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寒朗月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09:24
|本章字节:9512字
打更的声音响起,宁馨儿突然惊醒,冷风过处,额头一凉,竟然一激灵打了个喷嚏。
她缩了缩脖子,似乎感受到了这沉寂夜色中的那份清冷,立即伸手将衣服紧了紧然后,眸光迅速往床上的少年看去,却发觉在自己不知不觉睡着的这段时间里,不知何时,他紧皱的眉头已然舒展了开来,就连因受伤过重,失血过多而显得苍白的脸上,此时亦露出了安馨祥和的笑容。
“大木头,你可是在昏迷中感觉到了我的陪伴,所以正在做着什么甜美的梦么?”
宁馨儿娇俏容颜上渐渐浮起了安慰而满足的微笑,她慢慢伸出手去,想要帮少年梳理梳理那几缕被风儿吹散的发梢。她的动作极轻极柔,好像是生怕惊醒惊吓到了睡梦中的少年一般,只是,手到中途,却又倏地顿住。
“千雪姐姐说过,在你自己醒转之前,是绝对不能受到丝毫外界干扰的,所以我不能……不过,大木头,你不要担心,更不要害怕,我会陪着你的,一直陪着你,就像你当初一直不离不弃地陪着我一样……大木头,你要赶快醒过来啊!一定要醒过来啊!”
她低低的、轻轻的、呢喃着、自语着。
清澈眸光中,倒映着,他的影子。
水波轻摇,涟漪淡淡扩散,就像是一圈圈充满憧憬、充满温馨美好的——永恒誓言!
长夜漫漫,终将过去,随着时间的推移,天边红光錾露,如丝如缕,徐徐汇聚。
月华淡薄,云雾冉冉消退,朝霞初升,天色渐明。
青龙关外,蹄声“得得”,急促非常,正是那个从云风城出来以后,便匆匆忙忙摸黑赶路的骑士,也不知道他是有着何等大事需要赶着去处理,以致于落得如此着急慌促!
望眼处,青龙关就在前方不远,马上的中年汉子顿时大喜。
经过大半夜的打马狂奔,他早已汗湿衣衫,神色疲惫,眼看着目的地就要达到,又如何能够不欢喜?
只要是人,无论是谁,不管是在什么时候,如果也像此时的他一般,片刻不停地催马赶了不下于两百里路程,恐怕都难免会浑身冒汗,难免会累,他当然是人!
人逢喜事精神爽,他立刻就来了精神——“驾、驾……”
中年汉子马鞭狂挥,脸上疲倦之色一扫而空。
他座下的马儿无疑是匹千万里挑一的宝马良驹,当下竟似也感受到了主人心中的那股子兴奋激越之情,“稀勒勒”一声长嘶,长腿一跨,四蹄撒开,箭矢一般飙了出去。
“启禀叶先生,属下龙腾天朝青龙分舵舵主铁豹有要事禀报。”
半个时辰后,青龙关,某处大宅,一名生得十分剽悍精壮的方脸汉子站在
宅子里的一处幽静庭院门前,毕恭毕敬地遥遥向内施礼。
庭院中一片寂静,半点声音也没有,连风的声音都没有,甚至便连里面有没有人都得打个问号。但铁豹知道,他知道里边有人,更知道叶先生就在里面,那个智谋若海、修为莫测,宗门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敬的叶先生!
虽然没人回答,即使里边的人对他不理不睬不闻不问,但铁豹却仍然保持着方才施礼的动作,弯腰躬身、敛目垂首、神色异常恭敬。
时间分分秒秒过去,铁豹没动,一直没动,甚至连脸上的神色,也如同岩石雕成般,始终没有半点改变,仿佛若是里边的叶先生一直不说话不回答,他就会保持着这等姿势和表情,就这样在此处永远地站下去一般。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分,也许是一秒,也许是一刻钟,也可能是一个时辰,庭院内终于传出了一个淡淡的,充满宁静感觉的中年男子声音。
“云风城来人了?”
“是!”
“可是已经打探到了小姐的消息?”
