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丹崖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09:38
|本章字节:12294字
有一种爱像海绵
男人独自一个人走在大街上,耷拉着脑袋,他不敢目视前方,生怕遇见熟人,问他为什么没去上班。男人失业几天了,在街上转了几天,一直没有找到新的工作。
他是多么需要一份工作啊!老婆三年前就下岗了,一个人在小区门口支了一个水果摊贴补家用,儿子的学费和生活费全部由他来供应。儿子的成绩一直在整个年级也能名列前茅,更令他值得骄傲的是,儿子写得一手好作文,每次都被老师当做范文在课堂上朗读。回到家里,还要由儿子亲自朗读第二遍,给他和妻子听。听儿子朗读作文就变成了生活中最快乐的事情。
他心里清楚,儿子的作文成绩这么好,除去儿子自身的天分外,还与他每周都给儿子买一本童话书有关,那些童话书或多或少地启发了儿子的想象力,让儿子总能语出惊人,高出同学半截儿,如今,连工作也丢了,恐怕10元一本的童话书今后也要给儿子“断奶”了。
不!绝对不能!这种想法刚一在脑海里打了个转儿,就立马被自己推翻了。自己心里再苦,也不能表现在儿子身上,想到这里,他咬咬牙,从报刊亭买了最新一期的童话书。
他一路想了很久,该怎样对家人说呢?没办法,只有再瞒一天了,明天继续想办法。这样想着,男人掏出了钥匙。
刚刚推开家门,儿子就冲过来抱住了自己的腿,大声说,爸爸,你回来了,我的作文又被当成范文朗读了,来,我读给你听!妻子则从厨房里端着一碟菜走了出来,赶紧洗洗手吃饭吧。于是,一家人像往常一样温馨吃起了晚饭。
晚饭后,儿子开始给他朗读起自己的作文来《水在爸爸的肩头“唱歌”》。在这篇作文中,儿子这样写道:我非常希望能像张明一样,有一个送水工的父亲。每一个父亲的肩膀,都曾是儿子的“战场”,如今,孩子长大了,爸爸扛起一桶水,像扛起张明一样,咣当咣当的水花声,调皮地在自己的肩头“唱歌”,这样的肩膀很健硕,这样的肩膀不寂寞。
他灵机一动,儿子的作文正提醒了他,他恰巧可以趁此机会做一个送水工,苦是苦了点,但是,孩子乐意,又能下得了台,岂不是一举两得吗!
第二天下班,他是满面笑容地扛着一桶水走进家门的,儿子高兴地向他竖起大拇指,说爸爸真棒!妻子也笑容可掬地拧了一下儿子的小脸说,看,爸爸多疼你,为了满足你的愿望,把自己的工作都辞了!
儿子幸福得眼泪直在眼圈打转儿。他赶紧呵斥妻子,说什么呢?看,都把孩子给弄哭了。
爸爸,我这不是哭,我这是高兴的。儿子旋即擦干了眼泪说。
尽管男人很累,但是,男人觉得很满足,妻子和儿子没有发现一丝异常的迹象。
男人从此就开始当了一名送水工,一干就是一年半,一年半后,他贷款在儿子的附近开了一家饭馆,由于靠近学区,生意逐渐做得风生水起,日子也逐渐过得殷实起来。
一天清晨,饭馆刚刚开门就邮递员就送来了一个厚厚的信封。信封上写着儿子的名字,拆开一看,才知道是儿子的作文发表了。顾不上准备饭菜,他就迫不及待地看起儿子的作文来。儿子的这篇作文名字叫《有一种爱像海绵》。文章没看完,他的泪就像泉眼一样汩汩地挂满了双颊。儿子的作文最后一段是这样写的——
一年以来,我和妈妈一直为自己那篇造假的作文感到不安,好在爸爸没有发现什么,只是我每次看到爸爸被汗水浸透的背心,我就会禁不住一阵阵心酸,我一直感觉,爸爸就像一块海绵,把所有的苦水都吸进自己肚里,还要在我们面前炫耀自己被幸福撑得好饱……
孩子是妈妈的庄稼
