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成长的代价(1)

要学会藏身于黑暗，才不会被黑暗所伤。要学会把光留在心底，心才不会在黑暗中悄悄腐烂。

雷暴天气持续了两个多小时才逐渐平静了下来，只剩时不时的几声闷雷，地上也再看不到球状闪电。钟飞看了一眼前面不远处的脊背怪，它一动不动地趴在小坑里，就像死了一般。钟飞对此并不抱任何幻想，他知道这怪物只是在养精蓄锐，一旦它恢复过来，马上就能重现它的狰狞面目。

雷声停了，但雨并没有停。钟飞看了看脊背怪，招呼大家准备继续上路。因为雷暴过去后，能牵制脊背怪的球状闪电也消失了。再待在这里就是等死，脊背怪一旦恢复体力，后果不堪设想。

趁着雨势稍小，大家抬着刘一航走了一段。

一向沉默的袁斌突然开口道：“钟先生，这样的天气我们往哪儿走啊？”

钟飞叹了口气，“走哪儿算哪儿吧。”

“为什么我们不直接杀向研究所？现在我们有了无头怪的帮助，脊背怪也受了伤。有无头怪，就不用再怕苏业辉的枪。我们明显占优势，为什么不趁这个机会直接去占了研究所？”袁斌提议道。

钟飞一愣，袁斌的话不无道理，这样的机会确实不多。大家这几天一直都在躲和逃，已经形成惯性思维，遇到危险第一反应就是逃。

现在冷静地分析一下形势，确实如袁斌所说。完全可以趁着脊背怪受伤，借助无头怪的力量来牵制住苏业辉，此时正是占下研究所的最好时机。今天已经是第五天了，救援还像个传说一样迟迟未来。有可能是救援队找不到地方，更有可能是救援队根本就还没开始行动。

钟飞的目标一直在这覆盖全岛的强力磁场上，只要能找到这个强力磁场的来源，关掉这个磁场的发生器，就可以拨通手机请求救援。而这岛上所有的秘密，都藏在那个研究所之中。想要解开这些秘密，现在正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想到这钟飞点了点头，“袁斌说的有道理，我们可以借这个机会反守为攻。虽然无头怪不能杀死苏业辉，但我们只需要擒住他即可，这样并不矛盾。”说着钟飞望向无头怪，它也屈了屈身子，表示同意。

林松此时也点头附议，刘一航的状况已经坏得不能再坏，急需完备的医疗环境和救治，研究所里恰好有刘一航需要的一切。当下大家一拍即合，转身向山上的研究所赶去。

乌云遮天，大雨倾盆，山路非常难走。特别是还要抬着刘一航爬山路，钟飞在路上好几次险些滑摔。他背上原本就有枪伤，虽然不是大伤口，但阵阵刺痛也透骨而来。无头怪扭曲的身体爬这样泥泞的山路也很困难，它干脆两手两脚并用来保持身体平衡，此时也帮不上忙。

袁斌看了钟飞一眼，过去帮忙：“钟先生，我来抬，你休息一下吧。”

钟飞点了点头，他知道这个硬撑不得，就怕一个不小心滑倒，到时候殃及担架上的刘一航。

紫湘上前扶了钟飞一把，“让我看看你的伤口。”

钟飞一把挡住，“没事的，已经快痊愈了。”

紫湘咬了咬牙，“让我看看！”说完不由分说地解开他的衣扣和纱布。

钟飞连连说着：“没事的，已经好了……”却拦不住紫湘。

紫湘一解开他背后的纱布，惊呆了。那原本微小的枪伤，此时已经溃烂了一大片，还渗着脓血。紫湘眼中含泪，朝众人大喊一声：“原地休息！”

众人一愣，再看到钟飞背上的伤，顿时明白了过来。林松也放下刘一航，卸下背包朝钟飞走了过来。

紫湘看着钟飞背上的伤，心如刀绞。这小伤因为连日来的一系列事件，让钟飞根本没有时间好好照料自己。刘一航受伤后，大家的注意力全在刘一航身上，却忽略了他。

钟飞这几天来，更是忙着救人和带大家逃命，好不容易有点时间喘口气，他往地上一躺就能睡着。汗液不断，加上岛上潮湿的环境，他的后背就从没干过，那纱布都能拧出水来。就这样，钟飞的小伤变成了大患。

