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赵洛瑶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8 03:54
|本章字节:9682字
福记,由于还没到下班的时间段,所以店里的客人并不很多。
这是一间看上去格外普通的潮州小吃店,没有豪华的装潢,无论是外观还是内在都是十分的朴素,不过很干净,从里到外都给人一种舒服整洁的感觉。
“欢迎光临!!!”
门上特制的铃发出声响后,老板娘照例用潮州话这样喊着。
当看到狄罂玄走进来的时候,店里所有的女员工几乎都满眼桃心地放下了手里的工作,目光紧紧地追随着他的身影。
“喂,小姐,麻烦你帮我加碗汤。”
某个客人很不识相的跟正站在他身边发着花痴的某个女店员这样说。
“小姐,麻烦……”
“等一下啦,晚吃一会儿又不会饿死!!!”
低下头,没好气地白了那个客人一眼,然后迅速地抬起头,继续花痴ing。
“老板,炭烧鸡腿一份。”
“还是外带吗?”和善地笑了笑,老板娘习惯性的问。
“嗯。”礼貌地点了点头,狄罂玄也微微地笑了一下。
“怎么每次都是外带呢?呵呵,在这里吃的话,味道会更好哦!”
老板娘这样说着,已经跟厨房吩咐了下去。
“我是给别人买。”狄罂玄淡淡地说。
“女朋友吗?”老板娘对着他八卦地挤了挤眼睛。
“不是。”淡漠的语气不变,唇边的笑却悄然苦涩了起来,“是我妹妹。”
尽管已经看出了他眼里的异样,但老板娘还是会意地点了点头,两个多月了,每天,她都会看到这个寡言的少年。他的容貌,他的气质,他的一切似乎都与这里显得那样格格不入,尤其是赶上客流高峰期的时候,当他站在围满人的柜台前等待的时候,当他被人流拥挤推搡的时候,好多次她都注意到了他紧紧蹙起的眉头,好多次,她都以为他会转身离开。然而,看上去孤傲得像云一样的他,竟然是比任何人都有耐心的,无论等多久,他都会静静地站在那里,直到她把那份不变的炭烧鸡腿递到他手上才会离开,而他注视着那份鸡腿时温柔的眼神,分明充满了深深的爱恋啊。
是妹妹吗……呵呵,怎么可能呢?
“我老公哦,年轻的时候也像你一样帅呢!你可别看我现在是这个样子,三十年前的我啊,那绝对是潮州的一枝花呢!呵呵,那时候,还有个男同学也追求我,至于我老公呢,他本就是个沉默冷淡的人,整天就知道在我面前装酷,总是背地里偷偷地对我好,可我怎么会知道呢?如果不是他最后终于开窍把我带走,说不定我已经跟别人结婚了呢!小伙子呀,你知道吗?有时候,爱不是要藏在心里的,光是你自己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不够的,你也要让那个人知道啊!不然,你的心会很累很难受呀!”
把鸡腿打包递给狄罂玄的时候,老板娘忽然微笑着这样说。
怔怔地接过来,注视着那个看上去并不优雅并不睿智的中年妇人,他不清楚她究竟看透了什么,不过,她的话应该是在说给他听吧。也要让那个人知道……知道他的喜欢吗……他可以吗?可以告诉狄千雪,其实从看见她的第一眼,他就已经喜欢上她了吗?他……真的可以吗……
慢慢地转过身,走了两步以后又慢慢地停下。
“你们……幸福吗?”回过头,他这样问那个老板娘。
“非常幸福。”很理所当然的答案。
“跟一个沉默冷淡的人在一起,怎么可能幸福呢?”
“傻孩子,幸福是不需要理由的啊!”
“……不需要理由?”
“是啊,如果你真的喜欢一个人,你就会明白的。静下来,仔细地想一想,看到她的时候,你是不是就比任何时候都要开心都要满足呢?”
