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噩梦连连(3)

作者:姜永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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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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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09: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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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11744字

从李正房间出来,临下楼时,老毕专门到王晓聪的房间去看了看。那个墙上的美人头像仍然格外引人注目:满月一般的面庞,微微上翘的丹凤眼,红润饱满的丰唇……老毕足足看了有一分钟,这才转过身下楼去了。


“毕老,从种种迹象来看,李正并不是跳楼自杀,而是他杀。”在回去的车上,朱大头终于忍不住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是啊,我们也是这种看法。”小陈和江涛也表示赞同。


“那你们觉得谁是杀害他的凶手?”老毕眯缝着眼睛问。


“我觉得张天似乎有很大的嫌疑。”江涛说,“第一,张天与李正一直都有矛盾,特别是富豪小区凶杀案发生后,张天还曾怀疑是李正所为,据说昨天两人还发生过一些口角,至于私下是否发生过打斗,我们不得而知,不过从这点来说,张天确实具备作案动机。第二,也是最重要的一点理由,那就是张天的突然发疯。据我分析,他极有可能是在看到李正的尸体后,因强烈的负疚感引发内心崩溃,致使神经错乱而疯掉。”


“有点儿意思。”老毕吸了一口烟说,“如果张天是凶手,那你觉得他是如何杀害李正的呢?”


“我认为不妨这样假设:李正一个人爬到了碉楼上,而张天在后面悄悄尾随,趁李正不注意时,他从后面猛然袭击,将李正推下碉楼,从而导致了悲剧的发生。”


“你的假设至少有几点值得商榷。”老毕摇摇头,“首先,李正为什么要在深夜爬到鲜有人光顾的碉楼上去,他去的目的是什么?其次,从身体对抗的角度来说,张天比李正瘦小很多,在有铁栏杆防护的情况下,他恐怕没有那么大的力气将强壮的李正直接推到楼下。第三,根据孙一平和陈扬锋他们的讲述,张天和李正的矛盾并没激化到你死我亡的程度,张天昨天的表现也不像一个即将行凶的人。”


“这些我倒是没有想到。”江涛语塞了。


“毕老,那你的意见是什么呢?”朱大头明显有些着急,接连发生的几起案件,让他如坐针毡,承受的压力很大。


“我的意见也是他杀。其实,在接触到尸体的瞬间,我便确定李正不是跳楼死亡,而是死了之后,被人从楼上扔下来的。”老毕的话令众人大吃一惊,“一般情况下,活人从楼上跳下摔死,与死人从楼上被扔下来,是有明显区别的,其中最主要的区别,便是尸体接触地面部位的损伤程度不同。因为活人的身体是柔软的,而死人一般比较僵硬,这就像同时从高处扔东西一样,两者着地后与地面的撞击程度完全不一样。”


“嗯,确实是这样。”朱大头连连点头,“毕老,你当时发现尸体有什么异常?”


“除了与地面撞击的部位不正常,我还发现李正的后脑勺有一块瘀肿。这个部位没有与地面接触,肯定不是撞击所致,而是人为击打所致。因为李正的头发比较茂密,所以一般情况下,隔着一定的距离肉眼很难发现。当我伸手摸到这个异常部位的时候,我便基本确定了他的死因。既然是他杀,那么凶手很有可能是化工厂的人,而且他说不定也在现场。”


“怪不得你匆匆结束了尸检工作,你是不想让凶手知道你已经看穿了他的阴谋。”朱大头恍然大悟。


“是的,我当时最想知道的是,凶手是如何把尸体背到楼顶的。可惜楼道里走过很多人,脚印很多很乱,根本看不出凶手的痕迹。不过,我还是在靠近露台的楼门后边,捡到了这个东西。”老毕说着,小心翼翼地拿出一把用纸袋细心包裹起来的插销。


“毕老,你是啥时捡到的呢?”朱大头有些吃惊。


“趁你们没注意的时候。”老毕轻轻一笑,“我当时查看了一下插销孔,发现孔洞出现了扭曲,这说明那个门很长时间没有打开过,插销已经生锈了,而凶手在情急之下用力过猛,将插销挡栓部分拉豁,插销因此掉落到了门后边。”


“这下好了,插销上一定留下了凶手的指纹,只要提取到指纹,就等于把这个案件破了一半。”江涛喜形于色。


“很可能事与愿违,我想插销上不会有任何人的指纹——当然,除了在此之前曾经开过楼道门的人,不过间隔的时间已经太久,我想那些指纹也已不存在了。”小陈说。


“说得没错,他当时应该戴了手套作案。”老毕说,“他的这一作案习惯,和富豪小区凶案倒是如出一辙。”


“这么说,他们是同一个人?”


“对。”老毕语气十分肯定。


检测的结果,果然印证了老毕和小陈的分析:插销上没有留下任何明显的指纹!


