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庄秦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09:49
|本章字节:11706字
她真是好心肠,我笑了笑,道:天黑后去河边,对于我来说,是有点不太安全。所以呢,你们把dv摄录机和三脚架带到河边去,把三脚架支好,对准角度,让dv摄录机自行拍摄。我呢,就不去河边了,今天白天赶路有点累,我正好一个人待在客栈里睡觉。
哈,不知道龙飞是否能够体会到我的好意,其实,我这又在为他和安画创造两人独处的机会呢。可龙飞却像个榆木疙瘩一般,木讷地说:也好,晚上去河边唱歌,我现在正好有时间在客房里写几封信。
不知为何,我发现当龙飞说自己要去写信的时候,安画突然侧过脸,狠狠瞪了龙飞一眼。
我不由莞尔,龙飞给谁写信?给某位异性?安画为什么要瞪龙飞一眼,吃醋了?呵呵,年轻人的心,可真是难以捉摸埃
夕阳西下的时候,龙飞和安画便带着dv摄录机出了客栈,我则美美地躺在床上,等待着村子里出现骚动的迹象。我向两个学生交待过,在河边要一遍接一遍地唱龙船调,一直要唱到引起村里人留意才行。
可是,出乎我的预料,天都黑尽了,我却并没等到融雪村里出现骚动,反而听到客栈楼梯传来咚咚咚的脚步声。脚步声停留在我的客房外,然后我的房门响起了锤门的声响,我还听到门外有人大声喊着:秦老师,快起床,出事了!出大事了
是安画的声音。
我满面狐疑地打开门,门一开,安画就冲了进来,扑入我的怀里,大声抽泣了起来。我赶紧将她扶起,可当我的手触到她的外衣,顿时感到手指热乎乎的,似乎触到了什么黏糊糊的液体。再仔细一看,我才发现自己的手指上一片血红。
与此同时,安画歇斯底里地大叫了起来:不好了,我唱龙船调的时候,唱到妹娃子要过河,哪个来背我嘛?,龙飞突然冲上来,把我背到了后背上。再接着,我忽然恍惚了,仿佛灵魂游离出了我的身体,我浑浑噩噩,根本不知道之后发生了什么事。当我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手里拿着一柄刀,刀刃上全是血,我的身上也到处都是血……
我吃了一惊,但还是努力平复自己的心绪,问道:龙飞呢?他人在哪儿?
安画无力地摇摇头,说道: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我清醒过来的时候,看到一个人趴在浅滩中,水面上似乎有暗红色的血……那个人,和龙飞穿的衣物,是一样的……说完后,她忍不住嚎啕大哭了起来。
三年前,在筹备课题的时候,我曾与信得过的一位姓郑的学者有过邮件来往,探讨这个计划的可行性。郑教授首先很担忧地回复邮件,说:对鬼神,还是应该留有一丝敬畏之心。你如此进行科研计划,就不怕真惹恼了水鬼吗?
对他的担忧,我表示嗤之以鼻。做科研的人,本来就应摈弃迷信思想,成为一个纯粹的无神论者才对。
之后郑教授又发来另一封邮件,他认为我的计划非常危险,说不定会影响真实的社会生活,造成险恶的后果。让融雪村的人不再敢在河边唱龙船调,只是小case,如果什么人在这则乡野传说的暗示下,启动心灵的黑暗之窗,可就糟糕了。那个人说不定会被乡野传说孕育成连环杀手,一旦看到有人唱龙船调,就会不计手段杀死唱歌的人,杀人的手法就是用一柄刀割断唱歌者的喉咙,扔进河里……对于这种说法,我依然表示嗤之以鼻。在中国,哪有那么多连环杀手?我们这儿又不是万恶的资本主义金钱社会!
可是,现在安画却告诉我,她在河边唱完龙船调后,龙飞突然把她背在了后背上,而她则失去意识。当她恢复意识后,发现自己手中多了一柄染血的刀,而龙飞却趴在浅滩中,水面上漂浮着鲜血!
我赶紧出了客房,又叫了两位客栈的服务员,与安画一起奔向河滩。
一边跑,我一边问安画:那柄刀呢?安画停下脚步,神情变得很是古怪:秦老师,我明明一直握在手中的,可不知怎么回事,到了客栈的时候却发现手里空空如也,什么东西也没有……
真是古怪,而那两个服务员则哆哆嗦嗦地嘟囔道:是水鬼,水鬼上了这位姑娘的身,把自己的手幻化成刀子了!
呃,这不就是我五年前编的那段乡野传说吗?我有点哭笑不得。
转眼间,我们来到了河滩,固定着dv摄录机的三脚架倒在地上,安画跌跌撞撞冲到岸边,四处张望,却迷惘地回过头,恐惧地对我说:秦老师,奇怪,怎么龙飞不见了?
果然,浅滩里出了翻卷浪花的河水之外,根本看不到半条人影。
服务员陪着安画沿河滩搜寻龙飞的踪影,我则扶起三脚架,取下dv摄录机,想回放一下之前拍到的画面。但是令我很遗憾,大概龙飞背起安画的时候,是从拍摄死角靠近并撞倒三脚架,所以dv什么画面也没拍到。
过了一会儿,安画仿佛灵魂出窍一般,双足无力地回到河滩上,呆呆地说:奇怪,龙飞怎么不见了?他去哪儿了?难道真被水鬼捉去当替身了?
