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总算是停了。

跟随着晴芳的步子，沐倾寒心中惴惴不安。三日前，纳兰漓大闹客厅，差点就毙了六太太。

好在那时四少爷纳兰澈回来了，立刻制止了纳兰漓的火气，据说六太太三魂没了七魄，整个人浑浑噩噩地在床上躺了三日，说来也奇怪，只要司令一回来，她的病也不痛了，人也清醒了，就知道一个劲儿地流泪，寻死觅活的。

这事虽然说是六太太为老不尊，可是纳兰漓确实是过分了，司令再疼爱这个女儿，也发了一通的脾气，连带着大太太也受了几句重重的责骂，本来如日中天的大太太立即没了光彩，装疯卖傻的六太太却捡到了便宜。七小姐纳兰漓也被下令闭门思过三天，不能出闺门半步。

一时间，府中的局势变化莫测起来。可是这个时候，为什么大太太还要让她的心腹晴芳来唤自己？眼下不敢多加揣测，只能低着头进了大太太的门。

大太太房间里的炉火烧得很旺，灯光却很暗。确实也是，自从司令大人发了一通脾气后，整个纳兰府仿佛处在一种危险的气氛中，每一个人都唯唯诺诺的，生怕触碰了哪一根弦。

何况此刻已经是子时了。

“你瞧你这个孩子，全身都在哆嗦，还是怕冷，对吧？来，快来我的跟前，这里暖和一些。”大太太手中转着佛珠，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变化，沐倾寒迟疑了一刹那，“大太太，这……”

“无碍，我让你过来，你过来便是。”大太太招了招手，沐倾寒环顾左右，这个房间中竟然一个下人也没有，自己迈着小碎步走了过去。

大太太温暖的柔软的手心立即握住沐倾寒的双手，让沐倾寒受宠若惊，只能轻声说道：“大太太……”

“真是难为你了，一直跟在七丫头的身边，她那个脾气，也亏得你受得住。”虽然只是开场白，但是大太太如此放低身份，更让沐倾寒感觉到无形的压力。“大太太言重了，做丫头的，不管主子怎么样，都要尽力伺候好。”

“不枉我看中你，真是个可人聪慧的丫头。”带着赞赏的眼眸瞥了一眼沐倾寒，然后双手将沐倾寒前额长长的刘海挽在倾寒耳背，眼神一震，不住地赞叹着，“真是个美人！都说七丫头的生母是最美的女人，只可惜那福薄的妹妹是在东北和司令认识的，府中没有一个人瞧见过她的真面目，想必你比她也差不了多少。只是如你这样的尤物，待在我们这个小家庭里，未免太暴殄天物了。”顿了顿，还未等沐倾寒回答，大太太接着说道：“我看慕容大夫一表人才的，不如将你许配给他吧！”

双膝一软，果真被大太太识穿了，沐倾寒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大太太明鉴，倾寒没有这个福气，大太太和七小姐的大恩大德，倾寒一辈子都没有办法偿还，请大太太给倾寒这个机会！”

突然之间，整个房间都安静下来了，不动声色的大太太收回自己之前的微笑，反而是一阵冷哼。“你那点小把戏，我怎么会看不出来？我看那慕容大夫是着了你的道了，可你却如此反对，想来你也不是有意为之，若是你真的想攀龙附凤，我是断断不能留你的！”

头上冒着冷汗，原来大太太是在试探自己。若是今日自己答应了大太太的建议，明年今日岂不是自己的忌日？

其实很早的时候，沐倾寒便感觉到了大太太不是寻常人物。此刻才将话说明白，沐倾寒手心竟然开始冒汗。

“你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可以说是能让男人疯狂的女人，在我见你第一眼的时候，我便深深地明白了。三年时间里，你做得很好，不管你是否韬光养晦，但是你至少没有光芒毕露，这一点，我便知道，你是个可人的丫头。”大太太说的有条不紊，手中拿着茶杯，慢慢地拨着漂在水上面的茶叶，那么漫不经心，只有沐倾寒心里清楚这里面藏着多少玄机！

“你不是做丫头的命，但是你却懂得如何把握分寸，这个，我很欣慰。丫头，说吧，你想跟哪个少爷？”

差点不能呼吸，沐倾寒抬着头，眼中全是震惊和难以置信。她对大太太的印象是贤良淑德，但是没有想到，她竟然不声不响地掌握着整个局面。

“太太……我……”往日巧舌如簧，此刻却只能结结巴巴，说不出一个字来，心脏仿佛要跳出来了。

大太太眉头也不抬，“大家都是女人，我是最了解女人的，但凡有几分姿色的女人，是最有想法的。别跟我说你希望永远当丫鬟，大家都打开天窗说亮话。慕容大夫家可算是名门，他们慕容家的医馆从南方开到华北了，在这个乱世里，枪支和医疗是多么重要，你竟然不为所动。那么好的条件，你也可以拒绝，很明显，你心里已经有了人，若不是府中的少爷，莫非是司令不成？”

