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仲马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09:30
|本章字节:11194字
“哦!我的天,我要把我看见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您,也不增加,也不减少。”
“请说吧,我听着。”
“您想想看吧,这位不幸的王后心里有两个极大的苦恼。”
“两个苦恼!哪两个,嗯?”
“我亲爱的亲王,您知不知道女人的欲望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不过我希望您能告诉我,伯爵夫人。”
“好吧!王后有一个她不能满足的欲望。”
“对人吗?”
“不,对东西。”
“好吧,对什么东西呢?”
“对一串钻石项链。”
“请等待,我知道这件事。您是说鲍埃枚和鲍桑热的钻石吧?”
“正是。”
“哦!已经是旧闻了,伯爵夫人。”
“不管是新闻还是旧闻,对一个王后来说,不能占有一个普通的情妇也差点要到手了的东西,您说,这不是一件她真正感到失望的事情吗?只要路易十五多活半个月,雅纳·德·沃贝尼埃2就会得到玛丽·安托瓦内特得不到的东西。”
“那么说,亲爱的伯爵夫人,这是您想错了。王后要喜欢的话,这些钻石,她可以得到过五六次了,不过王后总是拒绝。”
“哦!”
“我对您说,国王曾经把项链献给她,可是她从国王的手里拒绝了。”
于是红衣主教把关军舰的故事讲了一遍。
雅纳贪婪地听着,红衣主教讲完后,她跟着就问:
“那么,后来呢?”
“什么,后来?”
“是啊,您说的事说明了什么呢?”
“说明了她根本不想要,我是这样想的。”
雅纳耸了耸肩膀说:
“您懂得女人,您熟悉宫廷,您了解国王,而您竟然会作出这样一个回答?”
“天啊!我真正认为这是一次拒绝。”
“的亲爱的的亲王,这真正说明了一件事!就是说王后需要讲惊人之语,需要说一句取得老百姓拥护的话,于是她就说了。”
“好啊!”红衣主教说,“您,您对王室的德行是这样看的吗?哦!怀疑论者!可是圣·多马斯却是一个信徒,他就在您旁边。”
“不管是怀疑论者也好,是信徒也好,我可以向您证明一件事,我。”
“哪一件?”
“那就是王后还不会那么早拒绝这串项链,她热切希望拥有这串项链。”
“您想象真丰富,我亲爱的。可是,首先,您得相信这点:就是说,王后虽然有各种缺点,她却有一个很大的优点。”
“什么优点?”
“她没有私心!她既不爱金子、银子,又不爱宝石。这些矿物,她是用重量来计算它们的价值的。对她来说,一朵插在胸衣上的花和挂在耳朵上的一颗钻石的价值是一样的。”
“我不反对您的说法。不过,我还是认为她很想在颈脖上挂几颗钻石。”
“哦!伯爵夫人,拿出证据来。”
“没有再容易的事了。我刚才看到过项链。”
“您?”
“我,我不仅看见了,还碰过了。”
“在哪里?”
“还是在凡尔赛呗。”
“在凡尔赛?”
“是的,珠宝商把项链拿来了,想最后诱惑一下王后。”
“项链漂亮吗?”
“真是太美了。”
“那么,您是一个真正的女人,您知道女人对这串项链是怎么想的。”
“我知道女人为此而食不甘味,寝不安席的。”
“唉!可惜我没有一艘兵舰可以献给王上。”
“一艘兵舰?”
“是的,那样,他就会把项链给我,而我一拿到项链,您就可以胃口大开,安心睡觉啦。”
“您在开玩笑吧?”
“不,我向您发誓不是在开玩笑。”
“那么!我要告诉您一件会使您感到非常奇怪的事。”
“请说说。”
“这串项链,我不想要!”
“那太好了,伯爵夫人,因为我不可能给您。”
“唉,不管是您还是别人都没法给。王后就是这么想的,所以她才想这串项链。”
“可是,我跟您说过了,国王曾经奉献过给她了。”
雅纳迅速地摆动了五,这一下几乎使人讨厌。
“而我,”她说,“我对您说,女人特别喜欢这种礼物,如果不是那些逼着她们要收下的人送给她们的话。”
红衣主教更认真地注视着雅纳。
“我不太懂得您的话。”他说。
“那太好了,我们就此不说了吧,既然,这串项链不关您什么事,我们又不可能有。”
“哦!如果我是国王,您是王后,我一定会强迫您收下它的。”
“那么!即使您不是国王,您也可以逼着王后收下。您就会看到,对这种粗暴行为她会不会象您想象的那样生气。”
红衣主教又瞧了瞧雅纳。
“您肯定没有错吗,”他问,“王后真有这种欲望?”
