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日光生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8 03:55
|本章字节:13630字
八月底樊覆舟飞往美国加州,奔赴一个拥有世上最温暖的冬天的城市。
那个暑假华夏没有回家,待在学校里复习考托福。偶尔给萧离为打电话抱怨种种困难,有时做题做得郁闷了,即便是半夜十二点也毫不客气的把他吵起来陪自己或聊天或打线上游戏。
转年的寒假,萧离为去外地实习,没有在家过年。给她发email说,幸好当初她没去平大,平溪市的气候可真是干得人难受,女孩子的皮肤啊,惨不忍睹。
同年暑假他们都升上了大四。关欣搞黄昏恋,交了男朋友,数学系的系草,方穹。邵安又拿了一堆乱七八糟的奖杯考了一堆乱七八糟的证书,去了很多乱七八糟的地方,拍了很多乱七八糟的照片。
大四的华夏仿佛重复了樊覆舟的人生轨迹,在校外租了房子,去新东方教托福和gre,因为平时做人不是很能扯,所以课堂上多是腼腆的靠冷笑话支撑,效果倒也不错。
偶尔给萧离为发发短信讨论讨论天气,这里如何冷,那里如何热。或者牢骚排课的不理想和疲劳的程度。他常常都在开导她,有时也会说,那么难受就别硬撑了。
仿佛真的做回到老朋友。 彼此都小心谨慎的不敢再前进,像悉心的维护双边友好的合作关系。
临近寒假的时候,一年一度的保研活动紧锣密鼓的开始报名。看到通知发下来的时候,她对着十七寸的电脑屏觉得自己并不是多么的想出国,就像萧离为说的,走得太远,怕他追不上。才明白樊覆舟当年不只是觉得欠泡面头的吧,没有付出过真爱哪里有舍不得远走的道理,没有深深牵挂和惦念怎会义无反顾的选择留下。
她问邵安,我是该保研还是该出国。
邵安说:华夏,我们这一生只能在每一个岔路口单选一条路,选择的时候并不知道这条路是否适合我们,只能尽量的根据梦想的匹配程度去挑,但也不能知道这条路究竟能不能带给我们实现梦想的法宝。或者选对了,梦想成真,或者选错了,一切皆空。你说我们像不像赌徒。
像,太像了。
华夏去填报保研表的时候,不断有同学和老师产生或大或小的疑问:“你真的不出国啊,基点和外语成绩都那么无可挑剔。”
包括关欣都问:“你是不是还没放下萧离为啊?为什么不出国呢?”
她甩了甩马尾问:“出国有什么好的。”
关欣说:“出去溜达一圈总是长世面的埃”
华夏睁着大眼睛问:“那你怎么不出去呢?跟你家帅哥一起出去溜达溜达多好。”
关欣一撇嘴:“我家方穹说了,立志用他那瘸了腿的英语成绩证明一颗爱国的心。盼着他那英语成绩混出去不如有朝一日我把他f2出去得了。”
华夏煞有介事的皱着眉头说:“是不是数学好的外语都差劲埃”
关欣点头:“还真是。”
一月份保研名单发下来,华夏自然是第一名,保研保研,天天过年。乐得轻松。
那个寒假,她仍在新东方教gre。在樊覆舟站过的地方闪闪发着只属于她的光芒。她的爸爸妈妈跑到南陵市来陪她过年,带来消息说萧离为最近更忙了。
她想,应该的。他已经是那么出色的人了,出色的人是闲不下来的,就像发条橙。给他打电话的时候免不了彼此奚落一番,再彼此祝愿来年心想事成。
终于六月份的时候他们成为了毕业主旋律上的音符,一场场毕业舞会,一顿顿毕业大餐,流不尽的眼泪,拥抱不够的朋友,说不尽的伤怀。
偶尔喝醉了会想起萧离为,很多次拨了他的电话,往往拨通的瞬间就清醒了,然后把手机关上,或者故作冷静的说一句:“哦,我不小心打错了。”
萧离为有一次也是真的喝高了,比她喝得多得多。华夏说:“我打错了。”
他叫:“别挂,我有话说。”一听就是醉醺醺的,电话里声音都变了。
华夏很着急,相比之下清醒得很:“你先找个地方坐下来,千万别走路,别过马路,听到没?”
