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作者:东野圭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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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惊悚·悬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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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09: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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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9252字

美冬摊开双手,像是在说已无法交谈下去。她伸出右手拿起电话。


“美冬。”


“不是对你说过了吗,你没有资格直呼我的名字,也没有理由这样刁难我。”


“你敢说这种话?我会把和你的事情告诉秋村社长。”


有人敲门,那个戴眼镜的女子探进头来。


“客人要走了,送客。”美冬干巴巴地说。


“等等,我还有话说。”


“够了!我没时间听被华屋辞掉的人说话。”


“你认为被辞退是谁导致的?”


“你自己,”美冬平静地说,“因为你做出了跟踪别人的卑鄙行为。”


戴眼镜的女子表情马上僵硬了,露出似乎在看什么肮脏的东西的表情。“请回吧,社长很忙。如果您不听,只好叫警卫了。”


“你记住,肯定会让你后悔的。”浜中一把推开她,离开了办公室。


“……关于专利,如果有异议,请去专利局走特定手续。另外,如果你以往想出过类似的设计,请出示证据。当然……”


听到这里,加藤关掉了录音机的开关。他挠着长满胡须的下巴,叹了口气,抽出一根烟。


“怎么样?”浜中问。


加藤没有马上回答。他往外吐着烟,望着装饰在店内的观赏性植物。两人正坐在位于霞关的咖啡店的角落,是浜中把加藤约出来的。


“喂,加藤,你快说话呀。”


加藤无精打采地望着浜中:“让我说什么?”


“我问你是怎么想的。这回你该知道我没撒谎吧?”


“我不认为你撒了谎,三年前也一样。”加藤弹落烟灰,“可这样的磁带毫无用处。”


“为什么?我已经向她抗议了。”


“你确实抗议了,但那女人并没有承认。磁带作为证据的能力本来就差,这就更不用说了。”


“美冬确实否认了,但……但是,如果我在瞎编乱造,就不可能这么理直气壮地去找她理论。曾交往过的事也是如此。如果真的没有任何关系,我不可能质问她为什么要隐瞒和我的关系,否则就成了脑子不正常的人了。”


加藤冷冷地望着拼命解释的浜中,微微晃了晃肩膀,嘴角挤出一丝微笑。“没错,你就是个脑子不正常的人。”


“什么……”


加藤把烟吐向张口结舌的浜中。“如果光听这盘磁带,只能这样来判断。喂,浜中,假设你怀揣着录音机,真的把新海美冬说的真话录了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想当证据……或许作为证据的能力不足……如果在法庭上对峙,或许会输,但如果让媒体知道了,肯定能成为话题……”


“啊哈,你想借此敲诈美冬。”加藤微微一笑。


“怎么能说是敲诈呢……我只是……”


“行了,这些都无所谓。”加藤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你认为她对这些事完全没有预料吗?”


“什么……”浜中眨了眨眼睛。


“你是穿成什么样去找的她?带包了吗?”


“包?没有,空着手去的,衬衣、领带,穿着西服……”


“不愿让她看到你落魄的样子。”


“倒不是……”浜中低下头吞吞吐吐——被说中了。


“这样绝对不行。”加藤说,“她知道你身上藏了录音机,或者说,怕你万一会那样,她和你说话时每句话都很小心。”


浜中把手放到胸口,那时把录音机放到了西服的内袋。他想起了当时的感觉。


“不会吧……”


“我相信你说的,才听了录音,也才发现那女人从头到尾都在演戏,而且没有丝毫漏洞。正如你反复说的,当时的谈话不会被别人听见,也就是说,那女人连自己的话有可能被录音都算计到了。”


浜中呆若木鸡地盯着咖啡杯中的黑色液体。


“喂,浜中,你还是收手吧。”加藤平静地说。


浜中抬起头。“收手?什么意思?”


“我是说你不是这女人的对手。再纠缠下去,倒霉的肯定是你。”


“我不会就此罢休。我失去了一切,说到底都是因为她,连我设计的戒指方案也被窃取了……绝不可能就这样忍气吞声。无论如何想报复,否则咽不下这口气。”


“那你就全交给我吧。浜中,你只要给我提供信息就可以,像今天这样。以后也按照这种模式,拜托了。”加藤的语气既像在蛊惑浜中,又像在讨好他,同时也像把他当傻瓜。


浜中双手放在桌子上,握紧拳头,重重地敲了一下。“我无法接受。”


“怎么还不明白?”加藤不耐烦地说,“像你这样的外行,整天瞎晃悠对我们是一种干扰。那女人本来防护得就很严密,你再惊动她,人家非但不会漏出尾巴,还会藏到洞穴里,可能让我们无从下手。”


浜中翻着眼睛瞪着加藤,加藤也毫不客气地回瞪。


“你无法理解我的心情。”浜中从钱包里取出自己那份咖啡的钱,放在桌子上,顺手拿起录音机,站起了身。


“喂,浜中,你发火有什么用?”加藤抓住他的胳膊,“我不是说让你交给我吗?先坐下。”


浜中坐下后,加藤满意地点点头。“设计戒指的事是什么时候对新海美冬说的?在交往后还是交往前?”


“以前对你说过了。”


“我想再确认一遍。”加藤微笑道。


浜中叹了口气:“是在交往后。”


“确定?”


“没错。设计戒指的事,我连最亲近的人都没说过。”


“哦。”


“警察先生,你刚才就说让我把这事交给你。难道你真的能报复那个女人?”


