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罗杰·泽拉兹尼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8 09:58
|本章字节:14888字
“倘若我没能在他来找你之前同他取得联系,你应该把一切都告诉他,包括你已经与我谈过这件事。因为我本不该知道发生了什么。三神一体中若有人死亡,他们总是尽可能长久地保守秘密,即使以生命为代价也在所不惜。”
“可是,当你接受审判时,业报大师们会从你的记忆中读到一切啊。”
“反正他们不会在今天读取你的记忆。梵天的死讯会被限制在一定范围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既然阎摩受命主持调查,而他又是心理探针的发明者,我想他们不会拉些黄色的人来操作那些仪器。不过,我依然需要向阎摩确认这点——或者向他提出这个建议——刻不容缓。”
“在你走之前……”
“怎么?”
“你刚才说,只有少数人知道这件事,为了保密甚至不惜付出生命的代价。这是否意味着我……”
“不。你会活下去,因为我将保护你。”
“为什么你要这么做?”
“因为你是我的朋友。”
阎摩在操作探测大脑的仪器。他探测了三十七个,全都是在大神死前一整天内有可能去过欢园见到梵天的人。其中十一个是神灵或女神,包括拉特莉、萨拉斯瓦蒂、伐由、魔罗、拉克西米、穆卢干、阿耆尼和奎师那。
这三十七位神祇与人类中,没有一个是凶手。
技匠俱毗罗站在阎摩身旁,看着探针的数据带。
“现在怎么办,阎摩?”
“我不知道。”
“或许凶手隐去了身形?”
“也许。”
“但你认为并非如此?”
“是的。”
“那让极乐城中的所有人都接受探测如何?”
“每天都有太多人从无数的出入口来来往往。”
“你有没有想过,这也许是罗刹干的?你很清楚,他们已重现世间——而且它们恨我们。”
“罗刹不会对牺牲品用毒。再说,欢园中有驱赶魔物的熏香,我不认为它们能够潜入。”
“现在怎么办?”
“我要回实验室,好好想想。”
“我能陪你到死亡之间吗?”
“悉听尊便。”
俱毗罗同阎摩一起回到那里;阎摩思考期间,俱毗罗仔细查看了业报大师的数据带索引,那是在最初用心理探测器做试验时留下的,如今已弃置不用,而且并不完整;只有业报大师保存着迄今极乐城中所有人的数据带。这点俱毗罗很清楚。
在韦德拉河岸的肯塞,人们重新发明了印刷机。同一个地方还在进行复杂的下水管道试验。两位高超的神庙艺术家也出现在这一场景中,一个老玻璃匠打磨出一副双光眼镜,并且还在制造更多同样的东西。所有迹象都显示出这个城邦国家正经历一场文艺复兴。
梵天决定,该对推进主义采取行动了。
天庭纠集了一支远征军;在与肯塞比邻的城市中,神庙向信徒发出呼召,要他们准备好参加圣战。
毁灭者湿婆的三叉戟不过是个象征,他真正信赖的武器是别在自己身侧的那支火杖。
跨坐于黄金马鞍之上,脚踩白银马刺的梵天,带着一柄剑、一个和一把弓。
新楼陀罗拿起了自己前任的弓和箭囊。
魔罗大人披着一件微微发光的斗篷,不断地变幻色彩。谁也看不出他带着何种武器,驾着怎样的战车,因为无人能够长久地注视他,否则便会感到天旋地转,感到幻王周围的一切都在改变形状。
人们唯一能看清的是他的马,它们口中不断滴下鲜血,无论落在哪里都会激起一股青烟。
最后,从半神中选出了五十位参加这场圣战,他们仍在奋力调教自己的神性,个个都急于增强法力,想要通过战斗赢得奖赏。
奎师那谢绝了参战的邀请,到卡尼布拉森林中吹起了笛子。
他发现他躺在极乐城后一座长满青草的小山上,瞭望着繁星密布的天空。
“晚上好。”
他转过脸来,点了点头。
“你过得如何,好俱毗罗?”
“还不错,迦尔基大人。你呢?”
“相当好。你带了香烟吗?”
“它们从来都离我不远。”
“谢谢你。”
“火?”
“是的。”
“在迦梨夫人把佛陀的内脏扯出来之前,果真有一只灰冠雀盘旋在他头顶吗?”
“还是让我们谈些更愉快的事吧。”
“你杀死了一个弱小的梵天,却使一位强大的梵天有机会取而代之。”
“哦?”