紫湘一边用棉花蘸着酒精帮他清理伤口，一边含泪骂他，“你不要命了，亏你自己还是学医的！就顾着别人，有时候我都怀疑你是不是真空的，世界上哪有你这样的人啊！”

林松原本是想帮忙的，看到这情形自觉地退了回来，带着大家去另一棵大树下避雨。这两人从上岛到现在就没能好好说过几次话，现在大家都命悬一线，说不定下一刻就成永别。林松特意带着大家走开，给他们留点空间。

酒精接触伤口后传来了阵阵刺痛，传到钟飞心里却是暖暖的。他嘿嘿一笑，“真的没事，只是局部感染化脓而已，等我们离开这岛很快就能痊愈了。”

“还说这种话，你这伤口有这么简单吗？这是枪伤！又没打破伤风针，继续恶化下去，别说以后，这几天就能要了你的命！”紫湘小心地帮他清除脓血，继续骂道。

“我没事，真的。我的身体自己还不知道嘛，我担心的是刘一航。”钟飞望着不远处的刘一航，叹了口气，“庄小叶已经不在，他现在连活下去的信念都没有了。”

“如果，下一个死的是我呢？”紫湘突然来了一句。

“我不会让你死！”钟飞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是说如果……”

“没有如果！”钟飞斩钉截铁地打断，“只要我还活着，就不会让你死！”

紫湘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和雨水混在一起。多熟悉的一句话，大学四年里钟飞说过不下百次类似的话，而且每次都办到了。钟飞从来就不是一个轻易许诺的男人，因为他一定会履行自己的诺言。紫湘好像开始明白了，明白钟飞为什么从来不对她说那一句“我爱你”。

因为在钟飞心中那是一句誓言，代表永恒的誓言。这誓言在钟飞的心中太重了，所以他不敢轻易说出口。

钟飞背对着紫湘，正说着她突然没声了，回过头才看见她满脸的泪水。

“你……怎么哭了？”钟飞愣道。

紫湘摇了摇头，“谁哭了，雨水而已，蹲好！我给你上药！”

“哦。”钟飞乖乖地转过身去。

“飞，在大学时，你和我父亲见过一面，你们到底说了什么？”紫湘继续说道，“那次会面后父亲一直在夸你，但那之后你对我的态度变了。别以为你掩饰得很好，女人的感觉是很敏锐的。从那以后感觉你对我就像对妹妹一样，让我无所适从。”

钟飞望着前方的雨幕，摇了摇头，“没说什么，就随便聊了一点家常而已，我现在也记不清了。别瞎想，时间不多了，快帮我把纱布绑好，我们继续赶路吧。”

“哎，你……”紫湘一愣，又摇了摇头，帮他把纱布绑好。她了解钟飞的性子，他不想说的，就是拿刀架到他脖子上他也不会吐半个字。

钟飞直起身子招呼了一下大家，大家也起身继续上路。现在已经在半山腰了，估计再过半个小时就能到达山顶的那个洞穴。

紫湘把纱布棉花放回背包里，默默地跟在后面。看着前面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钟飞，心中不禁浮起一丝酸楚。

钟飞当然记得紫湘的父亲紫杉和他说过什么。

大三的时候，紫杉回国探亲，顺便来学校看紫湘。紫湘和父亲说过钟飞的事，当时紫杉就要求和钟飞见上一面。三人一起吃完饭，然后将紫杉送回宾馆。回到宾馆后紫杉让紫湘先走，他还想和这个年轻人单独聊聊。

紫湘走后，两人坐下，紫杉笑呵呵地问钟飞，“你抽烟吧？”

钟飞老实地点了点头。只见紫杉打开行李掏出一大盒雪茄来，打开抽出一根递给钟飞。钟飞一愣，双手接过，他从没碰过这种奢侈品。紫杉呵呵一笑，拿起雪茄刀帮他切开雪茄头，然后取出大嘴的喷口火机打火，慢慢地旋转雪茄。

