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风为裳

一、当你孤单时你会想起谁

从邮局出来，明晃晃的太阳照得方小桔有些头晕。她怀里抱着比她还大的泰迪熊招摇过市，回头率相当高，但是，忧伤挂在她的眼角眉心，她不快乐。

家里照例空空荡荡，老爸一定还在办公室里忙他那些设计图。方小桔抓起电话，打给远在墨尔本的妈妈，她说：妈，泰迪熊收到了，这下子我再不会孤单了。老妈匆忙地说了几句注意身体好好学习之类的话就放了电话。她甚至没祝小桔生日快乐。方小桔抱着泰迪熊坐在沙发上，墙上的石英钟咔嗒咔嗒地响，家里真安静啊。

打开电脑，qq里一只熊的头像跳出来，是考拉。他说：小桔子，生日快乐哦。方小桔从邮局就开始忍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她打过去一行字：为什么过生日就一定要快乐呢？不快乐不行吗？

等了许久，考拉都没回话。他不在。

考拉是方小桔一年前加的网友。那时妈妈刚刚去墨尔本，小桔很孤单。只是功课那么紧，小桔是个很自律的孩子，不能总上网。可是，她跟考拉聊得很开心，考拉总是打一些笑话和脑筋急转弯给小桔，他说：女孩子要多笑笑才漂亮。他说：小桔，你一定很漂亮。

小桔回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真的像一株小白杨一样，明眸善睐，很漂亮。小桔转身敲过一行字：那当然，相当漂亮，像我妈。

考拉发过来大大的笑脸，说：谢谢。小桔疑惑了：为什么谢谢？

那边静了一会，又发过来一个大笑脸：因为你和你老妈两代美女美化了世界呗。

这回笑的是小桔了，哪有为这个谢人的，这个考拉也真是的。

班里新换了英语老师，头上别了一个黄色的小船的发卡，漂亮极了。小桔对考拉说。考拉说：小桔，你的头发也长长了吧？

小桔有些奇怪，考拉好像认识她一样，总是问一些离她很近的问题。小桔没有继续说头发的问题，她说：小船老师说可以自由报英语兴趣小组，可是我……

小桔的英语烂极了。老师听写单词时，她都快把耳朵竖起来了，书包bag，自行车bike，床bed，她就是听不出来谁是谁。小桔说：要是我老妈在就好了，她说英语就跟蹦豆子似的，她的聪明分我一点点也好啊。

考拉问：你想参加英语兴趣小姐吗？

小桔打了个叹气的表情，当然想啦，小船老师笑起来甜甜的，不像从前的黑脸大胡子老师，一说话地震山摇地吓人，可是，人家参加兴趣小组的都是英语学得好的，我参加了，还不让人笑掉大牙……

说完，小桔自己先笑了，露出小小的兔牙，可爱极了。

考拉很有主意的样子：给小船老师写封信，告诉她，你喜欢她，并且决定爱屋及乌喜欢英语。

这能行吗？方小桔很犹豫，这么有挑战性的事，她还一次都没干过呢！

有什么不行的，不试怎么知道不行。切！考拉很不屑。

那天给妈妈打电话时，方小桔吞吞吐吐说了参加英语兴趣小组的事，老妈态度坚决：小桔，你比妈妈聪明多了，学个英语还不是小菜一碟。

既然老妈都这样说了，那还有什么问题？方小桔把纸条递给小船老师时，小船老师甜甜地冲她笑了，她说：方小桔，你有点像芭比娃娃哦。

方小桔的脸红成了一个西红柿。她很想说：小船老师，你也很漂亮啊。可是，她没说。

公布英语兴趣小组名单时，小船老师特意提了方小桔，她说：方小桔同学说她要爱屋及乌学英语，我希望你们也都能因为喜欢英语而喜欢我，ok？

教室里是响亮的肯定回答。那一刻，方小桔很感谢考拉。

没多久，方小桔成了班里的英语课代表，小船老师每次都在考卷上多奖励她一分，她找到小船老师，说她批错分了，小船老师总是笑眯眯地说：老师借你的，下次你还多考一分还我就行了。