“你杀死了一位强大的湿婆,现在一股同样强大的力量取代了他的位置。”
“生命中充满变化。”
“你希望由此得到什么?复仇吗?”
“复仇不过是个假相,是人称‘自我’的那个假相的一部分。
人从未真正生活,也不会真正死去,他不过是‘绝对’的映像罢了。谁能杀死这样的东西?”
“但你干得倒还不错,即使如你所言,这不过是一次重新排列。”
“谢谢。”
“你为什么要那样做?……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明确答案,而不是你的宗教小册子。”
“我打算消灭天庭的整个统治阶级。可现在看来,这个想法同世上所有的好意一样,铺就的是通向地狱的道路。”
“告诉我你这样做的原因何在。”
“只要你说出自己是怎样发现我的……”
“很公平。现在说吧,为什么?”
“我认为倘若诸神不存在,人类的生活将变得更好。倘若我能将他们全部处理掉,人们便无需再畏惧天庭的愤怒,重新开始拥有很多东西——例如开瓶器和可以用上开瓶器的瓶子。这些可怜的傻子已经被我们压制得太久了。我希望给他们一个机会,让他们自由,让他们能够建造出自己想要的东西。”
“可即便没有自由,他们仍然活着,活着,持续地活着。”
“有时是的,有时并非如此。神灵也一样。”
“你大概是世上最后一个推进主义者了,萨姆。没人会想到,你竟然也是最致命的那一个。”
“你是怎么发现的?”
“我感到萨姆本来会是最大的嫌疑对象,唯一的问题在于,他已经死了。”
“我曾以为这足以保护我不被任何人察觉。”
“于是我问自己,有没有什么方法能让萨姆逃过一死呢?除了更换身体,我想不出别的法子。于是我又问自己,谁在萨姆丧命当天更换过新身体?只有穆卢干大人。但这似乎并不符合逻辑,因为他更换身体是在萨姆死后,而不是在之前。我暂时放弃了这个想法。你——穆卢干——名列那三十七位疑犯之中,接受了探针的检测,阎摩大人认定你是清白的。当时我以为自己必定是走错了方向——直到我想起来,有一个非常简单的方法可以检验我的推测。
阎摩自己就能骗过探针,那其他人为什么不能呢?这时我回忆起一件事:迦尔基的神性涉及对光与电磁现象的控制,他有能力暗中破坏机器,让它看不出任何罪恶。检验这点的方法不是查看机器读出了什么,而是看它如何读取数据。同掌纹和指纹类似,大脑的图案也各不相同。而在身体转换时,一个人会保留相似的大脑模式,尽管此时他已经在使用另一个大脑。无论脑中流过何种思想,思维方式却是各人独有的。我在阎摩的实验室中找到一份穆卢干的纪录,同你的做了对比。它们并不一样。我不清楚你是怎样做到的,但我发现了你的本来面目。”
“非常聪明,俱毗罗。还有谁知道这古怪的推论?”
“没人,现在还没有。但恐怕阎摩很快就会发现。他总能解开难题。”
“你为什么要来找我,不惜以身犯险?”
“通常说来,当一个人活到你我这把年纪,总不至于一点道理都不讲。我知道你在发起攻击之前,至少会听我把话说完。我还知道,既然我所说的对你大有好处,你是不会伤害我的。”
“你有什么提议?”
“我对你所做的一切抱有相当的同情,我愿意助你逃出天庭。”
“不了,谢谢。”
“你想赢得这场较量,不是吗?”
“是的,而且我会以自己的方式取胜。”
“怎么做?”
“我现在就要回到极乐城,在他们能够阻止我之前尽可能杀死更多的人。假如我能杀死足够多的上位者,剩下的人也许将无法维持这个地方。”
“但如果你被杀死呢?世界该怎么办?你所支持的事业又该何去何从?你能再次死里逃生,再次为之奋斗吗?”
“我不知道。”
“你上一次是如何做到的?”
“我曾被魔物附体过,他倒相当喜欢我。有一次我们身处险境,他告诉我说,他已经‘强化了我的火焰’,好让我能脱离身体而存在。我早已忘记了这个小插曲,直到在下方的街道上看见了自己被撕裂的尸体才又回想起来。我需要一具新的肉身,而据我所知,唯一的希望就是诸神的业报之阁。当时穆卢干正要求他们为他服务。正如你所说的,我的力量是电导。我发现即使没有大脑支持,这力量仍能发挥作用,我暂时打断了电路的运行,进入了为穆卢干准备的身体里,穆卢干则下了地狱。”
“而你把一切都告诉了我,这似乎意味着你预备打发我去追随他。”
“抱歉,好俱毗罗,因为我喜欢你。如果你愿意保证忘掉自己所听到的一切,等别人去发现这些事实,那么我会允许你活着离开。”
“很冒险。”
“虽然你的年纪同天庭的小山一般大,但在这漫长的一生中却从未出尔反尔,违背自己的誓言。”
“你要杀的第一位神灵是谁?”
