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陈晓辉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8 03:52
|本章字节:9174字
在春天里,沿河堤行走,春风替柳树舒展开嫩绿的水袖,野蔷薇把深色,粉色,淡白的花簪在河堤的胸口。根根芦苇正清新挺拔,像俊秀的书生,自有一份独立于繁华世外的清高。就这样,长宁河在斑斓的画里静静地走着,演绎着它最初静好的岁月。暮春,野梨花缤纷落下,栗色的野梨便攀上了枝头。我是喜欢落花嫁于流水的,觉得流水会牵着野梨花碎碎白白的裙子,带她去往一个又一个未知的去处。心里替那些野梨儿叫屈,它们像农家小子光光的脑袋,被繁忙的大人锁在屋里,直到秋天才被放归大地。
我很想知道我纤瘦婉约的长宁河是怎样一路娉婷地走向长江的。小学毕业的那年暑假,我学会了游泳。在长宁河柔软澄碧的河水里,我舒展四肢,像鸟在天空的飞翔。在晚霞燃烧的河面,疲惫的我爬上了姑父的木船,船随流水依然向远方漂去。
我到达了一个叫做“龙塘”的地方。水面豁然开阔,一块半岛似的浅滩极优雅地伸到了河中央,上面是密密匝匝的芦苇,间或夹杂几棵树,结满了红的绿的圆果子。以至常看到银色的鱼鳞一闪,像得道高人,刚见他亮剑,倏忽间已没了踪影——水太深了。偌大的水面衬得我的小船更加渺小,我已经感到了丝丝惶恐,河岸和村落似乎离我远了点,此刻我唯一能抓牢的恐怕就是我的小船和小船正依赖的流水。我疑心从我家屋后流了那么些时日的河水,此刻都停留在这儿作暂时的休整,然后再整装出发。就这样,长宁河在它行走的途中向我展示了它全然陌生新奇的另一处风景。
再往下游,长宁河穿过两岸阴森肃穆的坟茔,不惊醒亡灵藏于大地的长梦。那时我已骑着车,追随长宁河的流水一路来到赵家桥——以前叫做赵家渡的地方。无论是渡还是桥,我都是喜欢的。渡,说明水面是宽阔的;桥,说明人力没有扼杀一条河流的流动。我知道,我已经离开我的村庄很远了,我跟随一条河流已经走得很远了。
那年暑假之后,我真的远远地离开了我的村庄,出门读书去了。然后是工作,是春燕衔泥一样的筑巢垒窝,有近十年的时间我没有再去寻觅一条河流的流向。如今,在我三十岁的这个秋天,在这个寂寞的午后,我又出发了。从当年脚步停泊的赵家桥出发,依然沿河而下。一路看见残荷的败叶,形单影只的,像是在低头打点归去的行囊。那些游鱼似乎不解忧伤,依然在清寒的水里泛着白鳞,自由来去。一些已经衰老腐烂,一些正在稚嫩生长,长宁河于不动声色中,诠释着人世玄机。河水之上,有三两只蜻蜓,扑扇着青灰的翅,凌波奔一片芦花而去,希图在一片潦倒的芦丛里寄存余生。我已经觉出了河水步履的沉重与悲苦。
是的,长宁河停住了它的脚步。
在一个叫做“李家湾”的地方,在一片竹树环合的村庄里,一道闸门锁住了长宁河,像扼住了一个鲜活生命的咽喉。我放倒车子,瘫坐在闸顶上,二十年来,我都一直坚信是河流就一定能走到长江和大海的啊!长宁河把它的理想寄托在空间的行走里,我把我的理想寄托在时间的行走里,我和长宁河一样,都是大地上的行者,我以为行者都是无疆的啊!佛家说:自渡方能渡人,被锁的长宁河又如何去承载我的一份继续前行的梦想呢?我纤瘦的长宁河,它像九月初三的月牙,因为一道闸门,便永失了长成浑圆莹白的满月的那天。一道闸门,锁住暗流汹涌,只在汛期来临时,才会开闸把长宁河的水交付给另一条河流——天河,再由天河经另一道闸口,回归长江。更多时候,长宁河像天河一样,到不了远方,在闸门里,和两岸的田野村庄相守着长久宁静的岁月。
我徘徊在长宁河的堤岸上,我怎能不徘徊呢!
