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夜探老宅(2)

作者:魏晓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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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惊悚·悬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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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09: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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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12600字

朦胧的声音,渐渐地清晰起来……那是大队人马急速奔跑的声音,混乱中夹杂着隐约的嘶杀声,金属发出叮当的撞击声,逼真得似乎迸出了火花,其中还混杂着战马扬蹄嘶鸣,人群凄惨的号叫!


初秀和明哲惊恐地四顾,只觉得身不由己地陷入了千军万马的包围之中,硝烟弥漫里,就要被无数扬起的马蹄践踏成泥,周围全都是密密麻麻射来的乱箭和挥舞的兵器,简直无处藏身……


他们都下意识地将脊背紧紧贴在墙上,似在寻求保护。两人睁大了惊恐的双眼,想寻找这声音的来源,嘴里急促的呼吸化成一团团白雾。


不一会儿,那声音像来时一样渐渐远去了,很快就消失在山谷里,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周围又回复了令人心悸的寂静。


“发生了什么事?”明哲回过神来,他尽量压低声音,难以置信地问道。


“天啊!原来那些传说都是真的!”初秀回望着高大的老宅后面的山峰,失神地喃喃道。


“什么真的?”明哲不解。


“以后……再跟你说……”初秀只顾哆嗦,无法细说,她心里的震惊无以复加。


两人就这样在黑暗中愣愣地对视着,半天说不出话来。


初秀只觉得两腿发软,她不自觉地顺着墙根儿溜坐在雪地上,平息着剧烈的心跳。真不敢相信!这世界的确存在着超自然现象。


“你你……你怎么了?”还沉浸在刚才的声音中、正在发愣的明哲慌乱地看着初秀,手足无措。


这时,初秀的脑海里突然蹦出一个说不出原因的念头:苏婉就在这儿!可是她又是那么不愿意面对这个念头,她内心深处不能容忍医生有任何可疑的行迹,尤其不能容忍他和别的女人有什么瓜葛。可是,她既怕苏婉出现在老宅里,又希望快些找到苏婉,这样,不仅可以了却明哲的心愿,也去了自己的心病。


“没事儿,我们快走吧。”初秀起身,两人弯着腰朝前摸索着,寻找着墙上的那个豁口。一不小心,脚下的雪地就会“吱嘎”发出一声怪叫,两人就像猎人枪口追踪下受惊的小动物,立刻停下来,警觉地侧耳倾听一会儿。


“就是这儿了。试试看能不能跳进去。当心!”初秀看见了大墙上那一段坍塌的部分。


明哲先翻上了石墙,他坐在上面,一只手拉住一根树枝,另一只手来拉初秀。


爬上了大墙朝里面一看,黑蒙蒙一片,看不清下面有什么,院落似乎很深。


两人犹疑着,不敢贸然朝下跳。这时,脚下的石块开始有些松动,灰土“悉悉簌簌”地往下掉落。


初秀和明哲还没来得及往下跳,脚下的石头就脱落了,两人“扑通”一声一起跌进了院子里。


初秀的腰正硌在一块石头上,疼得她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们刚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还没来得及喘息,一个黑影就闪电一样在他们眼前划过,突然悄无声息地扑了上来,一下子将明哲扑倒在地!


明哲顿时和那黑影翻滚着厮打在一起,人喊狗叫响成一片。初秀吓得魂飞魄散,大声尖叫起来。这时,一束雪亮的光线照在了他们身上。


“法老!”


那条大狼狗松开了明哲,摇着尾巴回到来人的身边。初秀听出那人就是医生。只见他手里举着一盏矿灯,灯光直射在初秀脸上,刺得初秀用手臂挡着眼睛。


“怎么?是你?”医生陶凡看清是初秀,意外地问。


医生的突然出现,使气氛更加紧张起来,初秀不知说什么好,但她似乎并不怕他,相反,倒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明哲,你怎么样了?你流血了!”初秀看到明哲脸色惨白,颤抖着嘴唇说不出话来,手上一道道伤痕渗出了血珠,用来抵挡的一只胳膊上的衣袖被撕扯得稀烂,连忙蹲下身去扶他。