小桔跟考拉说这些话时，眼泪汪汪的。她说：考拉，你不知道我有多开心……

考拉说：小桔，你行的，一定行。

方小桔发过去一个拥抱的表情，她说：你简直就是我的知心哥哥，每当孤单时，我都会想起你。

考拉沉默了好一会，说：小桔，你常常感到孤单吗？

小桔发过去一个小小的哭脸。她说，如果有人陪陪我就好了。哪怕是只泰迪熊也好啊！

没想到，小桔生日时，老妈居然就从墨尔本寄来了一只比她还高的泰迪熊。

二、朋友是一加一的选择吗

夏天来时，小桔变得很快乐，很少上网跟考拉聊天了。偶尔被考拉逮住，小桔便兴冲冲地说起叶叶，她说：叶叶可好玩了，跟她在一起，你永远都不会觉得寂寞。方小桔喜欢用永远这个词，仿佛这样一说，真的就可以永永远远了。

考拉说：是啊，小桔，你是应该多交几个朋友，有了朋友，你就不孤单了呀！

方小桔说：是啊是啊，我跟田叶叶在一起，闹腾得像五百只鸭子。田叶叶模仿流氓兔可像了，她还会唱周迅的《看海》，超级像！哦，对了，田叶叶就是数学不好，她说一看到x和y，她都想把考试卷揉吧揉吧吃下去。

方小桔一说起田叶叶来就滔滔不绝。考拉就跟着嘿嘿乐。他说：小桔子，跟朋友玩是可以，但是不能影响功课哦！

小桔发过去一个吐舌头的表情，搞没搞错，你怎么跟我老爸似的。

家里的电话哇啦哇啦响起来，田叶叶约方小桔去看电影。方小桔急匆匆地跟考拉告别，关了电脑。电影《忍者神龟》还真不是盖的，紧张得田叶叶和方小桔都忘了吃手里的爆米花。看完电影，田叶叶拉着方小桔去滑旱冰。方小桔有些犹豫，明天要进行英语测验，自己还想复习一下课文……田叶叶有些不高兴，撅着嘴说：你都回回第一名了，还学都学傻了，好吧好吧，不去拉倒，我找别人……

方小桔赶紧拉住田叶叶的胳膊，说：谁说不去啦，真是的。

方小桔笨手笨脚的，总是站不稳四仰八叉地躺在旱冰场上，田叶叶不但不来拉她，还哈哈大笑。方小桔有些不高兴了，撅着嘴，低头解开脚上的旱冰鞋。

那天晚上，方小桔复习到凌晨一点才把英语课文复习完。躺在床上时，头晕晕的，膝盖摔的地方又酸又痛。

第二天的英语考试方小桔考砸了，前一天晚上记的那些东西都跑到了爪哇国里去了。交了卷子，方小桔别提多郁闷了。

田叶叶嚼着泡泡糖叫方小桔陪她去买面包，田叶叶总是不吃早饭，课间让方小桔陪她去买零食。从前方小桔都心甘情愿地陪她去，这回，方小桔不想动了，她说：我的腿还疼呢，你自己去吧！说完不解恨似的又加上一句：都赖你，昨天偏滑什么旱冰，我的英语都考砸了。

田叶叶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终于什么都没说，转身叫了刘玲。看着田叶叶跟刘玲手拉手出了教室，方小桔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放学时，田叶叶没有叫方小桔，而是跟着刘玲大摇大摆地走出教室。

方小桔以为她忘了自己，一会儿就会回来叫她。她收拾好书包，坐在座位上，等到班级里人差不多都走光了，班长进来锁门时，她才明白田叶叶真的走了。

回到家，方小桔抱着泰迪熊发了好一会呆。家里的电话哇啦哇啦响起来，老爸说单位来了客人，晚饭不能回来吃，一会儿会有人送外卖上来。方小桔“哦”了一声，放下电话，继续抱着熊发呆。