而尸检报告也证实了老毕的推测:李正是被人杀死后,再从楼顶扔到地上的;造成他死亡的真正原因,是后脑勺上的致命一击。


法医同时指出:后脑勺上的那一处瘀肿,来自一个类似铁锤的重物击打,它直接导致李正大脑颅内出血而死亡。


“李正后脑勺被重击,而且没有反抗过的迹象,说明他是在毫不设防的情况下遭人袭击,并且迅速昏厥直至死亡。”朱大头说,“李正那晚到底在干什么?他又是在哪里被人杀害的呢?”


“我觉得他被杀害的地点,应该离碉楼不远,否则他那至少七十五公斤的体重,也够凶手搬运的了,何况,凶手还要把他背上楼顶呢。”江涛说。


“可是,除了他着地的地方有一摊污血,在碉楼附近并没有发现可疑的现场。”小陈说,“我认为凶手很可能是在室内把他杀死后,再抛尸碉楼制造跳楼假象,而谋杀的现场,早就被他打扫干净了。”


“分析得有道理,”老毕鼓励地看着小陈,“那你说说,这个现场会在什么地方?”


“应该在车间之类的地方吧,那些地方不易被人发现,而作为谋杀的凶器——铁锤之类的也俯手可拾。”小陈说。


“深更半夜,李正到车间去干什么呢?如果他有什么事,完全可以白天去办,没必要夜晚去啊。”江涛提出质疑。


案情分析一时出现了冷场,大家都感受到了会议室沉重的氛围。


正在这时,小黎拿着一个纸袋匆匆走了进来。


“毕老,大头局长,又有新的发现。”小黎微微喘气,“这是法医在李正尸体的内衣口袋里发现的。”


纸袋打开,一张照片呈现在大家面前。那是一张女性的上半身特写照:长发披肩,如满月一般的脸庞上,两只丹凤眼熠熠生辉。


“啊,这不是吴如萍的照片吗?李正为什么随身揣着她的照片?”朱大头和小陈、江涛都一脸惊讶。


“是呀,如此看来,李正很有可能是富豪小区惨案的凶手了。”小黎说。


老毕没有说话,他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拿起那张照片,一边察看,一边苦苦思索起来。


就在警方围绕李正之死展开调查的时候,化工厂又出了一件大事。


这件大事,发生在孙一平身上。


李正跳楼自杀的那天,孙一平睡得很沉。上午十点左右,被一泡尿胀醒后,他起来到厕所放水,之后又回到屋里继续酣然大睡。


不过,这一觉睡的时间很短,大概十一点多,一阵阵喧闹声把他从梦中惊醒。侧耳聆听,他隐隐约约听到“跳楼、自杀、悲惨”这样的字眼。


谁跳楼自杀了?孙一平一个激灵,翻身从床上爬起来,推开窗一看,只见碉楼那边围了一大圈人,在人群的中央躺着一具尸体,从身上的衣服和体形来看,那应该是李正。


李正怎么会自杀?孙一平突然感到一阵眩晕,他赶紧穿好衣服,打开门就往外跑,跑了几步后,他又折回来,往五楼方向奔去。


孙一平没有想到的是,张天的神经比自己的还要脆弱。当他把张天从睡梦中叫醒,并指给他看了李正的尸体后,张天突然大叫着向楼下冲去。


在碉楼前的空地上,张天时而痛哭失声,时而又放声大笑,最后他口吐白沫,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在李主任的安排下,孙一平和另一个同事把张天送到了市医院,但很快,张天又被转院了,他被转到了一个令人望而生畏的地方——精神病医院。


仅仅一天之内,单身宿舍楼的三个住户便只剩下了孙一平一个人。上午的嘈杂像一场闹剧,当李正尸体被运走后,围观的同事便陆续下山去了。


陈扬锋和许志明也要下山了,临走的时候,他们专门到宿舍来劝孙一平。


“孙一平,这山上不能再住下去了,干脆搬到山下和我们一起住吧。”陈扬锋语气有些沉重地说。


“是啊,王晓聪和李正死了,张天也疯了,你再住下去,恐怕也会出事哩。”许志明也说,“你赶紧收拾收拾,现在就和我们一起下山吧。”


“我就住在单身宿舍楼,哪都不去。”孙一平的倔脾气上来了,“我就不信,鬼能把我吃了!”


“你不要心疼那两个钱,还是保命要紧。”陈扬锋的话有些难听,“到时后悔可来不及了。”


“滚!我虽然穷,但也不至于要你们来同情、可怜!”孙一平火了。陈扬锋的话触到了他的痛处和底线,穷,是他内心深处最大的一道伤口,他不容许别人往伤口上撒盐。


“好好,我们走。”陈扬锋也生气了,“真是好心没好报,关我们屁事啊。”