“简直太强烈了。听着,亲爱的亲王,您是不是有一次对我讲过,或者是我曾经听别人说过,有一天,您如能当上大臣是不会感到不高兴的?”
“我很可能说过这句话,伯爵夫人。”
“那么,我们来打个赌,我亲爱的亲王……”
“打什么赌?”
“如果有谁能在一星期内把这串项链放在她的梳妆台上,王后就会让这个人做大臣。”
“哦!伯爵夫人。”
“我有什么讲什么……您喜欢我把话藏在肚子里?”
“哦!永远也不。”
“再说,我说的话跟您无关。很清楚,您不会把一百五十万丢在王后的癖好这个无底洞里,真是啊,果真是这样的话,这个差事也太贵了,而且您什么好处也得不到,更何况这个差事您也是应该有的。就把我刚才对您说的当作瞎扯吧。我象学舌的鹦鹉一样,别人把我放在耀眼的阳光底下,我就番来覆去地说‘天气热啊!’说个没完。哦!大人,对一个外地的弱女子来说,一天的恩宠真是一次严重的考验啊!这些使人眼花缭乱的光线,真要你这样一只雄鹰才能正视啊。”
红衣主教陷入了沉思。
“喂,喂,”雅纳说,“您以为我这么坏,这么粗俗,这么卑贱,连话也不屑和我讲了。”
“啊,看您说的!”
“我所判断的王后,就是我自己。”
“伯爵夫人!”
“有什么办法呢?因为她看到项链时叹气了,我就认为她心里还在想着这些钻石。我相信是这样的,因为如果我处在她的位置,我是想要得到它们的。请原谅我的软弱。”
“您是一个可爱的女人,伯爵夫人。您的心灵是软弱的,就象您讲的那样,而您的智慧是丰富的。这两者兼而有之真是不可想象。在某些时刻,您是那么不象女人,真让我惧怕,而在其他时候您又是一个那么完美无缺的女人,我真要为此而感谢上帝,我要为此而感谢您。”
接着,这位风流的红衣主教又讨好地吻了她一下。
“喂,我们别再谈这些事情了。”他说。
“好吧,”雅纳悄悄地自言自语地说,“可是我相信鱼已经上钩了。”
可是红衣主教一面在说,“我们别谈这些事情了”,一面又接着说:
“您相信旧事重提的是鲍埃枚吗?”他说。
“是的,他是跟鲍桑热一起来的。”拉莫特夫人脱口而出。
“鲍桑热……等等,”红衣主教说,他似乎在想什么,“鲍桑热,不是他的合伙人吗?”
“是的,一个瘦高个儿。”
“真是他。”
“他住在……”
“他应该住在弗拉伊码头或者爱高乐码头附近的一个地方。我知道得不太清楚,但无论如何,总是在新桥附近。”
“新桥,您说得对,我坐车经过时,在门上看到过这两个名字。”
“好,好,”雅纳咕哝着说,“鱼上钩了,咬得越来越牢啦。”
雅纳说得对,鱼钩已经被牢牢地咬住了。
因此,当红衣主教第二天从圣·安托万郊区的小别墅里出来以后就径直去了鲍埃枚的家里。
他本来不想暴露身份,可是鲍埃枚和鲍桑热是宫廷首饰商,他刚一开口,这两个人就称呼他为大人。
“那么,好吧!就大人吧,”红衣主教说,“可是既然你们认识我,请你们至少设法别让别人认出我吧。”
“大人尽可放心。我们听候大人的吩咐。”
“我来是为了买你们给王后看过的那串钻石项链的。”
“说真的,我们感到很遗憾;因为大人来迟了。”
“什么意思?”
“项链已经卖掉了。”
“这是不可能的,因为昨天你们还拿去给王后看过。”
“她又拒绝了,大人,因此原来这笔生意继续有效。”
“这笔生意是跟谁做成的?”红衣主教问。
“这是个秘密,大人。”
“秘密太多了,鲍埃枚先生。”
红衣主教站了起来。
“可是,大人……”
“我原来以为,先生,”红衣主教继续说道,“一个法国御前珠宝商应该乐于把这些美丽的宝石卖在法国,而你们偏爱葡萄牙,随您的便,鲍埃枚先生。”
“大人全知道了!”珠宝商大声说道。
“那么,您对此感到奇怪吗?”