紫杉对着钟飞笑道：“这抽雪茄啊，不像抽烟，最重要的是第一口的味道。所以不能像烟一样边抽边点，要充分点着之后再抽。”说着将雪茄递给钟飞。

“谢谢伯父！”钟飞接过，然后重重地吸了一口。第一次抽雪茄，好像也没什么特别，就是有点呛。钟飞不禁干咳了几声。

紫杉又是呵呵一笑，自己点上一根，才缓缓说道：“我说了，抽雪茄和抽烟是不同的。雪茄一般不吸入肺里，而是一口含在嘴里，然后慢慢吐出。雪茄其实不应该叫抽，应该叫品，你再试试。”

钟飞点了点头，再试了一次，将烟含在口中，慢慢吐出。再吧嗒一下嘴，果然口腔中有一股淡淡的醇香。钟飞一笑：“确实如此，伯父说的是。”

紫杉自己也抽了一口，然后才微微笑道：“这盒behike雪茄是前天国内的同僚送的，古巴最有名的cohiba雪茄厂手工卷成，而且全世界只限量生产了四千根。也可以算是目前世界上最贵的雪茄，每根售价471美元，一盒40根，也就是说每盒的售价接近两万美元。”

钟飞闻言一惊，自己手中这根雪茄已经接近三千元人民币！不禁又猛咳了几声。

紫杉呵呵一笑，仿佛看穿了钟飞心中所想，说道：“别吃惊，你手中的雪茄确实已经接近三千元人民币。换作十年前的我，估计也会和你一样的反应。”

钟飞难为情地一笑，“伯父确实一语道出我心中所想，这雪茄确实是奢侈品，我……我不懂雪茄，抽这么贵的雪茄浪费了。”

紫杉还是在笑，那笑中透着一股深意，“你知道我几年前是做什么的吗？”

钟飞点了点头，“听紫湘提过，是从事警务工作吧？”

“警务工作分很多种，我属于最低下的街头巡警，每月工资还不到一千元。”紫杉的脑袋仰靠着沙发，望着装潢精美的天花板，陷入了回忆之中，“那时候全家就靠着这不到一千元的工资生活，苦啊……”

紫杉叹息一声，接着说道：“十年前紫湘正好满十岁，她是一个很懂事的孩子，比很多孩子都要懂事。她知道家里拮据，从小就不哭着闹着要玩具、要零食。但有天我下班回家，看到她缠着妈妈要十块钱零花钱，而且一缠就是大半天，最后还摔东西撒娇。”

紫杉摇了摇头，“那天我因为误工被领导批评，心中正烦得很。看到这情形一股无名火起，狠狠地就打了她一顿。结果第二天我睡醒，看到紫湘站在房间门口，递给我一幅画，说爸爸生日快乐！”

“我当时就愣住了，那一瞬间我也明白了紫湘为什么想要那十块钱，她是想给我买礼物。没要到钱，最后只好自己画了一幅画给我。当时我就抱着紫湘哭了，我说乖孩子，你怎么不早说呢？紫湘朝我天真地一笑，说：爸爸还会哭鼻子！爸爸我错了，我本来想买一支笔给您做礼物的，但我们家没钱，我应该送我自己画的画才对。”

说到这紫杉望向钟飞，“小钟啊，你明白么？你明白我当时的心情么？”

钟飞点了点头，“嗯，我能体会您当时的心情。紫湘真是个好姑娘，打小就这么懂事。”

“不，不仅仅是这样，是作为一个男人的自尊，作为一个父亲，作为一个丈夫的自尊，在这一刻被摔得粉碎。十块钱而已，不过是十块钱零花钱而已。女儿想用十块钱给我买一份生日礼物，我自己都舍不得掏。”

紫杉又望向天花板，“那是一种多压抑的挫折感，自己混成这熊样，还要拖累着她们娘俩受苦。那时候我就暗暗发誓，如果有那么一天我事业有成，我一定要给她们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