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一把剃刀是难以越过的(4)

作者:周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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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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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09: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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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10834字

他们都走后,办公室里往往就剩下我和郑小倩。我把一些东西分给她吃,有一句没一句地和她聊着。郑小倩刚开始还遮遮掩掩,警惕性很强,把莱总吹得像史玉柱,一百次摔倒一百零一次爬起来,但渐渐就放开了。据她讲,其实这公司陪聊的生意极少,一个月逮不着几个,收入的大部分来源是靠介绍小姐。她偷偷告诉我,最多一天能来五六十个应征的,有的还是学生,现在女的都太那个了,又虚荣又贪图享受,好吃懒做。我问是不是她们不理解做什么,郑小倩鄙夷地说,又不是傻子,当然理解,有的来时还特别强调说不出台,但往往做着做着就出台了。


那月薪真能过万?


还不止,五六万的都有。


不会吧?


骗你干吗?我认识一个,做了半年,在苏州市中心买了套八十多平方米的房子。


那不等于说赚了六七十万?


对呀,至少这个数。


当女人真好。


我一边大嚼巧克力一边盘算,接一次客三百块吧,一天接五次,就是一千五,一个月除去不方便的那几天,赚几万很正常,况且三百块是消费小姐的最低标准,有的高档点的场所,一次要一千。他妈的,下辈子我要成女的,也趁年轻,天天卖淫不干活儿。郑小倩似乎看透了我的想法,周经理,你可别羡慕这个,这种事一旦做上,再想回头很难,即使勉强回了头,心理也会变得特别不正常。


同时我研究了下莱总给我的资料,这女的叫琳妲,应该是假名字,二十六岁。照片上穿着橘红色短裙,腿有点粗,可长得挺妖艳的,性格描述里说是喜欢旅游、唱歌、文学、健身。我想这几方面除了文学我还能勉强和她聊一下,毕竟受过刘芳的熏陶,在清园时也常去图书馆。唱歌肯定不行,我唱国歌都走调。


七 哦,琳妲


半个月后我胖了六斤,精神状态也好了很多,觉得可以了。我们约在观前街两岸咖啡馆里见,下午两点半。据说那是苏州最知名的搞一夜情的地方。虽然我修整一新,头发专门请人设计了,西装也穿得笔挺,莱总还专门送我一瓶法国进口男士香水,但我还是有点忐忑。我不知道我面对的将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她要是提出一些变态要求我该怎么办,是拔腿就跑还是干脆从了?再说还有个隐忧,就是万一她看不上我,那一切计划都泡汤了。看不上很正常,我对自己的形象不抱太大希望,比我好看健壮的男人多着呢。她又是个富婆,想找什么样的找不到?莱总特别叮嘱过,让我介绍时说我是牛津大学的毕业生,今年刚从英国回来,说话时要故意夹杂些英语,现在的女人崇洋媚外迷这个。


我坐在靠玻璃窗的地方,拉开厚厚的绒布窗帘,一边翻杂志一边看着外面。西装包得密不透风,我觉得衬衫被汗浸湿了,像谁往里面倒了一缸子水。领带扎得脖子痒,我松了松,又喝了杯苹果汁。一辆橘红色的小轿车缓缓开过来,在门旁停住了,接着,一个穿着大红连衣裙戴墨镜的女人下来,那墨镜把她半边脸都遮住了,她一边走一边歪着头打电话。是琳妲,我手机响起来。她问我在哪儿,我说我到了,在十二号,靠窗的位置。


你多大了?这是她第一句话。


二十六。我虚报了几岁,她比我想象的要小一点,看起来也就二十一二岁。是很漂亮,鼻梁高挺,眼睛很大,涂着绿色的眼影,戴着两只明晃晃的大耳环,脖颈像笋似的又白又嫩,胸口开得很低,乳沟深陷。


讨厌,我不是说过要三十五岁以上的吗?那个人怎么办事儿的?都找一些小屁孩儿!她自顾自地嘟囔着,又掏出小镜子,往脸上扑了扑粉。


你要喝什么?


柠檬水。她头也没抬。


我招来服务员,要了两杯柠檬水,大大松了口气。看那样子,应该是没戏了。


下次再不信莱昂那多了,他还说这次介绍个好的呢。


你想要什么样儿的?


反正不是你这样儿的,小孩子。


我没那么差劲吧?我自尊心有点受挫。


说实话,你到底几岁了?


二十二。我觉得也没必要瞒她了,说完我把领带解下来,团在手里。


弟弟,我比你大四岁。


看不出来,倒像比我小了,我都有抬头纹了。我把眼往上翻了翻,指给她看额头。


还真是,她伸头认真看了看。你别恭维我了,我知道我老了,这儿老了。她指了指自己的心。


生活太枯燥?我克制着不往她胸口看。


不算是。唉,跟你这小屁孩儿,讲不通的。


我原先想好的台词都用不上,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盼着时间快点过去。我盯着门厅里的古铜色大座钟,恨不得用手指去拨一下。


你是牛津大学毕业的高才生?刚从英国回来?