他低低的说:“华夏,你有那么多的坏毛病都是我给惯出来的。你还心狠,说走就走,说不理我就不理我,也是我惯的。所以,我能忍受,华夏你的臭脾气,也只有我能忍受……怎么每次都是我对你服软呢?”然后就笑了。
最后的七月,前后送走了几拨朋友,她独自去岛屿咖啡店坐着回忆这四年的时光,可真是快,快得没了知觉。刚来的南陵的那一年不习惯南方潮湿的天气,热么闷得死人,冷么潮得死,躲在被子里不止一次偷偷的哭泣。现在也习惯了,反倒觉得浦城的冬天太冷,夏天太短。
刚来南大的时候,觉得岛屿是个顶小资的地方,第一次来就喜欢上了这里的杯子,记得那杯口处有精致的金线五月花。一转眼,装咖啡的杯子都被换过好几轮了。更别提他们逝去的年华。
手机里有陌生号码的来电,她知道那是樊覆舟,每次一长串的电话号码就是他错不了。故意装作礼貌的问:“你好,我是华夏,请问你找谁?”
樊覆舟一如既往的说:“猜猜看,三次机会。”
华夏懒得敷衍:“翻船啦。”
他是真敷衍:“变聪明了埃”
华夏笑呵呵的问:“最近怎么样?”
他说:“还成,就是总有传闻说加州要地震,也不知道究竟是哪一天。你呢,毕业了心里是不是不太好受?”
华夏噘噘嘴:“是啊,是真舍不得。”
樊覆舟大笑:“舍不得个什么劲儿啊,你不是留校读研吗?难不成和我一样不厚道的改主意了?”
“我可没你那么没品。我就是舍不得这些年和那些人。”
樊覆舟说:“我当初也舍不得,不过现在都忘得差不多了。”间隔了片刻又说,“别跟自己较劲了,如果还能挽回就要趁早,如果不能挽回就要往前走。”
这样的道理她听得耳朵起了茧,笑着附和:“你说得对,加州的阳光没有白照耀。”
“要不你过来找我吧,我带你骗吃骗喝去。”他最后挂电话之前认真的说,“我要是哪天看你不顺眼了想让谁对你留下不好印象了,就带着你去吃通心粉,又便宜又能准时让你现原形,绝对不会让观众失望。我以人头发誓,以亲身经历做担 保。华夏,萧离为当年可是很有心埃”
刚巧咖啡馆里放着刘若英唱得慢条斯理却让无数的人流着眼泪感情溃不成军的歌儿。
——后来我总算学会了如何去爱,可惜你早已远去消失在人海,后来终于在眼泪中明白,有些人一旦错过就不在……那个永恒的夜晚,十七岁仲夏你吻我的那个夜晚,让我往后的时光每当有感叹总想起当天的星光……
七月底,把所有离校的同学一个个送走华夏才回到家。回家的时候听到萧离为要去哥伦比大大学念书的消息,如晴天霹雳,像被欺骗,又像遭遇了场现世报。
所有人都以为华夏早就应该知道的,包括她的爸爸妈妈。没有人想过,她会是最后得到消息的一个。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全世界都知道的事情,萧离为的事情,她竟然会是最后一个被告知。因为处心积虑的人具有良苦的用心,他是想报四年前的仇?
华夏觉得整件事情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所以,赌气隔着一堵墙硬是不去和萧离为说一句话。每天宅在家里看书上网,穷极无聊就收拾旧东西。这么多年来从他那得来的东西堆了满满一个大箱子,小时候他送的贺卡,上面写得根正苗红:“祝华夏同学新年快乐,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或者“祝华夏同学生日快乐,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之类。和他送的各种游戏光盘,几本不记得是他送的还是自己硬抢来的武侠,还有他隔了两三年送的同一款相框,以及连续几年送的同样款式不同颜色的杯子,软陶娃娃,和对讲机。
她还翻出来幼儿园毕业那年一同登上的那张报纸。她穿着背带裙红皮鞋,他穿着背带裤打着领结,他们各自举着话筒对视,神气活现默契十足,仿若天降金童玉女。
从那么早的时候就在一起了,一眨眼认识了十八个年头。小学够读三次,高中够念六遍,而大学都足以毕业四回还有富余。活了二十二岁,有他陪伴的岁月几乎占据了人生的全程。从还没有记忆开始,就在一起玩闹。
掀开窗帘打算敲玻璃叫他过来,仔细想了想,心里浮躁得很,还是决定去隔壁面对面跟他说再见,顺便发个脾气。巧的是刚走到门口,门铃响了起来,她拉开门,萧离为瞪着眼睛问:“这么快。”搞得好像她一直守在那里专门等着给他开门似的。
华夏一撇嘴,横眉冷目:“你来干嘛的。”
萧离为顺手把门带上,走进来揉了揉她额头:“拽什么呢。”
她故意用手擦了擦他揉过的地方,撅嘴:“男女授受不亲埃”
“你多大人了,也玩不腻。”萧离为笑笑,“别费劲了,咱俩的历史是撇不干净的。”
华夏觉得胸闷:“撇不干净也得撇。”
他自在的坐到她的老板椅上,不怀好意的问:“傻妞,闹什么别扭呢。是不是听说我要出国不舍得埃”
华夏嘴硬说:“自恋吧你。”心里想,这人的脸皮真是越来越厚了。
萧离为眼尖,指了指写字台的桌面皱眉问:“你都闲得开始剪报了?”