她的声音结束,那个特制的铃又响了起来。
“坚持住哦小伙子!最终你会幸福的!”
老板娘这样说完,对着狄罂玄温暖地笑了笑,已经开始招待下一位顾客了。
于是,重新迈动起脚步,看着手上的那份鸡腿和两只菠萝包,狄罂玄忽然莫名其妙地想要微笑。从很早开始,他就已经知道狄千雪喜欢它们了。那时候,他总是偷偷地跟在她后面,陪着她从学校走很远的路来这里,远远地看着她吃完以后心满意足的样子,想着狄千雪每次看到这些食物时开心的表情,他的心仿佛也在一瞬间膨胀得满满的。
你会幸福的……
老板娘刚刚是这样对他说的。其实,他会不会幸福他真的不在乎,因为只要他还活着,还能继续看到狄千雪,那么幸福或者不幸福,对他来讲都是无所谓的。
我不需要幸福,我只要能看着狄千雪,那样……就已经足够让我快乐了……
推门出去的时候,他这样跟自己说,跟世界说,安静且无比坚定。
“如果说,时间,能够逆转回旋
心甘情愿,放弃这人间
就算现在,消失在天外
我无法,忘了你的爱
泪水的失败,死神的感慨
就算现在,枯萎在人海
我依然,记得你的爱
微笑的节拍,天使的喝彩
爱永在……”
车子里,狄千雪保持不变的姿势倚在靠椅上,风从一个窗口急速的灌入,又在另一个窗口急速的飘出。
听夏喃喃地吟唱着这支歌,声音清淡净澈。
“这歌真的很好听,叫什么名字?”
最后一个音符歇止的时候,狄千雪轻轻地问。
“……《记爱》。”迟疑了一下,他最后还是回答了她。
“《记爱》吗……很好听的名字啊,就是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是记得爱还是记忆爱呢?”
“有区别吗?”
“当然啊,人总是可以记得很多东西,但是慢慢地就会不受控制地遗忘了,可如果是记忆的话就不一样了,记忆是烙印在我们脑中的一个伤疤,就算有一天它脱痂了,也永远都会有个痕迹留在那里,哪怕时间过去得再久,都不会消失,即使很淡很淡,却还是会一直的存在。”
“……是这样吗?”听夏微微转过头,看了她一眼,若有所思地问。
“嗯……这也只是我的想法啦,也许作者想表达的并不是这样的,或者……”
“应该是记忆爱。”
他忽然打断她,声音在瞬间溢起了无数的忧伤,细微却有着足以刺伤人的力量。
“听夏……”
“这首歌的作者是我最好的朋友。”与她视线相对的时候,听夏淡淡地笑了一下,“那年的情人节,他把这首歌当做礼物送给了我跟若。”
“《记爱》……原来这是一首仅属于你们两个的歌呀!呵呵,好浪漫啊!”
狄千雪缓缓地微笑起来,笑得那么自然,那么由衷,一点勉强都没有,就在他刚刚提起苏若的时候,她甚至没有丝毫的嫉妒。或者,在狄千雪的心里,她永远都不会去嫉妒那个已经死去的、善良的、拥有跟她相同容貌的苏若。没错,她始终都是感谢着苏若的,即使从不曾对任何人说起过,她还是固执的在心里感谢着那个美好的女生。
“写这首歌的人,应该也很喜欢若吧。”
想到了什么,狄千雪有些好奇地问。
“他吗……”似乎是在回忆,又似乎是在思索,沉默了很久很久以后听夏才重新开口,“他喜欢若,所有人都知道他喜欢若,可若自己却不知道。”
“是因为他没有跟她说过吧?”
“是的,他从未跟她说过喜欢,一次都没有,甚至在她面前,他表现出的也只是友情而已。”
“当时的若,眼中只有听夏吧……如果是他先遇到若的话,或许……”
“他们比我早相识了十一年。”淡淡的,听夏否决了狄千雪的判断,“他说过,如果若有可能喜欢上他的话,早在与我相遇的十年前,他们或许就已经两小无猜的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了。可缘分就是这样奇怪,若始终都没有爱上他,他也始终没有爱上若以外的其他人,直到我与若相遇。”
“那……他应该很痛苦吧?”