立刻重重地磕头，沐倾寒忙不迭地解释：“大太太明察秋毫，倾寒绝不会背叛大太太。”

很满意地放下茶杯，摸着自己手中通透的玉如意，大太太冷笑了一声，“你是个聪明人，知道我想要什么，到时候，虽说不能做大，无论哪一位少爷的妾，也不会委屈你的。”

汗涔涔。

这还是入冬以来，沐倾寒第一次感觉全身都在冒着冷汗，这个时候，她总算明白了什么叫作骑虎难下。这是一场十足的鸿门宴了，她除了接受，别无他法。

待沐倾寒出了大太太房间的门后，大太太的贴身大丫鬟才进门来，小心地为大太太推拿着后背。“大太太就这样信任她？一个低贱的下人？若是她想嫁给四少爷怎么办？难不成又成为下一个九姨太？”

大太太闭目养神，缓缓道：“这点，不用你提醒，她不过是个棋子罢了。”

空荡荡的走廊上，沐倾寒的脚步是如此沉重。大太太想要的？司令心中最爱的女人是七小姐的生母，这个府中的所有太太已经输给了这个死去的女人，她们深知她们成为不了自己丈夫的那个唯一。

大太太想要坐稳她主母的位置，为自己的儿女牟利。那么，六太太和九姨太便是她的眼中钉了。大太太的心思竟然如此深远！

沐倾寒叹了叹气，不管她如何明哲保身，她还是卷到这场风波里去了。可是大太太的条件太诱人了。作为他的妾也好，只要能够光明正大地爱着他，便好。

她笃定的眼神，越发坚定了。

“倾寒，你听说了吗？确定段将军今晚会来吗？”七小姐一瞧见沐倾寒，整个人都死死地抓住沐倾寒的手，她的紧张和不安，一眼便能够看穿。

沐倾寒带着几分抱歉，“对不起，七小姐，倾寒还是没有打听到，毕竟这些事是九姨太和六太太在负责，我……”

一屁股坐在坐垫上，纳兰漓是如此生气，“我知道，可是我真的很担心嘛。半个月前都统大人病重，你没有瞧见我四哥哥整日整日都没有在家里面吗？现在子墨哥哥一定很烦，事情一定很多，怎么会记得那日在城楼上答应过要来参加我的生日宴会？唉，若是子墨哥哥不来，这个宴会也没有意思了，我也不想出席了。”纳兰漓脱掉外套，开始发起脾气来。

“小姐，你若不好好打扮，就会在段将军面前失态了。”沐倾寒带着微笑瞧着纳兰漓。

果然纳兰漓的眼眸立即光亮起来，“倾寒你说什么？你刚才是不是骗我的？坏倾寒，倾寒最坏！”手被纳兰漓摇来摇去，沐倾寒只能投降，“哎哟，使不得，使不得，小姐你先听我说，倾寒确实没有打听到段子墨将军到底是否要来，可是倾寒确定将军会来的。”

大眼睛眨巴两下，狐疑地盯着沐倾寒，纳兰漓还是带着几分稚气，“倾寒何以见得？”

故意顿了顿，直道纳兰漓作势要来欺负沐倾寒，沐倾寒才说道：“因为我听到了小厮们汇报，说程大司令来了。”

程大司令？

纳兰漓似乎还是不是很懂，“那个和我爹爹齐名，淮池的第三大势力的头目？那个比我爹爹还大的糟老头？他来和子墨哥哥来有什么关系？”

沐倾寒也不恼，而是耐心地解释着：“昨日你可亲自看到司令大人对慕容大夫的对话？”

“记得啊，不就是关心一下都统大人的病情嘛。”

“不是那么简单，现在淮池局势如此复杂，三大势力现在都是虎视眈眈，如果真是如昨日慕容大夫说的那样，都统大人凶多吉少，那必然又是一番腥风血雨。”沐倾寒点到这里，便留点时间给纳兰漓自己去想。

纳兰漓也确实是个聪慧的丫头，立即明白过来了，“我明白了，我们家和段家一向友好，而程家却是尽人皆知的贪得无厌。无奈他的兵力在淮池没有办法和我们纳兰家和段家抗衡，我明白了！”纳兰漓激动地说道：“那个老狐狸不是来给我祝寿的，他是来求和的，想借助我们纳兰家的势力，趁着段伯伯病重，想要铲除段家！”