“不过,如果大人全知道了,那只能是从王后那里知道的。”
“如果真是这样呢?”罗昂先生问,他并没有否认这种猜测,因为这使他的自尊心得到满足。
“哦!这样的话,事情就大不一样了,大人。”
“请讲清楚一些,我不懂。”
“大人,能允许我和您随便谈谈吗?”
“请谈吧。”
“是这样的,王后很想要我们的项链。”
“你们这样想吗?”
“这我们可以肯定。”
“哦,那么她为什么不买下来呢?”
“因为她曾拒绝过国王,这个决定使她备受颂扬,如果她改变了主意,这就会显得她反复无常。”
“王后可以不管别人说些什么。”
“是的,如果这是老百姓说的,甚至是朝臣们说的,就可以不管,可是如果这是国王说的……”
“您很清楚,国王是想把这串项链给王后的吧?”
“也许是吧。可是当王后拒绝的时候,他就忙不迭地感谢王后了。”
“那么,鲍埃枚先生的结论是什么呢?”
“结论是王后很想要这串项链,可是又不要显得象是买下来的。”
“那么!您搞错了,先生,”红衣主教说,“问题根本不在这儿。”
“这真是太遗憾了,大人,因为这可能是我们对葡萄牙大使先生食言的唯一能令人信服的理由。”
红衣主教开始认真思索了。
不管外交家们的手腕有多么厉害,总厉害不过商人的生意经……首先外交家商谈的几乎总是一些他本人没有的东西,而商人手里却总是紧抓着令人羡慕的东西。向他买下来,向他高价买下来,就象剥了他一层皮一样。
罗昂先生看到他完全被抓在这个人手里。
“先生,”他说,“如果王后想要您的项链,不知道您是否乐意。”
“这样一切都改观了,老爷。如果是把优先权给王后,我可以把所有的生意都回绝。”
“这串项链您卖多少钱?”
“一百五十万利弗尔。”
“怎样付款呢?”
“葡萄牙人先付我一部分,于是我自己把项链送到里斯本,他们当面付给我钱。”
“这种付款方式对我们不合适,鲍埃枚先生,预付部分如果合理的话,是可以给您的。”
“十万利弗尔。”
“这可以搞到,其余部分呢?”
“主教阁下需要时间吗?”鲍埃枚说,“有了主教阁下的担保,一切都可解决。不过,延迟付款会带来损失,请注意这一点,大人:在这样一件大买卖里,数目字本身会自动膨胀的。一百五十万利弗尔的利息,以五厘计算,是七万五千法郎,而这五厘的利息对一个商人来说却是灾难性的,百分之十的利率是可接受的最低限度了。”
“根据您的算法,那就是十五万利弗尔喽。”
“嗯,是的,大人。”
“就算您把项链按一百六十万利弗尔出卖,鲍埃枚先生,再扣除预付的十万,那就是一百五十万利弗尔,在一年之内分三次付清,行不行?”
“大人,这样一笔交易我们要损失五万利弗尔。”
“我不相信,先生。如果您明天就拿到这一百五十万利弗尔,您也会觉得尴尬的:一个珠宝商是不会去买一块值这么多钱的土地的。”
“我们是两个人,大人,我的合伙人和我。”
“我希望能如此,可是也没有关系,您一定更乐于我在一年中分三次付款,每次五十万,也就是说,你们每人每次得二十五万。”
“大人忘了这些钻石不是属于我们的。哦!如果它们是属于我们的,那我们也真是相当富有了,用不着去关心怎样付款,也不必考虑收回资金后怎样投资了。”
“那么这些钻石究竟属于谁呢?”
“嗯,几乎是属于十个债权人的。这些钻石我们是零零星星借来的:一颗是汉堡的,另一颗是那不勒斯的;一颗是布宜诺斯艾利斯的,另两颗是莫斯科的。我们的债权人都在等着把钻石卖掉,可以收回债款。唯有赚头是属于我们自己的。可是,唉,大人,自从这串不幸的项链待售以来,也就是说两年以来,我们已经损失了二十万利息了。您倒是想想看我们还有什么赚头。”
罗昂先生打断了鲍埃枚的话。
“讲了这么许多,”他说,“我,我还没有看到这串项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