打开电脑时，考拉恰好在。方小桔没说话。过了一会，考拉发来消息：怎么啦，不高兴？

方小桔说：没什么。

切，我才不信，小桔子，你还学会藏心事了？是不是有喜欢的男孩子了？

方小桔火很大：你八卦什么呀？我有没有喜欢的男孩子跟你有什么关系？

考拉发过来一个很委屈的表情，小眉毛拧成了一团，一副受气包的样子。他说：小桔子，人家只是想关心你嘛。

方小桔问：朋友是不是一元一次方程，不喜欢了就是不喜欢了？

三、谁会陪你唱一支幸福的歌

那天，考拉没有明确给方小桔关于朋友问题的答案。他只是说：小桔，朋友是要经过考验的。朋友也不是唯一的。

有了田叶叶的事，方小桔重新变得孤单了，在班级里极少说话，课间，总是瞅着窗外的某一处发呆。校园里的法国梧桐树黑绿黑绿的。方小桔想：下辈子，自己做一棵树吧，就站在那，仰望着天空，永远都不说话。

她把这话说给考拉听时，考拉又切了一声，他说：谁说树不说话的，风吹过树梢时，树说了很多很多话呢！

考拉说：小桔子，你不敞开心扉，怎么会有朋友接纳你呢？每个人都有缺点，田叶叶也一样啊！你也一样啊！

方小桔撅了嘴：我有什么缺点？

你嘛，有些小心眼，田叶叶放学不叫你一起走，你可以叫她啊。

那多丢脸？方小桔一脸的不屑，这个考拉出的什么馊主意嘛。

为什么人家叫你就不丢脸，你叫人家就丢脸？

一整天，方小桔都在琢磨考拉的话，也对哦，为什么自己就不能主动一回呢！其实田叶叶也没什么的，就是爱玩些嘛。还有，老爸出差自己不敢一个人住在家里时，还不是人家田叶叶跟她做的伴嘛？唉，自己还真让考拉给看透了，还真有些小心眼。

可是，想通了归想通了，要是首先举白旗投降，还真有些困难。方小桔总是偷偷瞅田叶叶，田叶叶在笑，田叶叶在咬着铅笔头皱着眉做数学题，田叶叶望着黑板发呆，田叶叶在借课堂笔记……那么多个机会方小桔都可以上前跟田叶叶说句话，可是她都张不开口。直到放学，方小桔都没能跟田叶叶说一句话。