天空也是一片晒谷场。这是八岁那年的夏夜,我躺在乡村的晒谷场里,嚼着熟香的干草叶听妈妈讲的。
那时候的我,还没有真正懂得这句话的曼妙与诗意,只觉得挺有趣的,就把它写在了日记里。若干年后,收拾旧物时,当我再次翻开泛黄的日记本时,这句话像一匹倔强的小马,一下子闯进了我的眼里,记忆再次在我的脑海里开辟了一片晒谷场,许多鲜活的旧事也像新收的谷子一样颗粒饱满地呈现。
童年的天空总是那样的深邃、澄澈,像一潭水倒挂在天幕,尤其是在夏夜,收完了稻谷,忙碌了一天的一家人会跟着父母在晒谷场里纳凉,晒谷场的白天是大人们显露身手的地方,谁家的稻秸跺得最高,谁家的场扬得最好,都能赢得众人的围观和啧啧赞叹;而晒谷场的夜晚就是孩子们的乐园了。一堆堆不知谁家跑来的孩子,龙虾一样地码在晒谷场里,专门等大人们讲故事。
印象中,我家晒谷场里的孩子总是最多的,他们个个瞪着大大的眼睛,比新采下来的谷粒还要饱满。妈妈每次讲故事,总喜欢拿天空做文章,妈妈的故事从不重复,也处处充满了新意,总能让孩子们听得傻楞傻楞的。
妈妈的故事总是很长,一环紧扣一环,听得孩子们入了迷。夏季的孩子们是最容易犯困的,有许多孩子都是揉着惺忪的睡眼也要坚持听下去的,还有许多“有办法”的孩子,提前装了几颗从邻居二伯家树上捅下来的酸杏,听困了的时候,就猛啃一口,这一口啃下去,还真奏效,能坚持听好几个故事呢。
现在想想,妈妈的“粉丝”还是很多的。在那时孩子们的眼里,她丝毫不亚于现在的明星般讨人喜欢。
妈妈的故事总能让人浮想联翩,记得年幼的我那时候曾经这样问她,为什么有时候的月亮会像一把收割稻谷的镰刀呢?
妈妈说,其实,天空也是一片土地,眨眼睛的星星就是天空中成熟的稻谷,地上的稻谷成熟了会低下沉甸甸的头,而天空的稻谷熟了就会眨眼睛,眨眼睛的意思是在与地上的稻谷发信号呢。等它们天上地下的信号发得最频繁的时候,月亮就快要出现了,月亮是天空的镰刀,它会把天空所有的星星收割完毕,然后送进天空的晒谷场。不信你看,月亮出来的时候,几乎所剩的星星就很少了,即使还有几个,那都是些调皮的稻谷,收割时落到了地里,用不了多久,银河就要出来了,其实,银河就是新翻的田垄,白白胖胖的,像邻家的二狗子偷了姐姐的纱巾,围在脖子里,一个人臭美呢……
其实,对于八十年代的农村孩子来说,我们没有玩具,很少看课外书,都是听着万千个妈妈这样的故事长大的,妈妈,成了开发我们想象力的使者。可以丝毫不夸张地说,有许多孩子的启蒙都是在晒谷场里完成的。
也许这些,在90后甚至更晚的城里孩子们听起来,简直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会勾起他们无尽的向往,是啊,那个时期的农村孩子,虽然去不了游乐园,但他们有妈妈的故事,有干净的晒谷场,有明澈的夜空,还有眨着眼睛的调皮星星,晒谷场就是他们的迪斯尼。
其实,孩子们又何尝不是被妈妈的庄稼呢,他们被妈妈用故事的镰刀收获在生命的晒谷场上,操劳太久的妈妈,没给我们烧洗澡水,她们会用动听的故事把我们这些在土堆里扎了一天的泥娃子淋浴……
那个扎偏坠儿的男生
我是在参加一次培训时认识他的,我们坐同桌。他是个腼腆的男生,从不爱高声说话,即使回答问题,也总是轻声细语,为此,我曾一度在心里琢磨——这个娘娘腔的男人!
他就坐在我的右手边,我观察了他很久,令我实在想不通的是,尽管他头发不算短,长到足以遮住自己的耳朵,他还总爱把左手放在耳垂上,拇指和食指不停地摩挲,一开始我还十分纳闷,这个娘娘腔的男人怎么有这么多怪癖!莫非是他的耳朵上有什么不可示人的缺陷?