“他是谁?你们为什么会在这儿?”初秀看不见医生的表情,只听到他的声音冷得似乎能掉下冰渣儿来。


“啊……他是我的老同学,从城里来看我。我们……在外面散步,听见四周有奇怪的声音,被吓坏了,就跳进了院子里……”初秀连忙解释。


“奇怪的声音?噢,你是说那种声音吧?这没有什么奇怪的。听说古时候这里曾经有过一场激战,打仗时的声音被自然界里某种带磁性的东西记录下来,在某种特殊的天气、某个特定的时间就会反复播放出来,就像录音带。明白了?”


他又看了看明哲,语气冷冷地:“你没事儿吧?刚才法老吓着你了,对不起。下一次,我欢迎你们从大门进来。”


“打扰你了,陶医生。我们这就出去。”初秀扶起明哲,一时有些茫然,不知该从墙上跳出去,还是从大门走出去。


“老邱,带他们出去。”医生对站在旁边的一个矮小的老头儿吩咐道。


“可怜的小丫头,小模样儿长得还怪俊的,”那个被叫做老邱的人,是个脏兮兮的小老头儿,他“咯咯”地怪笑着,“吓坏了吧?跟我来吧。”边说边转身,一瘸一拐地带着他们朝大门走去。


大铁门“哐当”一声在身后关上了。


初秀和明哲不约而同回过头,望着那扇黑乎乎的大门,相对无语。


明哲走后,初秀陷入一种半途而废的沮丧之中。


初探老宅的失败,使她预感到这座黑黑的大院儿里隐藏着的内容远非自己所能想像。这越发加重了陶医生其人的神秘色彩,也使初秀越来越想知道关于他的一切。


可是,用什么办法才能顺利地探测到老宅里面的秘密呢?


早晨和黄昏,初秀往往站在窗前,远远地望着老宅的黑色大门陷入遐想。她想像着医生现在正在那座空荡荡的大房子里面独坐饮茶,悠闲自得,还是捧读灯下,冥思苦想?会不会有一个女孩儿陪着他默默对视,或者娓娓聊天?那女孩儿就是苏婉吗?


这么想着,初秀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忧郁。


我这是怎么啦?她猛然觉悟到自己这没来由的情绪,不由得心里一跳,立即把眼睛转到别处。可是仅仅过了一会儿,就又不由自主地开始张望着那扇大门了。


这天中午,孩子们回家吃饭了,初秀独个儿坐在教室里备课,不时抬头看一眼对面的老宅,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突然,那扇神秘的黑色大门豁然打开,墨绿色的越野车开出了大门。


初秀不由得忽地站了起来,她知道医生一定是要进城了,而这时他的老宅子是空着的!初秀只觉得浑身发热,但不知道怎么行动才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越野车开上了村前低矮的山坡,慢慢消逝在视野里。


初秀留意观察了几天,发现医生几乎每隔一两天就要去一趟城里,从他的车开出大门,到从外面返回,至少需要两三个小时。


也许这就是医生能够在这偏僻的地方长期呆下去的原因。他每周都可以有足够的时间到城里去体验都市的文明生活,尽情地享受美味,感受灯红酒绿的繁华,然后再缩回到安静的小山村,过自己的一统生活。


初秀这样想着,就觉得医生的生活透着一种强烈的诱惑,使她想清楚地了解甚至想参与其中。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初秀突然对自己感到不满,她警告自己:别忘了,你是来当老师的,不是来探秘的!


