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艾米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0:02
|本章字节:8288字
石燕跑到校外一个私人开的电话亭去打电话,总算把黄海找到了,黄海听见她的声音,很吃惊地问:“怎么啦?你遇到麻烦了吗?”
“我没事,是你遇到麻烦了,”她把姚小萍和卓越的话完整转述了一遍,催促说:“你快走吧,当心他们抓到你。”
黄海犹豫着说:“但是我现在还不能走,我明天要去‘五花肉’乡下的老家去找她。”
石燕着急地说:“我看你就算了吧,现在保命要紧,那底稿的事就留待以后再说吧——”
“还不光是底稿的事,主要是想知道她现在有没有——因为我受到牵连。”
她觉得他说话的意思,好像此一去就是去当上门女婿一样,心里有点不快,规劝说:“你这个人真是的,受到牵连又怎么样呢?难道你真去把她娶了?”
“那倒不一定,只想证实她没为我受到牵连。”
石燕急了:“你这个人怎么说都说不醒呢?你怕连累她,那你现在去不是更会连累她?”
黄海好像被打哑了,过了一会儿才说:“他们应该不会抓我吧?他们凭什么抓我?他们最多只能暗中算计我,但是公开逮捕我?有什么证据?他们知道我这几天在传染病院,如果他们要下手,早就下手了,不会等到我去‘五花肉’家再动手吧?”
她更急了:“你怎么这么傻?如果‘五花肉’逃回乡下去了,那他们肯定派人监视她了,你一去,不是就可以把你们两个一起抓了吗?就给你戴个那个‘嫖娼’的帽子就行了,判你个十年八年,反正‘五花肉’干那事是名声在外的。”黄海说:“你分析得对,我听你的,马上离开d市。你别担心我,我不会有事的,我就是担心你。”
“你也别担心我,我也不会有事的。你以后小心些。”
“我知道。”
两人突然都沉默了。
突然黄海轻声说:“石燕,我真的不知道怎么感谢你才好,你给我的帮助太多了,我永远都不会忘记的。”
一声“石燕儿”,把她带回了跟他一起念高中的年代,那时她班上的人都是叫她“石燕儿”的,来到师院之后,就很少听人这样叫她了,因为很多人的方言里都没这种叫法。不知道是谁兴起的规矩,班上的人都以姓来称呼彼此,所以很多人都是叫她“石”。
黄海以前也是叫她“石燕儿”的,但他写信的时候从来都没叫过她“石燕儿”,这次来好像也没这样叫过。今天临别之际,他突然这样低声一叫,搞得她心里一动,滋生出一丝不舍的情绪,脑子里冒出一个“依依惜别”来,而且好像有谁在她耳边旁白似的说:“看见没有?这就叫‘依依惜别。”
她走了一下神,又回到现实,催促说:“快别说这些客气话了吧,赶快去坐火车,平安回到a大了记得告诉我一声。”
石燕打完电话,放心了,脚步轻松地回到寝室,发现大家都到自习室去了,只有姚小萍一个人悠闲地坐在床边织毛衣,见她回来了,很神秘地招手叫她过去:“来,我跟你说句话。”
石燕走到姚小萍的床跟前,问:“你怎么没去自习室?”
“在等你。”
她以为又是有关黄海的事,慌忙问:“又怎么啦?你又听到什么——消息了?”
“严谨叫我们今晚过去打牌,你去不去?”
她舒了一口气:“打牌?刚认识,怎么就想起叫我们过去打牌?”
“可能是想找个机会跟我在一起吧。”
石燕看见姚小萍脸上得意的神情,一下子明白为什么姚小萍昨天问她“严谨怎么样”了。她非常后悔昨天说了严谨“矮”,还说了他“打嗝”,但她怎么会想到姚小萍问那话的意思呢?在她心目中,一个结了婚的女人是不会对任何别的男人感兴趣的。她开玩笑说:“你跑去跟严谨打牌,不怕你‘黑漆板凳’(husband,丈夫)打断你的腿?”
“他怎么会知道?难道你准备向我‘黑漆板凳’告密?”
“我的嘴巴才没那么长呢。”她好奇地想,就三个人,怎么打牌?肯定是还有一个人,说不定就是卓越,她来了一点兴趣,问:“就我们三个打?”
“严谨会找人的。”
“是不是找——卓越?”
“肯定是啦,有严谨的地方,还少得了卓越?他们是穿连裆裤的嘛。”
“他们两人年龄相差这么远,怎么会穿连裆裤?”
“你搞错了,卓越跟严谨差不多的年龄,都才二十六七岁,卓越研究生毕业没两年。”
石燕没想到卓越这么年轻,无缘无故地高兴起来,打听道:“那他跟严谨怎么成好朋友的?严谨也是k大毕业的?”
“不是,严谨是我们师院毕业的。”
“师院毕业就可以在师院当老师?”
“那你觉得师院的老师都该是什么学校毕业的?”
“我以为——至少是比师院好的学校吧?”
“比师院好的学校毕业的人,谁愿意到这个破地方来?”
“那卓越怎么来了?”