后来,在一次他站起来回答问题的时候,我终于有了机会,我的目光透过他稀疏的发梢看到了他耳朵上的全部秘密——天啊,他竟然在左耳上扎了四个偏坠儿!
并不是我太矫情,也不是我保守,我最看不惯一个男人的耳朵上出现这么不合时宜的东西,而且一下子这么多!这四只偏坠儿更是加剧了他的“娘”气。
很长一段时间,我总是疏远他,甚至桌面上肘和肘相碰,我也会像电击一般退出好远,因为,我总觉得一个这般娘气的男人肯定心理不正常,可以说,他的偏坠儿上写满了我对他的偏见。
后来,一次偶然的机会,让我对他的态度有了本质性的转变,对他的所有偏见也涣然冰释了。那是我们培训班进行的一次拓展训练,作为同桌的我们被分到了一组,老师给我们布置的任务是“问您的同桌一次你最想知道的问题,以测试你们的融洽程度。”我顺势抛出了自己关于他偏坠儿的所有疑问:“你就那么喜欢拿自己的耳垂做‘穿孔试验’吗?”
他语塞良久,然后目光深沉地对我说,他是父母的养子,母亲一直未能生育,对他比亲生儿还要喜爱,无奈的是,在他十岁那年,一场病痛夺走了母亲的生命,从此他只得跟着爸爸生活。他的母亲是个爱美的女人,生前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够穿上一双耳孔,戴上一对明晃晃的耳坠儿,母亲认为,那样的女人才完美。
母亲走后,他总在夜里每每想起母亲的这句话,一天,他突发奇想,要帮助母亲完成这样一个夙愿,他奔到穿耳的店里一口气扎了四个耳孔,然后佩戴上四个明晃晃的耳坠,想母亲的时候他就来回摩挲,这样,就像母亲从来不曾离开过一样……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闪动着泪光,那珍珠般的泪光,饱含了一个男人对母亲全部的感恩与深爱!
谁会在雨天留意自己的发型
每天下班必经的一个路口,总会看到一个女人,她始终穿得非常考究,化淡妆,头发烫得也很时尚,只是不留长指甲,说是怕藏灰,她是一个卖寿司的女人,她的寿司像是她本人带给顾客的感觉,总是那样的令人舒心。
我问她,这么好的手艺,为什么不开一家店面?她笑答,条件不允许,以后会的。所谓的“条件不允许”,我开始以为仅仅是因为钱,后来逐渐听一个认识她的朋友说到她的情况,才明白一切。原来,她的丈夫做生意赔了钱,瞬间债主盈门,丈夫从此也躲得无影无踪,她变卖了家里所有值钱的家当,偿还了大部分欠款,其余的小钱,只得靠卖寿司来偿还。
我不禁对这样一个坚强的女人肃然起敬,面对家道的如此突变,她独自一个人担下了一切,她在丈夫的破产和消失中破涕为笑,从容地接受一切,面对一切,迎接一切,就像一切都没发生似的。
她还是涂自己最爱的唇彩,穿自己最喜欢的颜色的衣服,哼唱平日里最喜欢的歌,没有人来买寿司的时候,她还像往常一样在路边的小凳上摊开一本书,津津有味地读起来,煞是惬意。
我曾在一次下班时看到她,那时,天突然下了一阵雨,还刮着风,她推着卖寿司的车子往家赶,雨水浇透了她的衣衫,她仍然是那样的气定神闲,那样的不疾不徐,仿佛那场雨是专门为她沐浴的!我留意到,风雨中的她,曾数次打理自己被风雨弄乱的头发,仿佛一刻也不愿给世界留下一丝狼狈的模样。
这样一种场景,让我瞬间想到了近千年前的那场突如其来的雨,阵阵暴雨把路旁的竹叶砸得啪啪作响,苏东坡也是一样的没带雨具,路上的行人一片落汤鸡的景象,匆忙躲雨,唯有东坡先生,不疾不徐地竹杖穿着芒鞋行走的路上,就这样写下了自己的千古佳句:“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这是一种何等的优游与自在!词人后说:“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是啊,雨过身干,回头往往来时的路,那场雨算得了什么呢?有这样一份心境,再肆虐的风雨又耐他如何呢?萧瑟风雨中,词人仿佛连自己的发型都没有凌乱过,他等来了晴天,这是何等悠哉游哉的一种预约啊!