不是。


那莱昂那多怎么说你是呢?


吹呗,他以为这样你会对我有兴趣。


那他有没有说我什么?


寂寞少妇,几亿身价,拔根毛就够我们吃几年的。


你还倒蛮诚实,还有呢?


***强,一个男人满足不了。


我操他妈。琳妲把杯子往桌子上一摔,破口大骂。


要没事了,咱们就这样吧,我回去辞职。


哦,你还是给他打工的?


算是吧,我们约好了,如能搞定你,赚的钱五五分。


我要买单,琳妲抢先一步付了,把发票给我:小弟弟,你也不容易,去找那王八蛋报销吧。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琳妲问我要不要搭车,我说算了,她没再让,挥了挥手上车一溜烟地开跑了,我看着那抹鲜亮的橘红色消失在滚滚车流中。我把上衣脱下来,把领带扔到垃圾筒里,在街上百无聊赖地转了会儿,心里沮丧透了。刚才真是丢人现眼,都怪自己求财心切。我把别人想得太笨了,或许刘芳说得对,我经常自以为聪明。


到了公司门口,我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琳妲大失所望,肯定会把莱昂那多李骂得狗血喷头,这事儿办得有点蠢,我不该说实话,把他也供出来,尤其是说琳妲***强,哪个女人受得了啊?即使她真的强。最后我还是进去了,好聚好散。


办公室里人都在,莱昂那多坐在中间,他们一致把目光转向我,齐刷刷像探照灯,房间里安静极了,掉根针都能听见。我想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寂静,我握紧拳头,等待着莱昂那多饿虎扑食。但是突然,莱总欢呼一声,哇噻,然后跳起来紧紧握住我的手,蹦得像青蛙:周寻,你他妈有能耐,真有能耐,琳妲刚来电话,说你棒极了。她指定要你,考虑着要跟我们签约了。


八 卖身契


莱昂那多李高兴得太早,还没等签约,公司又让派出所给端了。这次罪行比上次传销重,说是介绍卖淫。是在办公室里抓的,来了几个便衣,揪着头发把他按在地上。他吓坏了,顾不得装港台腔,一口纯正的家乡话都冒出来了。


他进去后,公司随之解散,郑小倩在检举方面表现积极,不仅把电脑里的账目资料全部交给公安局,还联系了好多所谓的受害者,应该够判几年的。我本来想着去探望下他,但走遍苏州各处监狱,都说找不到叫李岭的囚犯,他原先告诉我的名字应该是假的。从那以后我再没见过他,但时常会想起他,不论从哪方面讲,他都是个不错的人,有头脑、有手段,就是运气不好。


我和琳妲的联络却频繁起来。公司垮台后,她和我单独签了一年合同,先付了三万块定金,每天晚上七点到九点陪她俩小时,就聊天,没别的,剩下的余款分阶段给。我不想要她钱,搞得自己真像鸭子了。我说你就当我是朋友好了,我照样陪你两小时。她很不乐意,说朋友是朋友,生意是生意,这点得分清楚。我觉得她有道理,何况我真的特别需要钱,这点钱对她来说不算什么,对我却极为重要,我便不再推脱。琳妲说她看中的是我的坦诚,以前接触的男人都太爱撒谎,虚伪透顶。这让我哭笑不得,其实我说谎就像喝水一样自然,很少有人会认为我坦诚,除了我那可怜的妈,直到现在她还认为我在苏州读大学呢,不知道琳妲是怎么看的。琳妲还说她不是亿万富婆,她是正宗的二奶,被包养的金丝鸟,她老公在山西做煤炭生意的,充其量也就几千万家产,比她大三十岁。我想了想,她跟刘芳倒有点相似,李海洋应该也比刘芳大三十岁,但李海洋是个穷大学教师,一百万都不一定有,又花心又有病,她还这么死皮赖脸地缠着他。


有一次我忍不住把和刘芳的事跟琳妲说了,她大表同情,不过她说凭她做女人的直觉,刘芳心里肯定还有你。要不,她建议着,你把她约出来,我跟她谈谈。我说算了,这样她还以为我求她呢。但她来了兴致,周寻,你就放心地交给姐姐办好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嘛。我是女人,知道她的想法。我问她有什么好主意,她眼珠转了转,你去买一大堆玫瑰,再买几百只蜡烛,晚上在她楼下用点燃的蜡烛摆个心形,再用玫瑰花弄个英文我爱你,然后你拿着吉他唱一夜情歌,不信她不感动。我目瞪口呆,就这些?琳妲得意洋洋,你不认为这是最浪漫的事吗?要有谁这么对我,我肯定二话不说就嫁他。我鄙夷地瞥了她眼,你以为都像你这么好心肠啊?