“当然是阎摩大人,因为他是离真相最近的一个。”
“那么你必须杀死我,萨姆,因为他也是四大天王之一,是我的兄弟和朋友。”
“我敢肯定,假如我必须杀死你,你我二人都会感到遗憾的。”
“同罗刹的接触有没有让你染上少许对赌博的嗜好呢?”
“哪一种?”
“如果你赢了,我便承诺绝不提及此事;若赢的是我,你同我一道乘金翅鸟逃走。”
“比试什么?”
“爱尔兰式搏击。”
“同你?胖子俱毗罗?别忘了我还拥有一具强壮的新身体!”
“是的。”
“那么我可以让你先手。”
在天庭远端一座晦暗小山上,萨姆与俱毗罗面对面站到一起。
俱毗罗收回右臂,一拳打中了萨姆的下巴。
萨姆应声而倒。他在地上躺了一会儿,然后缓缓地站起身来。
他揉着下巴,回到自己刚才站立的地方。
“你比外表看上去更强壮些,俱毗罗。”
说完,他发起了攻击。
俱毗罗躺在地上大口喘气。
他想起身又放弃了,继续在地上呻吟了一会儿,最后挣扎着站起来。
“我没想到你还会起来。”
俱毗罗移过来,面对萨姆,他的下颚上出现了一根潮湿的深色线条。
就在他站回自己的位置时,萨姆哆嗦了一下。
俱毗罗等待着,呼吸依然沉重。
快顺着黑夜的灰墙往下跑。快逃!去藏在一块石头下。躲起来!愤怒会将你的肠子化作黄水。这场争斗的力量将磨碎你的脊梁骨……
“进攻!”萨姆喊道。俱毗罗微微一笑,攻了过去。
他躺在地上不住颤抖,虫鸣、风声与青草的叹息交织在一起,汇合成夜晚的合唱,传入他耳中。
颤抖吧,就像一年中最后的落叶那样。你的胸中有一团冰,你的脑中没有任何言语,唯有惊惶的颜色在四下移动……萨姆摇摇头,爬起来跪在地上。
再倒下去吧,蜷成一团静静抽泣。因为人类就是这样开始的,也必将如此结束。宇宙就是一颗黑色的圆球,不断滚动。它摧毁自己碰到的一切。它朝你滚过来了。快逃!你或许能赢得一小会儿,也许一个钟头,然后它便会追上你……
他抬起手,遮住自己的脸,接着又放下双手,瞪着俱毗罗站起身来。
“你在寂阁建造了那名为‘恐惧’的房间,”他说,“我想起来了,这就是你的力量,老神仙。但这还不够。”
一匹无形的烈马奔驰在你心灵的牧场。你从他的蹄印中认出他来,每一个印记都是一处创伤……
萨姆站好位置,握紧了拳头。
天空在你头顶吱吱作响。大地也许会在你脚下裂开。你身后是什么?那高高的、影子一般的东西是什么?
萨姆的拳头抖动着,但他依然向对方挥出了拳头。
俱毗罗踉跄着往后摇晃,他的头被打得偏到了一边,不过他并没有倒下。
萨姆颤抖着站在原地,俱毗罗缩回右臂,准备最后一击。
“你作弊,老神仙。”
透过满脸的血迹,俱毗罗冲他笑笑,他的拳头仿佛一颗黑色的圆球。
金翅鸟被吵醒了,当它的叫声划破了夜空时,阎摩正与拉特莉交谈。
他说:“这可真是闻所未闻。”
天庭缓缓开启。
“也许是毗湿奴大人准备出行……”
“他从不在夜间外出。而且我刚同他说过话,他什么也没提起。”
“那就是别的什么神灵在挑战他的坐骑。”
“不!到围栏去,女士!快点!我也许会需要你的力量。”
他一把拉住她,带她一道朝金翅鸟那钢铁制成的鸟巢跑去。
金翅鸟被唤醒,链子也解了下来,不过眼罩仍在原位。
俱毗罗已经把萨姆抬进围栏,并用皮带将依然昏迷不醒的对手紧绑在鞍上。
他爬下来启动最后一个控制器,笼子的顶盖卷了起来。随后他拿起那根长长的金属钩子,回到了绳梯旁。金翅鸟散发出浓烈的气味,他不住扭动身体,烦躁地拍打着一片片足有两人大小的羽毛。
俱毗罗慢慢爬上梯子。
他为自己系上皮带,就在这时,阎摩和拉特莉靠近了笼子。
“俱毗罗!你疯了吗?”阎摩喊道,“你从来不喜欢升上高空的!”