“是!”
“信使怎么说?”
“信使道,小姐如今身在云风城如归客栈,不过却受了伤……”
“你说什么?馨儿受了伤?”
叶先生语气骤然一变,在这瞬间,四下里的空气仿佛也跟着冷凝了几分,冷到染上了霜,冷到凝成了冰,一股莫大的精神威压猛地自庭院中惊涛骇浪般汹涌而出。
“呃!”
门前的铁豹首当其冲,当即身形大震,闷哼出声,跟着便双膝一软,“噗”的一声径直跪了下去。
“究竟怎么回事?快说!”
冷喝乍起,寒若玄冰,庭院深处,隐约似有青影晃动,如光如电,仅一闪,铁豹面前已多出了一个面容清癯,仪态高雅,此时却满是冷峻神色的青衣中年人,正是他口中恭敬尊敬至极的叶先生。
铁豹额上冷汗如豆,雨点般滚滚落下,顷刻间凉进了心里。他倒是想立即回答叶先生的问话,只是在那股过于强大的威严压迫之下,却是感到浑身冰冷僵硬、喉头干涩无比,连稍微移动一下身体或者张大一下嘴巴都感觉困难,却又如何还能够说得出半句话来?
叶先生何等人物,自是即刻察觉到了跪在身前的铁豹的反应,心下已然醒
悟自己此时的举止行为颇为失态,于是快速将外放的气势不着痕迹地收了回来,淡然道:“铁舵主,起来说话吧!”
铁豹如获大赦,千恩万谢地站了起来,又是一番施礼感激,这才匆匆说道:“根据信使所言,小姐……”
听完铁豹的一番叙述,叶先生眼里寒芒一闪,旋即隐去,面上神色却是再度沉了下去。
“云风城的人都死光了么?”
铁豹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心里顿时开始“砰砰”乱跳,负责云风城事宜的,正是他亲生弟弟铁狼,此事叶先生若是追究起来,那么……
他再次跪了下去,重重地叩了几个响头:“铁狼疏忽失责,罪该万死,不过恳请叶先生能够高抬贵手,给铁狼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回头属下一定会对他严加呵斥责罚。”
他可不敢说铁狼是因为之前没有见过宁馨儿,并不认识宁馨儿,所以才没能尽到保护的责任,那样说无疑是将自己的亲生弟弟往绝路上推。只有蠢人才会做那等推卸责任之事,铁豹和铁狼兄弟间感情素来极好,自然不会落井下石,何况,即使他未必有多么聪明,却也不见得有多蠢。
叶先生面无表情,并未做声,他只是冷冷地看着他,就那么冷冷地看着他,直看得铁豹心里一阵发毛,背脊冰凉一片。
如此过了好半晌,叶先生方才重重地哼了一声,言下之意,却算是应允了。
“这卢员外当真好大的狗胆,竟敢教唆手下冒犯馨儿,铁舵主,你应该知道怎么做吧?”
“是,属下明白,属下和铁狼保证绝不会让卢府上下有任何一人逃脱。”
叶先生颔首道:“如此甚好,那么此事便交予你了,三日之内,若是不将此事处理妥当,届时你们自己也应该明白需要如何做了罢?”
“是!”
铁豹低头垂首,目不斜视,极其恭敬地应了一声。
略微一顿,却似心下尚有难言之隐,小心翼翼问道:“属下还有一事不明,不知可否请叶先生……”
叶先生摆手道:“卢府事小,小姐事大,至于为什么以馨儿的修为,还会在那些寻常家丁手中受了伤,本座心中已有定论,你就不必再问了,有时候事情知道的越多,对自己反而没有任何好处。”
铁豹躬身道:“承蒙叶先生赐此金玉之言,属下不胜感激,今后必将铭记在心,不敢有半刻或忘。”
叶先生点了点头:“本座即刻亲自启程赶去云风城,务必尽快将馨儿接回宗门,期间此处若是再有任何事情发生,或者有人前来寻我,一切便由你全权处理,不过切记不可透露本座行踪,都明白了么?”