这天中午,天上飘起了鹅毛大雪,下午只有自习课,初秀放了孩子们的假,让他们在家里复习功课,自己关起门来看书。


突然,她听到汽车引擎的轰鸣声。


当她抬起头时,老宅的大门正缓缓打开。不知哪儿来的勇气,初秀扔下书本儿,起身就慌里慌张地跑出了教室门,她站在小河边医生必经的路边时,才发现自己连围巾和手套都没带。


医生的汽车停在她的面前,她毫不犹豫地上了车,坐在他的身边时,竟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欢欣和踏实的感觉。


医生甚至看也没看她一眼,就加大油门朝山坡上冲去。初秀感觉到他的冷淡,那种缩在自我保护的硬壳里、抗拒一切外界影响的架式,使人心寒。


她装作轻松地看了看车里,一眼看到后座上的一只纸箱,与初次见面时那只一样大小。想像着里面可能装着一只可爱的小动物,或者一些新鲜花果蔬菜之类的东西,初秀的心里就平和多了。


路上,两人各怀心事,几乎没说什么话。雪越下越大,到了城里的第一条大路口,医生就刹住车问道:


“你在哪儿下车?在这里吗?”


初秀听到医生冷漠的语调,突然觉得委屈,她坐着不动,好像和谁在赌气,又好像想着什么心事,一声不吭。


汽车继续往前开,一直开到一家酒店门口,停下了。初秀这才猛省过来,连忙要下车,这时她听到医生客气而略带调皮地问道:


“要不要和我一起吃顿饭?你平时在龙山村是吃不到这些好东西的。”


初秀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进那间酒店的。那时候离晚饭时间还早呢,她也一点儿不饿,但是由于下雪,天色已经暗得好像夜幕降临了。


她跟在医生后面,小鸟依人地亦步亦趋。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已经坐在一间包房里,套着雪白布套的椅子,有着高高的靠背,一个漂亮的服务小姐正站在医生身边点菜。


她只能看到医生的侧脸,白净的,腮上隐隐透着一抹刮过胡须的青灰,那青灰色使他清俊的脸庞显得刚毅、冷峻。但他熟练地点菜的语气和把扣着的茶杯翻过来时的随意动作,又使初秀突然觉得医生比任何时候都顺眼,都让人感到亲切。


看来,任何一个表面上不食人间烟火的人,也都是要吃饭、解决饿肚子问题的。想到这儿,初秀不再紧张,她甚至还感到一阵兴奋,这下可以和医生好好谈谈了,说不定还能得到一些意外的收获呢。


医生点完菜,站起身走出了包房,初秀听到他在走廊上给什么人打电话,没有听清说的什么内容,然后医生很快走进来,抱歉地对初秀笑笑:


“有个朋友找我有急事,要不,你先吃了饭回家去?”说着,不等初秀的反应,就回头叫道:


“服务员,先给这位小姐上菜!”


不知道自己都吃了些什么,反正一点儿没有品尝美味的快感。走出酒店的初秀还被屈辱紧紧包围着,她明白医生根本不是真心想请她共进晚餐,他只是随便客气一下,而自己怎么就认真了呢?她对自己的自作多情感到可笑,同时就更加生出一股莫名的怨恨。


刚走到大门口的初秀,被医生从后面叫住:


“晚上回村里去吗?用不用我在公共汽车总站等你?”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回去。”初秀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酒店大门,觉得从未有过的无聊和失落。


这天初秀回家看了看姨妈,就提早返回了龙山村。下了长途汽车,她边走边下意识地竖起耳朵听着身后的汽车声,可是一直走到学校门口,也不见越野车的踪影。直到晚上睡下了,才听到医生的汽车从小河边开过去,初秀觉得心里暗藏着的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期望,一瞬间全部化为泡沫,慢慢消散了。


谁知第二天上午刚下课,医生就出现在教室门口。他目送着孩子们远去的身影,慢慢回过头来,扯了一下嘴角,用迷人的男中音轻轻地说:


“我是来向你道歉的,昨天对不起……没想到你这么容易受到伤害,是我不好。”


只这一句话,初秀心里垒起的坚冰,就一下子融化了,她低垂着眼皮,不敢看医生的眼睛。不知过了多久,她抬起头,医生已经走远了,面对着他的背影,初秀陷入了一片茫然。


这个不可捉摸的家伙!他到底在想什么?


几天后的一个早晨,初秀刚走出门,就看到远远的山坡上聚着黑压压一群人。有几个走在上学路上的孩子也被吸引了,中途拐往山坡上的人群去了。


她愣了愣,难道又出事儿了?