沐倾寒点了点头，纳兰漓分析得非常正确。“那么，知道老狐狸来到纳兰家的子墨哥哥，不管有多忙，也会抽身前来，确认局势的变化，我说的对吗？倾寒？”

赞赏地微笑着，沐倾寒真的感觉纳兰漓在一点一点长大。“哇，子墨哥哥要来！倾寒，快，快把我准备好的装备拿出来，我一定要让子墨哥哥留下深刻的印象！”纳兰漓催促着，沐倾寒眼中含着笑，出了房间的门。

“倾寒。”

“呃？”沐倾寒的脚步立即停住。

纳兰漓的脸色突然严肃起来，“以你的聪明才智，做一个丫鬟，真的太可惜了。我希望你是我一辈子的左右手，我的好姐妹，不是我的对手。”

本来是带着几分玩笑的话，不知道为什么，沐倾寒感觉阵阵凉意。

纳兰家七小姐的十六岁生日宴会搞得别开生面。

这恐怕也是六太太的功劳。

自从上次纳兰漓对六太太“出言不逊”，六太太又病重几日，哭了好几个日子，倒是博得了司令大人的垂怜，六太太更为了体现她的大度，主动提出承办整个宴会。

醉翁之意不在酒。

别的少爷小姐不说，只要是四少爷和七小姐的生日宴会，一定是作为主母的大太太亲力亲为的。这次，摆明了六太太的野心。不过平心而论，整个宴会还是有声有色的。标准的中式宴会，觥筹交错，莺歌燕舞，每一个细节都做得很好，很有纳兰家的特色。连一向挑剔的大太太也忍不住夸奖着六太太，“真是辛苦妹妹了，果真是有心了。”

六太太冷哼了一声，摸着自己的头花，笑着说道：“大太太说的是哪里话，每次跟着大太太学习，好歹我们也不笨，更何况这次还有九姨太的帮忙，自然是万无一失的。”

九姨太今日穿了一件酒红色的旗袍，水钻镶嵌，与脖子上的金镶玉相得益彰。虽说已经到了立春，可淮池还是冷风飕飕，九姨太还是穿了一件外套，也是龙凤呈祥的红色。这位富贵逼人的九姨太缓缓道：“那戏折子怎么说的呢？一代新人换旧人，总该换换口味了。”

沐倾寒眼神一瞥，瞧见了大太太脸上的表情立即僵硬。大太太也穿了一件红色的旗袍，不过是暗红色，花色也没有那么明亮，和九姨太的比起来，朴素不少。

综观整个纳兰府，只有九姨太和大太太穿一个颜色。而且是在高朋满座的如此重要的日子里。

六太太笑得合不拢嘴，“九姨太就会说笑话，你说这个意思，不是指我们大太太老了吗？虽说大太太是大姐，可是……”

两个人仿佛训练过一样，一唱一和：“大太太，我不是故意的，你知道的，我没有如您一样，读过很多书，是千金小姐，我就是一个小女人。”“九姨太这话说的不对，虽说如此，可是整个府中，司令大人最疼爱的还是九姨太你啊。”“六太太何必谦虚，司令最近不是很顾念着与六太太的恩情吗？”

真的很佩服大太太的定力，面对如此这样的撒泼，她也能够隐忍着，面不改色，这样的宽容和能力，越发让沐倾寒钦佩。走上前去，低眉顺眼道：“大太太，客人都来得差不多了，可以请司令大人带着小姐出来了。”

大太太似乎对沐倾寒这样的解围很满意，带着笑容，点头道：“嗯，时间也刚刚好，我亲自去请，倾寒你在这里伺候着。”

“是。”

倾寒虽然低着头站在那里，可是很明显感受到了对面带着寒意的眼光直直逼来。她只能继续将头低得更低，不作声。

“这丫头怎么没有什么印象？说没有印象，又感觉随时都存在，真是奇怪。”六太太狐疑着。九姨太踩着高跟鞋，走在沐倾寒面前，趾高气扬，“人家是个了不起的丫鬟，厉害着呢。”

已经会意的六太太，说话的语气都变了，“既然这样，那你就去门外守着，给客人们抱衣服，这可是个了不起的任务，你可别小看了。”

摆明了是在欺负沐倾寒，沐倾寒低垂着头，“倾寒遵命。”