琳妲的男人每两周过来一次,住一夜就走。我没找什么工作,几乎天天跟她混在一起。她不让我去她家,说有监控系统,她男人会查的。我说你男人真笨,你要是想风流不一定是在家啊,她说她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有时我们一起去郊外,在田地里赤着脚散步,看油菜花开得漫山遍野。我们几乎什么都谈,尤其是性方面的事,她对此有种狂热的穷根究底的好奇心。她问我什么时候失的身,我说去年,她大为惊叹,又问我什么感觉?我稍微讲了讲,她不满足,非得问细节,比如刚进去的时候像什么?支撑了多长时间?谁在上位?那女人叫了吗?怎么叫的?是日本式叫法还是欧美式的?我问什么叫日本式的,她尖着嗓子咿咿呀呀学了阵子,我又问什么叫欧美式的,她又吼吼哈哈地学。惟妙惟肖,笑得我肚子疼。她倒莫名其妙了,周寻,有这么好笑?她说她以前是不良少女,十三岁就失身了,后来就一直在社会上混,开过服装店,当过妈咪,推销过啤酒,还卖过烤羊肉串,这么说吧,十七岁前,几乎什么都干过,后来遇到他,才什么都不干了。不过他岁数大了,那方面就不行了,像个送报纸的,往门里一塞就完事了。


周寻,你想不想搞我?


你别问得这么犀利好不好?


你就说想不想吧?


想是想,但得挑个好时候啊。再说了,合同上没这一条。


奸商!


要说我对琳妲毫不动心,那是假的。她丰满、韵致、性感、可爱,而且又会打扮,哪点都比刘芳强,像散发着香味的鲜嫩的水蜜桃,谁见了都想咬一口,但有种说不清的东西阻止了我。尤其是我们谈得越多,这种感觉越淡,***像附在嘴皮子上,一点点给磨没了。


有一天晚上,月明星稀,她开车带着我去金鸡湖,我们坐在岸上,看湖水荡漾,我觉得有点像石湖。琳妲说她小时候常来这儿,十多年前,这一带还是乡村,到处是树,没有这么大的工业园区,也没这么多草都不长的水泥地。现在路边的那些树,都是移植过来的,根不在这儿。我说这跟城市里的人一样。说完湖水晃了下,我们开始接吻,她的手不安地在我身上乱抓,我摸着她的***,感觉它一点点变得坚挺起来。我把她抱到车上,琳妲喘着气,一边咬着我耳垂一边说,是我好还是刘芳好?我立刻觉得索然无味了,放开了她。她也觉出来了,非常不高兴。


妈的,搞得老娘跟妓女似的,还倒贴。


你别提她行吧?


我就问问,你是谁啊?


我没觉得我是谁。


操,就一陪聊的,你别忘了,你是老娘雇的!


那从现在起,合同解除了。


我钱都付了。


回去给你。你从大你三十岁的男人那里捞点钱,也不容易。


周寻,你敢再说一遍?!


我减慢语速,又一字不漏地说了一遍,琳妲一脚把我踢出车,还好她没穿高跟鞋。我拔腿就跑,她在后面一边大放悲声,一边开车追我。我怕她冲动下加油门撞死我,这女人疯疯癫癫,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于是我专沿着路边,足足跑了有五六公里,累得实在受不了了,就坐在路沿上喘息。琳妲也下来了,她没再说什么,和我一样坐在路沿上。


九 这样你都没反应


最终钱我没退给她,因为第二天她给我来了条短信,说她男人来了,这次多住几天,让我不要主动和她联系。五月多雨,老天哭丧着张灰脸,我窝在住所里出不去,只能看看电视,想着琳妲和她男人欢会的情景,有点失落,但也没什么,我们本来就是生意关系。


刘芳发了那两条短信后,就没再理过我,李海洋倒是殷勤了,几乎每天下午他都要打个电话,让我去他家玩,或者约在哪个地方也行,他要和我认真谈谈,我都推脱说没空。这老流氓有施虐狂倾向,见了后他不知又想出什么妙招摧残我。我不怕打架,我一个能顶他俩,哪怕他曾经是散打冠军。玩心机就不一样了,他有多少年的阅历?我又有多少?在他面前肯定落花流水,刘芳那小贱人又不帮我。


几天后琳妲约我出去,她想去清园烧香,为她三岁时就死去的母亲祈福。我怕碰到熟人,劝她还是去灵岩寺,那是印光大师的圆寂地,香火更灵验。


我们下午过去的,我本来想叫上夏继文,他就住灵岩山附近,琳妲不让,说人多了麻烦,是烧香又不是聚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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