加藤晃了晃肩膀,苦笑道:“我并不恨新海美冬,谈不上报复,勉强可说成想剥掉她的伪装。”


“可你也不能逮捕她,她没犯什么罪。”


加藤没有回答,只是咧嘴笑了笑。


“上次你说过为调查新海美冬去了神户,对不对?”


“不是神户,是西宫一带。”


“这都无关紧要。你调查到了什么?”


“上次对你说了,找到了她父母家在地震中倒塌的房子,还在那附近转了转。”


“另外呢?”


“在西宫看到的就是这些。本来也想去京都看看,可没时间了,只好作罢。”


“京都?”


“听说她父母原本住在京都,她是在京都上的小学和中学。那时的事情我也想知道。”


加藤认真地注视着他。“知道她在京都生活时的地址吗?”


“不知道,但知道学校。简历上写了。”


“你偷看了她的简历?”


浜中撇了撇嘴。加藤也不管这些,继续问道:“现在还有她的简历吗?”


“怎么可能?早扔了。”


“至少还记得她是哪个学校毕业的吧?你那么迷恋她。”


“记得又能怎样?”


“告诉我。”加藤说着从内袋里取出记录本。


和加藤分手后,浜中回到店里,发现百叶门半开着。他吓了一跳,出门前应该关严了。浜中跑上前,向上推起百叶门。店里有人影。看清是小泉,他才放下心来。小泉是他的雇主。除了这家店,还经营了另外三家。


小泉像是在检查账单,看见浜中后不太高兴地问道:“你出去了?”他穿着退色的破衬衣,外面是件皱皱巴巴的外套。浜中总是想,老板应该注意一下穿戴,但吝啬鬼小泉从来听不进去。


“去买了点东西……”


“哦。”小泉依然绷着脸,“听说你去华屋冲人家的商品找碴了?”


浜中呆住了:“你怎么知道?”


“果然。”小泉放下账本,“你怎么想的?不是说好了不要和华屋产生纠葛吗?因为你有这样的承诺,我才答应把这家店委托给你。”


浜中明白了。肯定是美冬把浜中的事告诉了丈夫秋村隆治,估计说他去胡搅蛮缠。


“我没去找华屋理论,而是去了那家所谓开发新产品的合作公司——”


小泉摇头阻止了他:“这都无关紧要。你说你的设计被剽窃了,去找碴是事实吧?”


“不是找碴,”浜中舔了舔嘴唇,“你听我说,小泉。那些新产品原本是我想出来的,bluesnow的社长却擅自剽窃。”


小泉开始摇晃双手。“这种话我不想听。你给我听好了,如果同华屋对立,像我们这样的小型宝石店还能生存下去吗?如果遭到所有批发商的排挤,马上就得关门。”


“他们……说什么了?”


“倒很婉转,说这回就先饶了你。我这次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再有第二次,别怪我不客气。”小泉喋喋不休地说着,不停地用手指点着浜中的脸。


望着小泉那塞满脏东西的指甲,浜中想起了刚才加藤对他说的话:“再纠缠下去,倒霉的肯定是你。”


和浜中分手后,加藤迎着夜风向车站走去。各种思绪在脑中卷起旋涡,慢慢地显露雏形。


新海美冬勾引浜中的时候,应该还不知道他在戒指设计方面有独特的创意,只是为提升在华屋的地位,以浜中为踏板向上爬。事实上,在浜中的努力下,她进公司不久就被调到华屋的中枢部门宝石饰品柜台。


在和浜中交往的过程中,她发现他具有更高的利用价值——划时代的戒指设计。以此为基础,她甚至想到要自己创业。


她决定窃取浜中的设计,这样就需要把原本是靠山的浜中驱逐出去,而且事后也得摆脱他的纠缠。


于是,她筹划了那一系列事件。


对所有女店员的跟踪行为,亏她想得出来!如果只是针对美冬一人,浜中不会被免职。正因为是对所有店员的行为,华屋才不能视而不见。而且,美冬自始至终都坚持自己是众多受害者中的一员,彻底否认与浜中的关系。


但就算浜中被华屋解雇,也无法保证他不再纠缠美冬。因此,有必要再引发一场事件——恶臭事件。


当时,地铁毒气事件使所有警察都处于高度紧张状态。若听说散发了恶臭气体,公安机关1都会尽全力侦查。即便是模仿地铁毒气的案件,搜查队都信誓旦旦地说一定要抓住案犯,对可疑的人不惜长时间进行监视。结果,别说美冬,浜中连华屋的相关人员都无法接近。这正是美冬的目的。


新海美冬是个可怕的女人,为达到目的,不论对谁,绝不手软。不论别人遭遇怎样的不幸,她都毫不在意。


可有必要把浜中害到那种程度吗?难道不能巧妙控制他来继续利用吗?


让加藤比较在意的,是浜中说曾专程去过美冬的故乡,还说那时她生气了,而且,此后就发生了一系列的事件。


那时我是认真的,不想失去那个女人,才想知道关于她的一切。那女人身上具有让男人发疯的某种东西——加藤又回想起浜中瞪着眼拼命表白的样子。在旁人看来,那似乎有些滑稽,但也并非不能理解浜中的行为。但这对美冬来说,或许非常讨厌。


加藤又记起另外一件事情——曾我孝道的失踪。曾我想把新海美冬与父母的合影交给她。但就在交给她之前,曾我却神秘消失了,至今下落不明。


浜中和曾我都想触及新海美冬的过去,又在她面前消失了。至于曾我,还不知是生是死。


或许我该当一次跟踪狂。


加藤对着夜幕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