退到门外，寒风刺骨，任由下人们的冲撞，客人们的无礼，沐倾寒都不作声。

在一阵掌声雷动中，穿着戎装的司令大人挽着七小姐从楼上缓缓下来。大家眼前都一亮。

只见纳兰漓一改之前大小姐的甜美作风，将头发高高挽起，成一个马尾辫，清丽的面庞上挂着青春无敌的微笑与骄傲，只穿了一件白色的衬衫，一件马甲，高帮鞋子，皮裤，好不英姿飒爽！

让人忍不住感叹纳兰家女孩子的与众不同，英气中又不失甜美，惊艳脱俗，纳兰漓总算是做到了。沐倾寒微微一笑，这是她给纳兰漓设计的，为的只是那个纳兰漓心心念念的子墨哥哥。

“欢迎大家来到小女的寿宴上，我纳兰雄驰骋战场大半辈子，多亏道上的朋友们赏脸，给我的宝贝七女儿祝寿，真是感激不尽啊！”

“哈哈，纳兰兄，看到你这么个可人的女儿，便已经是个福气了，哪里来这么多客套话？”一个略带调戏的语调紧跟着出现，大家寻了过去。

竟然是程司令那只肥胖的老狐狸。只能用肥头大耳来形容程司令了，纳兰司令和程司令差不多年纪，但是纳兰司令却有着意气风发的气势和风度。而程司令的样子，不敢恭维，秃头，小眼，奸诈之极的表情。

纳兰漓立即侧了侧身子，她本就讨厌这样的人，再加上得知程司令竟然想和段家作对，更加不满意了。

可是程司令仿佛与纳兰漓作对一样，特意走过去，丝毫不避嫌地盯着纳兰漓打量，“美人，果真是美人，现在的女子，个个都是娇滴滴的，如侄女这样的，还真是少见。”那哪里是打量侄女的眼神，完全是男人看女人的眼神，直勾勾地，一点也不躲避，一点也不忌讳，竟然问纳兰司令，“这小美人可许了人家？”

纳兰漓怒了，她答应了倾寒今天晚上一定要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但是她此刻真的受不了了，抬起头，眼神是冰冷的，“真是奇了，我听说程伯伯整日都关心国家大事，没有想到，又会关心到我的婚事，真是让人意外呢。”

“唉，漓儿，不得无礼。”纳兰司令表面上怒斥着，但是语气还是温温的。“失礼了，程兄，你看，这个丫头就是这个样子，没大没小的，不知道哪一户人家肯要她，真是让人头疼。”

程司令一听，笑得更加肆无忌惮了，哈哈地笑个不停，整张脸都变得特别的狰狞。“没有许人家？真是可惜了，可惜了。不如嫁到我们程家如何？程家不会委屈你纳兰七小姐的。”

此时几位太太都走了过来，八太太忍不住问了一句，“听说程家的最大的少爷才十五岁，怎么现在就娶妻啦？”

“哈哈！”九姨太笑得肆无忌惮的，用手绢捂住自己的嘴唇，低声说道：“真是糊涂，人家程司令的意思是要娶我们七丫头去程家做姨太太呢。”

程司令此刻眼神立即亮了起来，“早就听说九姨太是个聪明美丽的奇女子，想不到百闻不如一见呢。”

纳兰漓眼神已经可以冻结世间的一切了，刚想发作，手却被大太太抓住，大太太表情还是淡淡的，赔着笑，“程司令，小女还小，这等大事，莫在这里说笑。不过程司令的一片好心，我和司令一定会慎重考虑的。”

沐倾寒只能远远地瞧着脸色苍白的纳兰漓，此刻自己没有在她身边，她该有多着急？

这个程司令，真的完美诠释了什么叫作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痴心妄想。”一时气不过的沐倾寒低声说道。

“都说纳兰家的下人训练有素，没有想到竟然可以随便评价主子！”一阵戏谑的男声在沐倾寒的耳背轻轻响起，让沐倾寒如同被雷击一样，愣在那里。

转身，回眸。阑珊灯火，明眸皓齿。

本就嘈杂的宴会，沐倾寒竟然听到了窗外的雨声。一滴，一滴，再一滴。

隔着厚厚的刘海，沐倾寒还是瞧清了眼前的男人。世间，竟然有可以和皓月艳阳相媲美的男人。他如同一位君王一样，贵族的气息，霸道的微笑。当瞧到那身挂着勋章的戎装，沐倾寒的腿不自觉地打着哆嗦。立即收回自己的目光，慌张说道：“段将军！”

沐倾寒的声音很小，却如同是一颗炸弹，立即让整个宴会安静下来了，大家的目光纷纷飘向了门外。

淮池人，谁人不识段将军？一个被赋予传奇的一位风华绝代的男人。3岁能背诗，7岁上枪，12岁随父亲带兵打仗。年纪轻轻，已经具有了将军的名衔，何等的叹为观止？段将军，段子墨。

