一直让你为婢，未免太委屈你了！”她说着不由有些出神，这连年兵荒马乱的，今日还是人上人，转瞬说不定便成了阶下囚，世事沉浮，人的命运如同飘萍，她虽是这么和阿烈说着，可对自己的命运却也有些迷茫了。

阿烈低垂了眼睑，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胡楚伊赶紧把今儿个最要紧的话给说出来，“阿烈，当时是我哥哥救的你，这两年你们相处着，我瞧着倒也是融洽的。我只问你一句，你心里有我哥哥么？”

阿烈的脸色愈发热了，就如天边的火烧云一般。

那时的胡楚伊到底是没有经历过男女情事，不知这情窦初开的少女最为羞涩矜持，只见她一直不答自己，便发急问道：“阿烈你若是喜欢我哥哥，便点点头。我明儿就去求了我父亲把你许配给他。我这指不定马上要嫁去王府了，我若走了，可没人像我这么关心你和我哥哥的事了！”

阿烈仍是低垂着头，半晌才轻轻点了一点，这动作幅度这般轻微，若不是胡楚伊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她，几乎就要以为这是自己的错觉了。

“阿烈你是喜欢我哥哥的了？”胡楚伊拽着阿烈的手便雀跃了起来。想着胡君璧被阿烈管教的模样，胡楚伊几乎就要放声大笑起来。

阿烈见胡楚伊放、浪模样，吓得赶紧把手从她掌心里挣脱了出来，只默默立在一边，脸上却是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来。

这一晚，或许是对那位即将成为自己郎君的长广王的各种念想纷至沓来，或许是为着阿烈和胡君璧的亲事，胡楚伊在榻上辗转难眠的，便起了身，拖着屐到小阁子间，取出她那小心翼翼藏了许久的宝贝盒子，打开来拿出一支箭羽来。这素来她用用红布仔细裹着的，而在她每日擦拭下，这上面残留着的血迹也早就消失不见了。

胡楚伊便瞧着这箭羽，肖想着他们救阿烈回家的情形来。

那还是两年前，她不过十一岁，整日被父亲关着学规矩，早就不耐了，这一日便趁着父亲外出，求着胡君璧带她出去骑马去。

胡君璧平时极为宠溺她，那一次自然也不肯拂了她的意。她便兴高采烈地换了胡装，跟着胡君璧溜出去了。

那一日该是秋高气爽，胡楚伊和胡君璧纵马飞奔着，自是一番任意飞扬。

“大哥你看！”胡楚伊猛然拉紧马缰，用马鞭指着远处说道，“那……群人是不是在追着个女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