印度有这样一句经典的谚语:“一个人如果眼睛里没有泪水,他的灵魂里也不会有彩虹。”那个在路口卖寿司的女人和苏东坡眼睛里没有眼泪吗?不,他们把眼泪化作了一场别致的化妆。在萧瑟的岁月背后,在风雨交加的日子,总有这样一些人,把心态修炼成一汪纯水,宁静的眼波是那样的清澈无澜,风雨再大,他们连发型都不曾凌乱过,总是一样笑着预约明天。
长成一棵树
一
日子像刀子一样锋利,划在女人的脸上,每个女人都被流年惊得嗷嗷叫,于是,美容店日渐走俏。
我就是在这个时间抢抓机遇,才开起来这家美容店了,美容店的名字叫“格莱美”,名字是他取的,他叫老马,大我15岁,已经将近50了,老马很有钱,市里的很多工程都是他承包的,我开小店也有他不少股份。
家里人谁都不知道我在z城做什么营生,只知道我在外面做生意,挣了钱,家里,原本几近倒塌的土坯墙也换成四合院了,爸妈在人前也不再低头了,就在这个时候,家里突然打来电话,说,弟弟考上z城的大学了,这个周末就要过来。
我当即十分惊慌,我不想让弟弟发现,当初那个一气之下离家出走的乡下土姐姐现如今变成这么个浓妆艳抹的女人,我怕弟弟知道我干的是美容店的营生,其实,还有更怕的,弟弟若是知道了我跟一个大我15岁的老男人在一起,他该如何接受。
接弟弟那天,我故意穿得特别朴素,妆也没敢化,怕弟弟别扭,我没有把弟弟接到我的家里,你而是给他在宾馆开了一个房间。弟弟一听房价就急了,拖着我往外走,我笑着骂他土老帽,说,别,姐姐现在有钱了,住这种价格的宾馆算不了什么的!
弟弟怕我在服务员面前难堪,心疼得咽了几口唾沫,然后就住下了。
第二天,我就领着弟弟去大学报到,把他的一切安排好,弟弟就要军训了,我的生意也忙,给弟弟留了个电话号码,然后我就离开了。弟弟那天特别开心,他撒娇地拍着我的肩膀说,还是老姐最疼我。
二
九月的天气,z城还相当闷热,我的“格莱美”对面,是一片大排档的世界,z城里的人不爱上大饭店吃饭,就喜欢吃大排档,要上一大份龙虾,再点上一扎生啤,吃得好不快活。
由于“格莱美”是一家美容店,最近,屡屡有醉酒的男人前来捣乱,尽管我一再说,这是女子生活馆,不像他们想象的那样,但是,几个刺头还是硬往里闯,幸亏老马及时赶到,才得以解围。
老马是个黑白道通吃的家伙,许多街上的小混混见了他也要绕着道走,这些酒鬼就更别提了。以防那些不知趣的酒鬼再来闹事,老马在“格莱美”待了整整三天,知道天下太平了,他才去忙他的事情,临走撂下一句话,若是再有人来捣乱,就提我的名字,保准没有人敢胡来。
老马说得果真不假。后来,再也没有醉酒的男人敢踏进“格莱美”半步,即便他们在对面的大排档反了天,酒瓶子砸得到处都是,但是,连根筷子他们也不敢往“格莱美”这边扔。
店里的生意逐渐好起来,许多阔太太们也开始陆续光顾“格莱美”,为了给客户以超值的享受,我和老马商量,决定重新装修一下“格莱美”。老马笑着用他那满是胡渣的嘴一下啄在我的脸上,有种粗暴的疼。
三
“格莱美”一装修就是1个月,此时的弟弟早已经军训结束,中秋也快到了,突然接到弟弟的电话,电话里的弟弟开口就埋怨我不去看他,打了我几次电话我也没接。可不是吗,我有时候一忙就是半夜,手机经常放在包里,电话都是后来看到的,是陌生号码,所以也没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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