回到家，方小桔抱着泰迪熊说：还是你最好，什么烦恼都没有。泰迪熊傻呵呵的什么都不说。方小桔长长地叹了口气。

考拉又给方小桔出主意：可以问田叶叶借个东西嘛，说了第一句话，后面的事就好办了。

方小桔终于鼓起勇气喊了田叶叶，她说：叶叶，你的英语练习册可以借我看看吗？

田叶叶指着方小桔手里的练习册说：方小桔，你怎么骑驴找驴啊？方小桔一看手里的英语练习册，脸红了，她说：坏叶叶，人家就是想跟你说话嘛！

田叶叶笑了起来，手指尖点着方小桔的脑袋，还以为你是死硬派，不稀罕我这个朋友呢！

方小桔不好意思地笑了，她说：学校的七一文艺会演，咱俩报名唱首歌吧？

当然——没问题啦。田叶叶搂住方小桔的脖子说：你得教我一支英文歌，咱也学张靓颖来个海豚音，震震他们。

方小桔笑得很甜很甜。她想起什么似的说：对了，把刘玲也叫上，咱们三个合唱。不是有个黑鸭子组合嘛，咱们就来个小天鹅组合。

四、天使的名字是妈妈

方小桔又开始在qq上跟考拉说起田叶叶了，田叶叶的数学考试居然及格了，田叶叶唱歌根本不在调上，还想飙海豚音，田叶叶和刘玲巨搞笑，学人家赵本山和宋丹丹演白云黑土……

考拉说：小桔子，你们三个女孩在一起，一定很恐怖，会把房盖掀起来吧？

小桔笑了起来，她说：恭喜你，答对了。

临到期末考试时，小桔很晚还挂在线上。考拉上来，说：怎么成了网虫呢？

小桔吞吞吐吐地说：考拉，如果你的爸爸妈妈感情出了问题，你怎么办？

考拉停了一会，说：小桔子，你的爸爸妈妈有问题了吗？

方小桔怎么也不肯说，考拉威胁她说：原来这么久，你都没把我当朋友，算了，你把我拉黑名单吧！

小桔急了，说：老爸喝醉酒回来时，我帮他脱衣服时，发现他的口袋里有一只金戒指，老妈不在家，那一定是送给别的女人的呀……

考拉发了个大哭脸过来，小桔问：考拉，你为什么哭？

考拉说：小桔子，你叫方玉明过来，我有话要问他。

方小桔愣在了电脑跟前，她问：你怎么知道我老爸叫方玉明的？

考拉说：你告诉过我的，你忘了吗？

方小桔当然没忘，她从来就没跟考拉说过老爸的名字，她不明白考拉为什么说谎。她说：你到底是谁，党的政策你是清楚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考拉没说话，大熊头像一下就暗了下去。

方小桔把这事讲给田叶叶和刘玲听。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呢，田叶叶说：方小桔，不会考拉就是你妈吧？

方小桔的心忽悠一下子，刘玲说：这还不好办，你回去把qq换成最新版本，可以看到ip地址的，如果是你妈，ip地址一定是在墨尔本啊！

考拉几天都没上网，老妈打来电话，也只是匆匆说了几句就挂了。

那天，田叶叶嚷着要去网吧给mp3下载周杰伦的歌。方小桔在网吧的电脑上登录自己的qq，考拉居然在，ip地址显示的居然就是自己的这座城市。三个女孩都有点傻眼，刘玲说：难道是小船老师？她那么喜欢你……

怎么会？

方小桔打过去一条消息：考拉，我想见见你，即使你是天使，也总不能躲着不出来不是？

考拉笑了，他说：好啊，小桔子，带着田叶叶和刘玲在必胜客前面等我吧，今天我请客。

方小桔在必胜客门前等到的人是妈妈。她有些张口结舌：妈……你……

老妈把小桔搂在怀里，她说：没想到天使就是妈妈吧？

田叶叶和刘玲埋头苦战比萨饼时，方小桔还在想老爸口袋里的金戒指的事，她说：妈，你们不会离婚吧？

老妈笑了，伸出纤长的手指晃了晃，方小桔看到那手上正戴着那只闪闪发亮的梅花戒指，老妈的名字里有个“梅”字，原来，原来……

老妈说：明天是我的生日，你老爸买来作为生日礼物送给我的，差点让你误会了……不过也好，没这事，老妈还不能这么快回来呢！

方小桔撅着嘴，老爸就偏心，我过生日，他只带我去吃了次自助餐。抗议，不公平……

谁在抗议啊？老爸从方小桔的背后冒出来，吓了小桔一大跳。方小桔嘿嘿地笑，一大桌子人吃饭真好，真热闹。

田叶叶突然来了兴致，阿姨，我们仨给你唱支歌吧！

唱什么呢，三个人想起了韩剧《浪漫满屋》里的“三只熊”，就它了。

三个女孩叽里呱啦地唱起了三只熊之歌，老爸老妈都笑得直不起腰来了。

回到家里，小桔把qq签名改成了：听，泰迪熊唱起了幸福歌。再抱起泰迪熊时，她不再感到孤单了。妈妈再不走了，而她，也学会怎么跟朋友相处了，这很重要，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