姚小萍被问住了,但好像也没心思讨论这个问题,而是很推心置腹地告诉石燕:“我也想走留校这条路,不然的话,只能又回到县里去教书,我是打死也不想回那破地方去的。”
石燕知道c省师院有规定,毕业生只能进教育口,不能进别的单位,但她一直准备考研究生的,所以从来没操心分配的事。她劝姚小萍:“你干嘛要回那破地方去教书?到别处去教书不行?”
“我的大小姐啊,你真是象牙塔里出来的,人世间的事情你都不知道。我能出来读书,是跟我们县中签了合同的,毕业后要回那里去的,不然我那不得好死的公公怎么会放我出来读书?他不怕我读了书分到别处去,把他儿子甩了?”
石燕鼓动她说:“你跟他签了合同就得回去?他不就是一个县中的校长吗?”
“等你进了县中就知道县中校长的权力有多大了,”姚小萍说:“算了,别扯这事了,扯起来就心烦。你呢?你毕业了准备去哪里?难道你愿意回你那个什么‘洞洞拐’去教书?”
石燕扑哧一笑:‘回洞洞拐’?你别开玩笑了!我怎么会回那个地方去?辛辛苦苦地读书,不就是为了跳出那个地方吗?读完了又回那里去?那真是疯了。我连d市都不想待。”
“那你准备去哪里?”
“我准备考研究生。”
“考研究生之前呢?”
“什么之前?”
“考研究生也得工作几年才能考啊,你这几年总不能待在家里让你父母供养吧?那你户口放那里?”
石燕仿佛听到一个晴天霹雳:“什么?考研究生还得工作几年后?谁规定的?”
“肯定不是我规定的。闹半天你还不知道?我们师院有规定的,为了保证中小学师资力量,师院应届毕业生一律不能报考研究生。”
“什么?有这种规定?这不是土政策吗?”
“政策都是土的,再洋的政策到了下面,也给你改造成土的了。反正不管是土政策还是洋政策,有这个政策就是了。”
“那怎么办?我一直都想一毕业就考研究生的,”石燕急得带着哭腔,“这几年,如果不是这个希望在支撑我,我真不知道是怎么熬得过来的。”
姚小萍开玩笑说:“那不挺好的吗?这个虚幻的梦帮你熬过了这几年,你还得感谢它呢。”
“别开玩笑了,我是在说真的,如果应届毕业生真的不能考研究生,那我怎么办?”
“怎么办,先找个工作干几年再说。”
“干几年?那——那——”
姚小萍放下手中的毛衣,说:“走吧,不早了,我们到严谨那里打牌去吧,别让人家等急了。”
“现在我哪有心思打牌?心里都急出火来了。”
“光心里急出火来有什么用呢?”
“那打牌就有用了?”
姚小萍振振有词地说:“我们乡下有句老话,叫做‘宁在外面磨,不在屋里坐’。你现在待在家里冥思苦想也想不出什么解决办法来,所以还是跟我出去‘磨’一‘磨’吧。”
“我真的没心思去打什么牌。”
“你以为我喜欢打这个牌?依我的性格,有时间跑那里去打牌还不如待在寝室里打毛衣。”
石燕茫然地看着姚小萍:“那你就在寝室里打毛衣吧,我去自习室了。”
“你就是会死读书,读死书,你去自习室就能把师院的土政策给改变了?”
“那——我们去打牌就能把师院的土政策改变了?”
“打牌当然不能改变师院的土政策,但是。喂,你知道不知道?严谨的爸爸是我们师院的体育老师,正教授呢。”
石燕想不出师院的体育教授跟她考研究生有什么关系,姚小萍启发道:“就像你说的,严谨是师院毕业的,怎么就能在师院当老师呢?当然是他老爸起了一点作用的。你别看他老爸只是一个教体育的,但他从前可风光呢,是我们省有名的体操运动员,好像在全国啊还是全世界都拿了名次的。可惜反右的时候倒了点霉,被打成了右派,赶到我们那边乡下去劳动。后来落实政策的时候,我们师院的裘院长亲自出马,三顾茅庐才把他请出山,到我们师院来教书。”
石燕还是看不出严谨的爸爸跟她读研究生怎么扯得上关系,难道姚小萍想让她改读体育系的研究生?那好像太难了一点,她球类还可以,但是田径不行。她傻乎乎地问:“那严谨的爸爸——他能帮我报上名考研究生?”
姚小萍说:“你别这么直接嘛,一下子就想到别人能不能帮你报名考研究生上面去了,这样也太急功近利了吧?”
石燕不好意思地说:“我主要是——太想考研究生了。那严谨的爸爸到底能不能帮得上忙?”
姚小萍呵呵笑起来:“你看,你看,说你太急功近利了吧?完全是念念不忘,你待会可别一进门就问严谨这问题啊。帮忙这种事,事前很难说谁帮得上,谁帮不上,所以一定要广种才能博收,平时相关不相关的人,都要搞好关系,说不定哪天就用得上。”
“那严谨的爸爸”
“我也不知道,要看他爸爸跟学校领导的关系,还要看当时的情况。走吧,我们边走边说,不然搞太晚了,他们就找别人打牌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