“事情紧急,阎摩,”他回答道,“而雷霆战车要花上一整天才能准备好。”
“是什么事,俱毗罗?为什么不用刚朵拉?”
“金翅鸟更快些。等我回来再告诉你详情。”
“也许我能帮上忙。”
“不用了,谢谢。”
“而穆卢干大人能帮你?”
“在这件事上,是的。”
“你们的关系历来不佳。”
“现在也一样。但我需要他的帮助。”
“你好,穆卢干!……为什么他没有回答?”
“他睡着了,阎摩。”
“你的脸上有血迹,兄弟。”
“我刚才出了些小意外。”
“而穆卢干似乎也遇上了麻烦。”
“是同一场意外。”
“有什么事情不对劲,俱毗罗。等等,我要进笼子里来。”
“待在外头,阎摩!”
“四大天王从不向彼此下令。我们是平等的。”
“待在外边,阎摩!我要揭开金翅鸟的眼罩了!”
“别那么干!”
阎摩的眼睛一闪,这个红衣男人似乎突然变得更加高大起来。
俱毗罗手拿钩子,身体前倾,他揭下了金翅鸟头上的眼罩。金翅鸟把头向后一仰,又是一声尖叫。
“拉特莉,”阎摩道,“用阴影遮蔽金翅鸟的双眼,让他目不能视。”
阎摩朝笼子的入口走去。
黑暗如一片雷雨云般围住了金翅鸟的头。
“拉特莉!”俱毗罗道,“消除这片黑暗,用它笼罩阎摩,否则一切都完了!”
拉特莉只稍一迟疑便听从了俱毗罗的指示。
“来我这里,赶快!”他喊道,“骑上金翅鸟,同我们一起走。我们需要你,非常需要!”
她消失在笼子里。黑暗如一池墨汁,正不断地蔓延,再蔓延,阎摩摸索着朝前走。
绳梯晃动着,摇摆着,拉特莉登上了金翅鸟。
这时,金翅鸟尖叫着腾空而起,原来阎摩一面前进一面拔出了剑,他朝自己摸到的第一件东西砍了下去。
黑夜在他们身边奔腾,天庭被远远抛在了身下。
他们爬升到极高处,这时穹顶开始合拢。
金翅鸟又是一声尖叫,加速朝大门飞驰。
他们赶在大门关闭前冲了出去,俱毗罗戳了戳金翅鸟。
拉特莉问:“我们去哪儿?”
“去韦德拉河岸的肯塞,”他回答道,“还有,这是萨姆。他还活着。”
“是怎么回事?”
“他就是阎摩要找的人。”
“他会去肯塞找他吗?”
“毫无疑问,女士。毫无疑问。但在阎摩找到他之前,我们还有时间做些准备。”
在大战之前的那些日子,守卫肯塞的人不断涌入。俱毗罗、萨姆和拉特莉带来了警告。肯塞原已注意到邻国的动向,却还不知道天庭的复仇者也将前来。
萨姆负责训练对抗神祇的军队,俱毗罗则训练那些与人类作战的士兵。
人们铸造了黑色的铠甲,献给圣书中歌颂的那位女神。“噢,夜之女神啊,让我们免受母狼与公狼之害,让我们免受盗贼的侵扰。”
萨姆的帐篷就搭在城外的一片平原上。第三天,帐篷外出现了一座火焰的高塔。
一个声音在他脑中轰鸣:“哦,悉达多,鬼狱之王前来履行他的诺言!”
“陀罗迦!你是怎么找到我——认出我的?”
“你知道的,我看见的是你的能量流,是你真正的自我,而非那隐藏自我的肉体。”
“我以为你死了。”
“只差一点。那两个人的眼睛真能攫取生命!即使像我这样的生物也无法幸免。”
“我早告诉过你。你带来了你的军团吗?”
“是的,我带来了我的军团。”
“很好。诸神很快就会对这里发起进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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