他和许志明推开房门,气鼓鼓地下山去了。


看着他俩离去的背影,孙一平不禁有些后悔,是呀,他们好心来劝自己离开,可他却伤了人家的心。


正生着闷气,这时一个人走上三楼,来到了他的宿舍门前。


来人是厂办的李主任。


“小孙,你是怎么打算的?还住在山上吗?”李主任关切地问。


“是呀,这个月我母亲住院,我把工资的大部分都寄回去了,剩下的钱,恐怕连这个月的饭钱都不够,哪有余钱到山下租房哟。”孙一平老老实实地回答。


“要不,我给你点儿钱,你去山下和陈扬锋他们一起租房如何?”李主任说着,掏出两张百元钞票,塞到了孙一平手里。


“李主任,我不能要你的钱。”孙一平把钱坚决地推了回去。俗话说人穷志不穷,孙一平心里无时无刻潜藏的自卑恶魔,让他在人前经常表现出一种极端的自尊。


“好吧,那你一个人住在山上,要特别注意安全啊!”李主任无可奈何地说,“如果有什么情况,你就赶紧给我打电话吧。”。


“谢谢李主任,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孙一平感激地说。


李主任又叮嘱一番,匆匆下山走了。


偌大的化工厂里,只剩下了孙一平一个人。


小山很快沉寂下来,冬日的太阳露了一下脸,便像肥皂泡般稍纵即逝,匆匆沉到山背后去了。


阳光消逝后,一层薄纱般的轻雾从山间缓缓升起,和着徐徐降临的夜幕,把整个化工厂晕染得朦胧而恍惚。


今天晚上怎么过?望着窗外静谧的夜色,孙一平的心里不由得敲起了小鼓。说不害怕那是假的,特别是王晓聪和李正的面容老是在脑海中浮现,他们是那么的熟悉,又是那么的让他恐慌和害怕。


不知不觉,他又想起了那个美人头像,想起了关于土匪女人和鬼魂的种种传说。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让人感到诡异又神秘,似乎除了用鬼魂作祟来解释,再也没有合理的说法了。


是的,王晓聪死了,李正死了,张天疯了,下一个就要轮到自己了。想到这里,孙一平心里很恐慌。有那么几分钟,他十分后悔,后悔没有随陈扬锋他们下山,更后悔没有接李主任的钱。不过,短暂的后悔之后,他又对自己鄙视和憎恶起来。“孙一平,你要变得坚强,你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和可怜!”他对自己说。


夜幕完全笼罩了小山,黑暗中的化工厂渐渐变得狰狞起来。近处的路灯没有打开,在厂区投射过来的昏黄灯光映照下,楼下出现了大片大片的阴影。那些阴影就像张牙舞爪的魔鬼,把单身宿舍楼层层围裹起来。


即使现在想下山已不可能了。孙一平决定收拾停当后尽快熄灯上床。只要熄了灯,不把自己置于明处,他就有一种心理上的安宁,即使外面发生什么,他也能在暗处观察和判断,让自己掌握防范的主动权。


用最快的速度,他把两包方便面用开水泡好,稀里糊涂倒进肚子,然后草草刷了一下牙,便拉灭电灯,钻到了那张摇摇欲坠的小床上。


躺在床上,孙一平却无法入睡。外面任何一点儿轻微的响动,都会令他心惊胆战。往日楼里住了同事,他对那些响动丝毫没有留意,但今晚,他却不能不留意它们了,而那些响动也像经过扩音器放大似的,总是拼命往他的耳朵里钻。


那是一种山风掠过树梢,以及树枝摇晃、树们相互撞击的声音,此外,还有猫头鹰时不时发出的叫声,它们的叫声就像小孩哭泣,听着听着,人的身上就会起一层鸡皮疙瘩。


在提心吊胆中,孙一平又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几千里外的老家,想起了老家的亲人。可以说,他是在父母的疼爱中长大的,那时的他学习成绩优秀,人人羡慕。虽然家里穷,但为了供他读书,父母倾尽所能。可惜的是,参加高考的前几天,孙一平生了一场病,病好后他匆匆上阵,结果高考成绩并不理想,不得已,他进了一所职业院校读大专。三年的大专学习,他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并欠下亲戚们一屁股的债。参加工作后,他把每月的工资大部分寄了回去,让父母慢慢还债。不幸的是,半年前母亲得了糖尿病,需要长期吃药治疗,这让一家人的日子更是雪上加霜。


正在胡思乱想时,楼道里突然传来一阵悉悉率率的声音,仿佛有人在轻轻走动。孙一平的心再次紧张起来。整幢单身宿舍楼,不,整个化工厂只有他一个人了,在楼道里走动的会是谁呢?难道,那个索命的鬼魂真的来了吗?想到这里,他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悉悉率率的声音越来越近,很快来到了他的门前,接着,门板响了起来。


“谁?”孙一平知道自己不能坐以待毙,他大着胆子,大声喝问了一声。


响声停止了,接着他听到吱的一声,一个东西快速从门前跑了过去。


原来是老鼠!它肯定是闻到了自己门后垃圾桶里方便面的味道,孙一平不由得苦笑了一下。


经过老鼠这一闹腾,孙一平心里的恐惧感消失得无影无踪,此时睡意袭来,他很快便进入了梦乡之中。


第二天凌晨两点左右,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把他惊醒了,他睁开眼睛,发现眼前一片红光,同时大量烟雾钻进了他的屋子,令他几乎窒息。


他挣扎着去开门,不过没走几步,呛人的烟雾使他无法呼吸,他很快便昏厥了过去。


孙一平倒地后,便再也没有起来,直到大火扑进屋来,将他的身体烧成了一段焦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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