沐倾寒说不清楚自己的心中是怎样的感觉，她几乎每天都能够从纳兰漓口中听到关于段将军的一切，这样如同神一样的男人，真实地出现在自己面前，隐隐约约，感觉自己和段子墨不是初识。

“子墨哥哥！”如同看到救兵的纳兰漓的声音是如此清脆，如同是林中鸟儿一样动听、喜悦与激动。

段子墨果真是君临城下，拿下军帽，脱掉外套，放到已经木讷的沐倾寒手中。谁也没有注意到，段子墨对沐倾寒小声地说了一句话：“虽然越礼了，但是我很喜欢你的评价！”带着几分戏谑，他的声音带着男人重重的磁性。

沐倾寒的心，竟然慌乱了，除了惊喜和震动，还有不安。只能目送着段将军昂首挺胸地走到了大厅，他便是君主，意气风发，气势逼人。这就是段子墨，果然，也只有这样的人配得上纳兰漓。

纳兰漓如同脱缰的马儿，几步冲了过去，挽着段子墨的手，“子墨哥哥！你可来了，我还以为你不来呢！”没有什么比得上情人之间相遇的快乐更容易让人喜极而泣了。

段子墨的笑容，淡淡的，眼神很柔和，抹着纳兰漓眼角的眼泪，心疼地说道：“哭什么？我这不是来了吗？今天可是你的生日，这样，不吉利的。”

很神奇的，纳兰漓立即止住了眼泪，带着哭腔，“好，子墨哥哥说什么我就做什么。”

六太太惊愕得下巴都快要脱臼了，小声地对着九姨太嘀咕着：“这丫头今儿个到底是怎么啦？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怎么狮子变成小白兔了？”

九姨太的眼神何等精明，立即笑了笑，压低着声音，“不是狮子变成小白兔，是少女怀春！！”

“哦！”六太太立即明白了，好笑地看着这一场戏，眼神不断转动着，仿佛在算计着什么。

“贤侄，你也来了。”纳兰雄立即上前，带着微笑，他唤的是贤侄，而不是将军，足以证明这次是家宴，不谈国事了。段子墨也心领神会，立即拍手让人送上了自己的生日礼物，并说道：“我与四少爷是同窗好友，对七妹妹更是喜欢不已，自然是要来凑凑热闹的。”

“你们让开，我亲自打开。”纳兰漓已经迫不及待了，更是舍不得让任何人抢夺了段子墨送给她的礼物，是一卷画轴，美妙绝伦的油画。

城楼上，满天星，彩花放，佳人笑。

是段子墨题的字，那画中人，便是活泼美丽的纳兰漓了。

“子墨哥哥……”说话已经哽咽了，纳兰漓见过多少宝贝，唯有今日，她才知道，什么叫作如获至宝，价值连城。“那日元宵，和纳兰妹子第一次见面，一见如故，妹子性格好，又美丽，便亲手画了这幅画，献丑了。”

“哈哈，子墨兄，在黄埔军校的时候，大家都知道你是和洋人画师学的油画，大家让你画，你从不动笔，竟然为了我这个不懂事的妹妹，真是让人大开眼界了。”纳兰澈从人群中走过来，看样子也是风尘仆仆地赶过来。

“四哥！”纳兰漓的脸立即红了，她的少女心事竟然被众人瞧见，她是如此不安，却又那么幸福。原来，被心爱的人放在心上的感觉，甜蜜得让人窒息。

程司令立即冷哼了一声，仰头就将酒水喝干，道：“一幅丹青算得了多少钱？我送的，可都是金银珠宝，那才是价值连城呢！难道说，段都统真的如传闻中的一样，病重到不行，段贤侄连买礼物的钱都拮据啦？若是这样，贤侄可以大胆向我借钱，我们程家，还有解救穷人的能力！”

好大的口气，好大的胆子，好无礼的表现。在场的所有人，包括纳兰司令脸色都立即拉了下来，这是赤裸裸的侮辱段子墨，侮辱段家。今天晚上的戏，真是一出比一出精彩。

沐倾寒不禁抖动了一下眉毛，她感到很吃惊。因为段子墨此刻竟然无比安静，脸上的表情还是淡淡的，他的眼神，如同是一潭深不见底的清泉，让人猜不透他此刻在想什么。

沐倾寒嘴角微微上扬，她倒是要看看，传闻中的段将军段子墨，如何对付如此出言不逊的程司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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