“是,属下明白,一切但凭叶先生吩咐。”
“下去吧!”
红光愈积,金光如瀑,太阳越升越高,天色终于完全放亮。
云风城,如归客栈,少年已经醒转,刚一醒来,他便立即发现了趴在自己床前的紫衣少女。
“宁馨儿……”
他吃了一惊,用力揉了揉眼,显然万万没有料到宁馨儿竟然一直守在自己身边。
她不是受伤了么?她的伤势痊愈了么?
她不是旧疾发作,饱受痛楚煎熬么?她的病痛也都好了么?
就算她的伤势痊愈了,病也好了,为何什么地方都不去,偏偏却要痴痴地呆在这儿,守在这儿,她是在担心我,关心我么?
千百个念头,闪电般从他心间划过,少年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在这一刻,自这一刻起,宁馨儿三个字,宁馨儿这个人,已经深深印进了他的身心,深深刻入了他的灵魂。
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一个人曾对自己如此关心、如此真心,更从来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有如今静静趴在自己床前的这个紫衣少女更令他感动。
少年心里默默想到,她,便是上天特意安排到自己身边的天使么?
他默默地看着宁馨儿,望着她,凝视着她,看着望着凝视着这个静静熟睡在自己床前的女孩,看着望着凝视着这个真正关心和真心对待自己的女孩。
是什么样的目光,比阳光还要璀璨积烈?
又是怎么样的情怀,比大海更加深邃宽广?
时间悄悄溜走,他感觉不到。
时光无声地消逝,他感觉不到。
流云渐薄,阳光渐烈,他还是感觉不到。
他的目光,仿佛亘古之前便已经存在,穿越了无数时间和岁月的枷锁,停在了这一刻、留在了这一分、定在了这一秒,他就那样痴痴地看着、望着、凝视着,一动也不动。
他不想动、不能动、更不敢动,哪怕仅仅只是那么一个转头、一个眨眼的动作!
他惟恐哪怕仅仅就是那么一个转头、一个眨眼的细微举动,就会惊醒惊吓到熟睡中的宁馨儿,他更怕就此惊醒打碎了这一刻的宁静和温馨,这是一场如此美丽而甜蜜的梦呵,对这个自小孤苦流浪的少年而言,它就像水中之花、镜中之月,是如此的朦胧而不真实,他多么希望,这一刻,便是永恒!
有风,轻轻钻入。
有阳光,悄悄洒落。
少年心中渐渐感觉到了丝丝从未有过的温暖,仿佛漫天的阳光和全世界的温暖,都集中汇聚到了自己一个人的身上,这是一种十分温暖而美好的感觉,他沉醉其中,不愿醒来。然而,也在这时,他心底突地又涌起了一股从未有过的恐慌,这风,会使她着凉么?
这个念头像燎原的星火一般,不断地在他心间蔓延,他担心,他紧张,他惶惶不安,最后,他动了动,他轻轻揭起身上的被子,小心翼翼地披到了宁馨儿身上,仿佛在呵护保护着自己生命中最珍贵最宝贵的东西。
宁馨儿笑了,她一睁眼就看到了神色恐慌的少年,但在他眼中,流转的,却是无尽的温柔。
她虽然不够细心,却足够聪慧机敏,所以她能够看出他心中的呵护关怀,何况,她很认真,她已经用了心。
人的一生中,总有许多这样那样的不称心不如意,但只要足够认真,用心去留意了,便能从中发现许多平时发现不了的东西,比如快乐,比如开心,比如幸福。
宁馨儿年纪还小,她自然未必明白如此深奥的道理,但她却做到了,很自然地做到了。但是,她能做到,并非说明她就有多么深邃的思想,或者又经历过多少人生中的成败得失,从而从中总结出了多少为人处世的经验哲理。她能做到,那只因为她也说不出,为什么自从当日在暗处见到他受人欺负的时候,心里便莫名其妙生出了一种无比难受和愤怒的感觉,所以,她出手救了他,所以,她看到了他心里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