初秀一溜儿小跑,爬上了白雪皑皑的山坡,远远地听到老村长的声音:


“快点儿去打个电话!给派出所的刘所长说一声!”


有个小青年儿应了一声,就迎着初秀跑下山来。


“出什么事儿了?”初秀看到跑过来的小青年儿鼻子冻得通红,脸上还带着一丝惊魂未定的神色。


“大概是个走道儿的,昨晚叫什么野兽给掏了……”


初秀明白“走道儿的”就是指过路的客人。


“是喝醉了吧?”


“可能是,要不挺大个活人咋能半夜跑到那地方去呢?”小伙子说着,自顾跑下山去。


初秀放慢了脚步,她犹豫着,不知该不该过去看看。可是正迟疑间,却已经从人们的腿缝儿里看到了那个可怕的场面。


一大片雪地被鲜艳的血染得通红,红红的雪地中间就躺着那个死者。只见他的脸、脖子和手,凡是露在外面的部位,都呈现血糊糊的颜色,好像被什么动物啃过了的样子。


她立即心惊肉跳地停住了脚步。


初秀见过陈爷爷杀大鹅,把它的头剁下来,再把没了头的大鹅扔到雪地上,任其喷射着鲜血扑腾翅膀,直至腔子里的血流尽而死。


眼前的场面和杀鹅的场面十分相像,一大片鲜红的雪地,中间躺着热血流尽而死的动物。那可怜的家伙死前一定跟撕咬他的野兽搏斗过,可惜力不能支,不是喝多了酒,就是冻僵了……


几个围在那儿的男人听到脚步声,一齐回过头来,他们看到初秀时,露出了惊愕的表情,好像又发现了另一具尸首似的。


老村长忽然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小心地拦在初秀面前,温和地对她说:


“初老师啊,你可别过来,看吓着……走走走,我陪你回去!”说完,扯住失魂落魄的初秀就往坡下走。


“都是叫这只猫头鹰给叫的!连着死人……”老村长叹息着,松开了初秀的袖子,大步走到前面去了,“这地方啊,自古以来就不太平,解放以后呢,可消停多了!没想到赶上我当村长这两年,又老出事儿……”


“村长,那个人是咱村的吗?”


“脸都叫野牲口给啃了,一时认不出来了,等派出所的人来了再说吧。”


初秀缩起脖子,跟着村长,一路回了学校。


这一天,她的眼前总是浮现出那个可怕的死者血糊糊的头和四肢,讲着讲着课,不小心就走了神儿。


“同学们,大家放了学要赶快回家,哪儿也别去,记住了?”她一天之内几次脱口而出地说着这同一句话,孩子们歪着小脑袋听着,都用奇怪的眼神儿打量着自己心神不定的老师。


第二天晚上,村里传出消息,原来那个死者就是疯老太太的儿子,村里一个服刑期间保外就医的犯人,外号叫瘸子。


几个月前,他从医院回到家,老母亲只见过他一面,邱瘸子就人间蒸发一样地不见了。老母亲急火攻心,就开始到处乱跑。


据说,他死前喝了大量的酒,而且遭遇到了体形庞大的野兽。


至于是什么野兽,谁也说不出来,可大伙儿都觉得,现在这种时候,山上还能有这么大的野兽攻击路人,有点儿不可思议。


一个出狱的“老犯儿”死了也就死了,没有什么人会替他感到惋惜,除了他那半疯、半瞎的老母亲,大家很快就忘了这个人。


几场事故过后,村子里慢慢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人们似乎很快忘记了发生的不幸。他们照常上山打柴,牛车拖着长长的树枝从学校前小河的冰面上滑过,赶车的人跟拉车的牛头上都冒着热气。老黄牛累得嘴角淌着白沫,在冷风里拉出粘丝,嘴里吐出的哈气,在长长的睫毛上凝结成霜。


懒惰的人依然像蒜瓣儿一样聚集在一处赌博。一些年轻人去了城里打工,想在过年前挣到足够的钱置办年货。


村子里越发冷清了。


初秀在这平静中感受到一种更加强烈的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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