河堤上,几排红红的高粱,挺直着腰身,给田野站岗;玲珑剔透的柿子和石榴守着农家人傍水的宅院,一派吉祥;河堤的另一边,沟渠里正淌着长宁河来的水,田野里冬小麦和油菜正绿着……我仿佛听到了河流奔腾的声音,来自于庄稼果树的根茎叶和果,我想,那里流淌的该是长宁河的支流吧!
是的,我躺在大地上的长宁河,于困守中把自己的生命分成千万条支流,隐忍着伤口,在植物的身躯里站立起来,拥有了其他行走的河流所不可企及的高度!
我做我自己的骄傲
文梅寒
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去把你的那几颗长毛理了去吧,头发长并不代表见识长。考试考成那样儿还好意思在这里张扬……
数年前的暑假,我去一位朋友家里玩,他正在数落自己读初中的儿子。
彼时的男孩,瘦弱苍白,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性格却极是叛逆,面对父亲的冷嘲热讽,他似乎并不往心里去,只面色平静地坐在桌子跟前,继续低头吃自己的饭。
朋友是一位从教多年的英语老师,教学经验丰富,可谓桃李满天下,可他却遇到了平生最大的苦恼——他竟然无法教育好自己唯一的儿子。在他眼里,那孩子就是一离经叛道的主儿,所有的课程里,除了美术,他学得差不多都是一塌糊涂。每天放学回来,钻进屋里,不是忙着去写作业,先去忙他的美术素描。小小的卧室,被男孩子折腾得乱七八糟,瓶瓶罐罐摆了一地。墙上挂着的是巨幅的人体素描。朋友生气,曾经多次把那些东西给他清理出去,男孩子固执,又不声不响找机会恢复原样。
你啊,我看你就是一摊烂泥扶不上墙。你看看那个谁……人家那是全家人的骄傲,你看再看你……哼!估计实在是被气极了,孩子面前,做父亲的风度尽失。那样的话从朋友嘴里说出来,多少让我有些吃惊。然而,男孩的话,更让我吃惊:你想让我做你的骄傲吧,没门儿!我谁的骄傲也不做,我做我自己的骄傲!男孩终于发作,将筷子朝桌子上一摔,破门而去。留下身后的爸爸在咻咻喘粗气。
倒真是一对父子。
对那个叫新新的男孩儿,我并不陌生,从他读幼儿园开始,我们两家差不多就认识了。真是一个从小不让人省心的主儿。小时候身体弱,吃饭挑食,长得像根豆芽菜;稍大些读了小学人又超调皮,教室里总也坐不住,扯这个拉那个,老师告状的电话此起彼伏;进入初中后喜欢上了美术课,一头扎进他的那些素描纸堆里,就再也拔不出脚来,把其他的文化课基本都摞到一边去了。做爸爸的看在眼里,急在心上,一次次苦口婆心地教育,也曾使用他一向极为反对的棍棒主义。收效似乎都不大,新新的成绩依然稀里糊涂。整个的中学阶段,最喜欢欣赏新新的,就是他的美术老师。老师们都说这孩子有着极敏锐的捕捉美表现美的能力,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美术人才。
新新读高中时,我们已搬到外地。两家离得远了,平时很少见面,也只能从电话里大体了解一些有关他的情况。
读高二了,成绩还那样,考大学怕是很危险。
我懒得去理他了。天天钻在美术室里搞什么创作,我倒要看看他能搞出什么名堂来。
他自己去美院考试了,专业考得还不错。
居然拿到了大学通知书,成都的一家大学。
去参加全国大学生动漫大赛,竟然拿了一个金奖。
今年要大学毕业了,学校要挑两名专业优秀的学生留校任教,挑到了他,他是唯一一名曾选中的本科生。
去北京腾讯了,他说想自己出去闯荡一下。我们是彻底管不上了,随他自由去吧……
曾经被他气得七窍生烟的爸爸终是一年年老去了,他年年都在电话里跟我汇报一下自己儿子的情况,那语气里再没有了当年那股恨铁不成钢,而是越来越浓的自豪感。