她想要抢在前面把报纸藏起来,可是怎么可能会比他的伸手更快呢。他看了那照片显然非常得意:“华夏,你小时候明明是个大脑门,现在怎么都看不出来了?”
她把报纸从他手里抽出来:“被你用球给砸没了。”
他笑,又把报纸抢回来:“哎,这照片剪下来送我吧,正好钱包里空着呢。”
“钱包空着当然要放钱啊,放报纸又不能花。”
“故意的是吧。”
华夏忽然不想笑了,鼓鼓气问:“你什么时候计划出国的,你不是最不喜欢出国吗。”
他说:“是啊,我不喜欢,可不代表不能出去埃”
华夏趴在写字台上背对他不说话。萧离为,是不是四年前的你和现在的我一样感觉被抛弃了呢?
他也干脆背过去说:“你还记得小时候你给我讲过的礼物的故事吗?一对恋人,他们很穷可是很相爱,女的头发很长很漂亮,男的有一只精致的怀表。过节的时候彼此都想送给对方一件礼物,于是一个把长发卖给了理发店买了个怀表链子,另一个把怀表卖给了当铺买了一把好看的梳子。当他们见面的时候才知道这样可笑,白白买了礼物,她没了头发,他没了怀表。”
华夏抬起头问得很认真:“难道你是为了我才出国的?”
萧离为模仿她的语气,玩笑说:“自恋吧你。”
她就单腿站起来俯身过去作势要打他:“你胆子肥了啊!”
离为看着她张牙舞爪的,逆着光,长发如瀑,是这么多年来他始终放在心上的女孩,这女孩一刻都不曾停歇的折腾着自己。抿了抿嘴,像是怕麻烦又像是怕失去,伸手顺势就把她揽到怀里了。华夏的另一条小腿还搭在凳子上,恍惚间失去全部的重量一下子扑到他身上,紧紧的靠着,没有一丝的间隙。隐约听到他生机勃勃的心跳,扑通扑通,却也分不清究竟是自己的还是他的。
夏天的衣服那么单薄,依稀闻到浅浅的汗味,属于他的味道。华夏红着脸,头埋在他肩膀尽量的低,没有推开他,也没有说话。依旧是对他心动,依旧是对他着迷,只做朋友如何心甘命抵?