胡说!我厉声喝道,难道你忘记了,你是彻底的无神论者!
可是,不知为何,我又想起郑教授对我说过的话,对鬼神,还是应该留有一丝敬畏之心。
就在这时,我忽然听到河水翻腾的声响似乎有点异样。我诧异地转过头,望向小河,河滩远处的一块巨石后,突然冒起一条黑影,四肢僵硬,伸展躯体,张牙舞爪一般,缓缓从浅滩里站了起来,水从那黑影的身上落入河面,发出哗哗的声响。
那……那是什么……安画吓坏了,浑身不住颤栗。而我也好不了多少,冷汗从额头渗出,钻进脖子里,又像蜈蚣一般爬过背脊,从裤管里地下,全身冰凉,如跌入了寒窖一般。
黑影仿佛挣扎一般,双手交替向前伸出,缓慢爬上了河滩,他抬起头,突然发出了一声嘶吼:呜呜呜救我啊秦老师安画
啊,是龙飞的声音!
我和安画飞也似地奔向龙飞,当我们来到他身边的巨石旁,却诧异地发现,他全身都被黑色的淤泥包裹着,只剩眼睛、鼻孔、耳朵与嘴巴裸露在外面,难怪我们刚才看到他的时候,只看到了一条黑影。
龙飞似乎很虚弱,头发也被淤泥裹得严严实实的,但我却发现,他的头发似乎变短了。再看巨石旁的泥地上,到处都散落着杂乱的头发。
鬼剃头……一个赶来的服务员大声叫了起来。
而另一个服务员则煞有介事地对我说道:水鬼捉唱龙船调的替死鬼,通常都会减掉替死鬼的头发!大概水鬼原本生前留着短头发,所以他怕阎王爷认错人,所以把替死鬼的头发也剪掉了
如果不是龙飞现在这副诡异模样,我一定会觉得服务员说的话很有趣,五年前我编的那则乡野传说又出现了新的变种与衍生。可是,现在我却笑不出来,只能拍打着龙飞的脸,问他:究竟出了什么事?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全身都是黑色淤泥?
在龙飞脸上浇了一点河水后,他总算有点清醒了。醒来后,他断断续续地答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背起了安画……然后,我莫名其妙又晕倒了……我好像做了个噩梦,梦见浑身滴水的毛茸茸的怪物……怪物剪掉了我的头发,把我拖进了淤泥里……后来,我用尽全身气力,踢了怪物一脚,怪物吃痛躲到一边……然后我就听到有人在呼喊我的名字,好像是安画在喊我……再然后,我就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朝着安画发出声音的方向狂奔……我穿过了一条黑色的隧道,隧道周围散发着金色的光芒……最后,我醒了,就看到了你们……
我愣住了,我简直无法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一切。
这世界上怎么可能有水鬼?那是我编出来的一则乡野传说而已。而龙飞叙述的场景,倒与濒死体验有着许多近似。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彻底迷惘了。
但我还是问了一句:龙飞,你的喉咙被安画割开了一条口子?
龙飞却勉强露出憨厚的笑容:哪有的事儿?如果我的喉咙被割开了一条口子,现在肯定已经死了啊
我们回到客栈,龙飞因为受了惊吓,浑身瘫软无力,卧倒在床上。安画也似乎变了个人,主动要求照顾龙飞。我去看望过龙飞,但他一直缩在被窝里,脸朝向墙壁,还有发烧的迹象。而安画告诉我,龙飞似乎陷入了自闭之中。
安画对我说:秦老师,这几天你就不要再去打扰龙飞了,我会好好照顾他,一定会让他打开紧闭的心扉
呃,我点了点头,心里想:这不又给他们创造出两人独处的空间了吗?呵呵,哪怕我写不出论文也没什么关系,只要这两位得意门生最终能走到一起,我也算做了一件功德无量的事。
因为龙飞现在的状态不再适合进行田野调查,加之安画需要照顾他,我这次的调查计划只好无疾而终,暂时搁置。两天之后,我独自回到了n大,而安画则陪着龙飞继续在融雪村养病。
回到研究室,我首先给那家权威核心学术期刊打了个电话,告诉他们,我的论文不得不无限期延后,请他们不用再为我保留版面。
接电话的责任编辑听完我的话后,立刻吃惊地问:为什么要撤版呀?你怎么和郑教授同时撤版了?我们还期待着,能看到你们在期刊上展开一场惨烈的pk呢!