这个骄傲叛逆的男孩子,尽管当年他曾挺着脖子跟爸爸对峙,不做爸爸的骄傲只做自己的骄傲,可他一路倔犟又执著地走下来,最终还是让爸爸欣然而笑。
世上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成功,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并没有落到这个叫新新的男孩头上,相反,因为他曾经的青春叛逆,他走的路比别的孩子格外多一份曲折。他喜欢画画,天天迷了一样钻在专业里,文化课成绩底子尤其弱。可他后来终于得面对那一现实,就是爸爸多次在他耳朵边上吼的那些:你画得再好,文化课考不及格,照样儿没有大学收你。进不了大学,你就别想在你这一领域里有长足的发展。依旧挺着脖子,不认输,私下里却发了狠地用功。
高二之后,为了恶补落下的文化课,他可真是拼了命,每天晚上学到半夜。做父亲的当然也不可能真放手不管,给他找了最好的文化课老师帮他补习。那时,新新不再拒绝。
忆起当年,做父亲的有欣慰又有心疼。
是的,这个外表看上去吊儿郎当对什么都不在乎的男孩子,骨子里却是有一股让人佩服的执著。他爱画画,爱美术,他便将它当做他唯一的理想与事业,在他走过的路上,哪怕困难重重,哪怕关山阻隔,为了抵达美丽的梦想殿堂,所有的苦累都不在话下。很多成功之士,最初其实与常人无甚大的区别,唯一的区别就是他们的那股子“倔”劲儿——认准一件事并认认真真去做好它,努力将自己在这方面的才能发挥到极致,也便是成功。
青春不需要哗众取宠
文阿杜
一
见到白冰莹时,我大失所望,还有些替她难为情。
本以为拥有“冰莹”这么诗意名字的女生一定很漂亮,但她却长得像个刚出笼的肉包子,圆滚滚的腰身,上下一样粗。我想,传说中的“水桶腰”或许就是如此吧。
郁闷死了,我们居然是同桌,从初一到初三,一直都不曾变过。最初我曾偷偷向老师申请,想换个位置,没想到这事最后还是让她知道了。
那天,她气呼呼地跑来质问我:“张扬,你凭什么不想跟我同桌?嫌我胖吗?其实你的身材也好不到哪去,瘦得像搓衣板。”
一直以来,我都为自己的“瘦”难过,我是班上女生中最瘦的一个。我最忌讳别人当面说我“瘦”,于是怒斥她:“我是瘦,你想瘦还瘦不下来?”
“你也太瘦了吧?一点女性特征都没有。”她哪壶不开提哪壶。我气得话都说不出口,看着班上的女生一个个渐显曲线的体形,我就特别自卑。为这句话,我决定一个星期都不答理她。
但白冰莹特别健忘,那天中午才吵架,一节课的时间她就忘了,下课时,亲热地拉着我的手。“拜托,我们不熟,别搞得那么近乎。”我甩开她的手,冷漠地说。
她瞪着我,不好意思地吐出舌头,说:“人瘦,连心也这么窄吗?”“嘀咕什么?”我听了直生气。
二
我在班里人缘并不好。我知道大家都在背后嘲笑我,说我是“太平公主”。我冷淡地面对身边的同学,把所有精力都用在学习上。
白冰莹在班上有很好的人缘。同学取笑她胖,她也不生气。看她一脸傻笑的样子,我就来气,真是没见过这种一点自尊心都没有的女生。
班上的同学特别喜欢和她开玩笑。有个男生笑她牙齿漏风,口沫横飞,她还故意凑近身子说,哪里有?哪里有?吓得那男生转身就跑。有时,连女生也会欺负她,她却依旧笑得像朵花。我看着直皱眉头,实在看不过眼,就会呵斥她:“你有没有一点自尊?”看着我严肃的表情,她愣着脸,不敢回话,只是在上课时,悄悄塞一张字条给我,上面写着:如果我不这样,班上谁会理我?我也需要朋友的,我又不像你,学习那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