阳光倾泄了一地,感觉时光匆匆略去,而他们却始终站在原地。
萧离为把头搁在她脑顶,郑重得像是许诺:“傻妞,我先过去等你。”
过了好久,她终于想起来应该给他回个话,可是没有,就那么沉默了下去。直到他站起身不肯回头的说:“我回去了。”
华夏急忙叫:“那……”
他回眸,眸子里分明写满了期待。
一瞬间,阳光太灿烂,照的她愣住了,阳光下是高高瘦瘦的萧离为。两年来的思念肆无忌惮的泛滥。
原来郑重又仔细的藏在心底的人,是这样真切的模样。无论叠了多少影子上去,无论被生活怎样打磨,无论被凡尘俗事怎样抛光,他还是那么干净清爽,一副少年时白衣飘飘的模样。郎骑竹马来,有或深或浅隔阂,闹过许多别扭,吵过无数大大小小的架。可睁开眼,闭上眼,看得见,看不见,他都在那里。在心底,在刚刚好的阳光下,在刚刚好的位置上。
她咬了咬嘴唇,说:“再见。”
他说:“那我走了。”
他说走了,就是真的走了。不几日送他去机场入关前,他伸出手,摆了潇洒的姿势问:“能再抱一抱吗。”
华夏勉强笑了笑,慢慢靠过去,眼圈红红的:“你要保重,好好照顾自己。”
萧离为用力的把她圈住,也是鼻子发酸:“我等你来。”
你等我去。
自他走后华夏就开始积极准备申请学校的事宜,找教授签推荐信,寄材料,寄英语成绩。三个月后,收到纽约大学的春季offer,纽约大学与萧离为就读的哥伦比大学同在纽约市,一个坐落在下城,一个位于上城。她打定主意要和他做邻居而不做校友,就算是倒贴过去,也要倒贴的有点骨气。
年底,坐上了飞往美国纽约的飞机。有强烈恐飞症的华夏,登机后找空姐要了一杯芝华士,很快就睡着了,一觉醒来已经抵达肯尼迪机场,一切虚幻得仿佛是一场梦。
萧离为挤在一堆接机人里面,异端醒目,一眼就望见了他。
华夏丢下行李冲过去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他却破坏气氛的说:“傻妞,你怎么剪了个道姑的傻头。”
华夏的心底笑得裂开了一条缝,终于肯相信原不是一场梦,挥着拳手说:“这是著名的bobo头,bobo头!”
他忍不住揉了揉问:“剪得那么短干嘛。”
她没好气的说:“把头发卖了给你买表链了。”又伸手,“有梳子送给我吗?”
那天纽约正下着大雪,漫天漫地纷纷扬扬,像是上帝撕破了鸭绒被。萧离为开车的样子华夏头一次见,很帅。
他把暖气开到最大,说:“你再睡一会吧,到了我叫你。”
她就踏踏实实的又睡着了。当他把她叫醒的时候举目荒凉,不知道到了个什么偏僻的地方,诧异的瞪着眼睛望着他。
萧离为敲了敲车窗说:“下来吧,这是长岛最南边的海滩。”
华夏裹紧了羽绒服,她也是第一次来到下雪的海 边,小脸埋在围巾里,只露了一双眼睛左右顾盼,头发短短的,怎么看怎么像个迷路的孩子。
离为笑话她天真的表情:“要不,咱堆个雪人?”
她点头:“好啊,堆一个最大,到明年开春也融化不了的。”
“傻妞。”离为笑着伸手把她抱在怀里问,“做了这么久的飞机累不累,怕不怕?”
华夏仰着头问:“知道我怕你还成心跑到这么远,还非得等我来追你。”
他用下巴磨蹭她的额头,满足的笑:“我想了,不能总被你牵着鼻子走吧,我如果不狠心一次跑到你前面去,就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了。每次要和你靠近,你都拒不配合,咱俩还不知道要别扭到什么时候。可我也怕弄巧成拙了,你万一不跟过来可怎么办。这破地方我人生地不熟,又荒凉,生活枯燥,你要是不上当该怎么办?”
华夏笑得没心没肺的:“头一次听到有人说纽约荒凉又枯燥。”
他紧紧的抱着她说:“华夏,谢谢你为我飞了这一万里。”
她抵在他身上摇摇头:“是我该谢谢你。”明明是你为我远渡重洋飞了这一万里,明明是你为了我跨过千山万水的距离,明明是你为我磨尽了棱角跋涉千里,明明是我该谢谢你。
萧离为端开她的肩膀,凝望着她双眸。情不知来处,好似爱了太多个年头于是忘了怎样的开始,深邃又宁静的眼里一往而情深。情深终有归处,他慢慢的贴近了面颊,期待已久终未落空。
华夏仰起头闭上了眼睛,感觉双唇触到的凉凉的,仿佛是一片雪。凉凉的是他,曾经如流水般纯净的少年,如今清透出众的男人。
她微微睁开眼睛,雪仿佛停了,天空已放晴。与离为牵了手于海 边慢慢地走,平和,隽永。像一生一世。
仿佛会生生世世的并肩下去。
华夏侧目望着他,在他藏着千言万语却无声的对视里,静静的笑。
——我们四岁相识,十七岁相爱,二十三岁终于再度走到一起,来时的路曲曲折折,未来的路还漫漫长长,不知道将会经历什么样的磨难和考验,可是无论怎样都不会再轻易的放开手了吧。那么,就一起陪同时光去白发苍苍……
——全文完——
?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