郑教授?pk?什么意思?我诧异地反问。
责任编辑答道:秦教授,真是太有趣了,上周你报选题的时候,郑教授同时也报来了选题。你的选题是人为干预的乡野传说,能否改变民间习俗,而郑教授的选题是根深蒂固的乡野传说,能否影响人类的潜意识。而更有趣的是,在你现在提出撤版的两个小时之前,郑教授也打来了电话,告知不用再替他留版面了……
确实很有趣。
郑教授的选题,与我的选题很接近,但内核却南辕北撤,甚至可以说几乎完全对立。虽然我俩都研究乡野传说,私交也很不错,可我却万万没想到他居然会做这样一个选题出来。
好奇之下,我给郑教授打了个电话。
电话一接通,郑教授就讪讪地对我说:秦教授,安画都给你说了吧……这次我做得是很不好,我向你道歉……但我也是为了学术……你的学生安画很不错,对你忠心耿耿……
他语无伦次地说完这几句,然后又连续道了几声歉,便挂断了电话。我握着听筒愣了好半天,终于明白了郑教授的言下之意。
他的选题是根深蒂固的乡野传说,能否影响人类的潜意识,而他又提到了安画,再加上安画在融雪村里自述做过的事,我不得不怀疑自己的研究计划,成为了郑教授论文里的素材。他买通安画,让她装作受到龙船调民间传说的影响,用刀割了龙飞的颈子,以此作为潜意识受到乡野传说影响的例子。
两篇打擂台的论文,其中一篇竟以另一篇的论点作为论据,其高下立可判别。如果安画真照他那样做了,只怕我将长时间成为学术界的嘲笑对象。
幸好,安画拒绝了郑教授的提议。不过,为什么安画还是说她在恍惚中给了龙飞一刀,而龙飞却说根本没发生过这种事?我猜,大概是安画心里过于紧张,把潜意识里曾经拒绝过的事,当作真实发生的事了。
不管怎么,我躲过了一劫,我觉得有必要向安画表示一下感谢。
于是我再次拾起电话,拨通了安画的手机。
电话接通后,当我一提到郑教授的名字,原本叽叽喳喳说话的安画,却突然沉默了,然后砰的一声挂断了电话。我听着呜呜呜的盲音声,脑海里一片空白,不知道电话线另一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电话线另一头所发生的事,很快就传到了我的耳朵里。
据说我的学生安画,在接完了我打过去的电话之后,立刻来到客栈厨房,操起一柄菜刀,接着走入龙飞的客房里。当时龙飞还侧卧在床上,脸朝墙壁,闭目养神,根本不知道提刀而来的安画。
旋即,安画挥起菜刀,斩向躺卧于床的龙飞。事后警方对龙飞进行尸检的事后,发现他的喉咙几乎完全被斩断,浑身也到处都是刀伤。
我立刻赶到融雪村,询问安画为什么要杀死龙飞。
到这时,我才知道了那天在融雪村的河边,安画真的拿匕首朝龙飞划了一刀。当她看到龙飞的喉咙飚出一道血剑之后,她立刻抛下龙飞,回到客栈中。她知道,这一刀只割破了龙飞喉咙处的毛细血管,不会令他毙命,只会受点轻伤而这正是郑教授让她做的事。
为了让安画成为自己的学术卧底,郑教授答应让她联合署名。
不过,当我和安画来到河边的时候,却找到了毫发无损的龙飞。
但当时我却没想到,其实龙飞的喉咙真挨了一刀,但他为了掩饰刀伤,特意全身涂满了黑色的淤泥。而当我去客房看望他的时候,他甚至全身缩在被窝里,脸朝墙壁,遮掩住了安画替他包扎的伤处。
而龙飞之所以会这么做,是因为他喜欢安画!
龙飞暗恋安画已久,他是电脑高手,为了调查心上人的爱好,他潜入过安画的电脑,却无意中发现了郑教授与安画的邮件往来。他知道,郑教授的做法很卑劣,哪怕论文大获成功,作为联合署名的安画却难逃背叛师门的恶评。
为了安画的清誉,龙飞挨了一刀后,立刻找了个地方躲起来,用黑色淤泥涂满全身。而龙飞留着齐肩的长发,当他挨那一刀的时候,正背着安画,头发从脸前面搭下来,就像刘海一样。安画拿刀割喉,不可避免会将龙飞的头发割下来一些。为了掩饰喉咙处的伤口,龙飞只好把自己所有的长发都割了下来,这也让赶来的客栈服务员误以为龙飞遭遇了鬼剃头。
龙飞做这么多事,其实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却是以不向我透露安画的秘密,要挟安画与他相恋。安画冷静下来后,也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件蠢事。为了避免身败名裂,她只好留在融雪村照顾龙飞,并尝试着与这个她并不喜欢的男生恋爱。
安画以为龙飞会为她保守秘密,所以我永远都不可能知道她曾经做过什么事。
可她万万没想到,我却会从郑教授口中隐隐得知真相,并打来电话,提到郑教授的名字。安画在电话里听到郑教授的名字,第一个反应便是是龙飞向秦老师告了密!
于是,她头脑发热,一时冲动,冲入客栈厨房,操起一柄菜刀,走进了龙飞的客房……对于这件事的真相,我很遗憾。可是,我扪心自问,除了自己打过一个不该打的电话之外,并未做错任何事。
而郑教授,他最多算做了一项不道德的学术研究,但所作的事也没触及法律。
可是……我的这对得意弟子,却全都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