“不会啊,只要若是开心的,是笑着的,那么即使他离她很远很远,他还是会望着她同样笑得很幸福。因为他曾经跟我说过——”顿了一下,听夏转过头,深深地凝视着狄千雪,“如果只有做朋友才能理所当然的对她好,如果只有做朋友才能顺理成章的保护她,如果只有做朋友才能永远永远地留在她身边,他宁愿这辈子只做她的朋友,因为跟陪伴她、照顾她、还有让她幸福比起来,能否被她喜欢,根本就已经不重要了。”
沉默,在听夏这样说完以后,她已经飞快地避开了他的视线,低着头,狄千雪痴痴地凝视着自己手心的某一点,唇畔有僵硬不变的微笑。
朋友……又是这两个字,对她来讲,比让她毁灭还要恐怖的两个字……当他不止一次地跟她重复起这个词的时候,她本能地产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很不好很不好的预感……
“千雪,我们……”
“听夏——”当听夏喊着她的名字,想要再跟她说些什么的时候,狄千雪已经下意识地抢断了他。
“若……她一定很喜欢《记爱》吧?”
“嗯,她是非常喜欢,有事没事的总是哼唱,她还跟我约定,只要彼此不在身边的时候,每天最少要唱一遍,每次唱的时候,都要专心地想想对方的样子……”
听夏这样说的时候,唇边的微笑清浅的沉浮,仿佛瞬间归属到了一片遥远的甜蜜中。
“刚刚,听夏就是在想念若,是不是……”
“我……对不起,千雪,我不该跟你说这些的,我……”
“听夏没有错啊,真的,你一点都没有错啊,错的人……应该是我才对吧。现在……是我在跟若抢你不是吗?而且……我已经无所不用了啊,所以,不要再跟我说对不起了,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啊!我对不起若,我对不起她……我不止一次地告诉自己,她是我的恩人,如果没有她,我不可能遇见你,更不可能得到你的温暖、你的喜欢,我知道,我真的知道……我不该跟她争,你本来就是他的,可是……我就是无法控制自己啊,我就是贪心,我就是自私啊……听夏,我知道跟已经逝去的若相比,我简直是下贱得无可救药了,但就算是知道自己已经不堪成这样了,我还是希望你能够看看我,还是希望你能在偶尔的时候想想我,甚至,我还卑鄙地幻想过,你会不会突然地失忆了,然后彻底地忘掉了她,只记得我,只记得我……”
她说着,秀丽的眉毛轻皱起来,眼里的水雾早已经洇湿了她长长的眼睫。
“千雪,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我们可以……”
“我不听,不听……”
“千雪……”
“不——不要说,我不听,不听,不听,不听……”
狄千雪大吼着阻截他的声音,两只手用力地捂住了耳朵,疯狂地流着泪,她的头不停地晃,看着听夏,即使泪水已经流淌在了整张脸上,她依然冲他努力地微笑。
看着她,听夏欲言又止,欲止又言了好几次,最后,终于也迷蒙着眼睛,停止了一切的声音,甚至连无法抑制的哽咽也一并吞咽了下去。那种感觉,闷得他胸口一阵阵的疼,且那疼并不尖锐,只是长久的不散,仿佛逐渐地侵入了骨髓,渗入了血脉,一直绵延到了他的心里。
“怎么回事?”听夏的声音瞬间变得紧张起来,“千雪……千雪……狄千雪——”
他大喊着,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接近于嘶吼。然后,她惊怔着停止了摇头,停止了微笑,手也慢慢地离开了耳朵。
“系好安全带!!”
她听到他这样说。然后,她看见他眼睛直直地盯着前方,手紧紧地握着方向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