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因为太过爱,所以不敢爱(2)

作者:梅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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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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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1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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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10022字

梅小清就明白过来了,说的是高中时候的班主任,那个在她记忆里一直不舒服的人,仕途却是一路的看好。


“任远的女朋友很漂亮。”陈淳突然插进来。


“是呀!在比利时念书,年纪比我们都小。”罗君亦继续地说:“是在北京的时候,李晓娟介绍认识的。”


“莫琦?”梅小清轻声地问。


“什么?”罗君亦怀里两岁大的儿子抬手抓茶杯的时候不小心打翻了,她一边问着一边慌忙地拿纸巾擦着儿子的手,坐旁边的林一也拿过纸巾帮忙。他们是高中班上唯一成的一对,那时候也是彼此暗恋,到大学后捅破了那层纸,真正的在一起。这么多年也是班上羡慕的一对——初恋就能在一起,这不仅仅是个神话,还是个传奇。


后来,只有女生的同学聚会上,罗君亦也有抱怨过,婆婆一直都不太看得上我,觉得我太不矜持,当初是我主动追的林一,其实我不过是给他写了信,他回信的时候先向我表白的,就怎么成了我主动?


原来,不管怎样的情深,先开口的那一方,心里都会有小小的劣势,生怕被看轻了去。于是,耿耿于怀。


那么,她的不说呢?是不是也有一些原由,是薄薄脆脆的自尊心?


其实,梅小清很想再问一句,任远的女朋友,是不是莫琦?是不是她在北京时听过的那个名字。


她和任远的唯一一张合影,也是在那次的北京之行。八达岭长城。


杨家真说:“你们也拍张合影吧!”


那一段长城很陡,坡斜斜的,石阶很高,大约被太多人走过了,有些地方石头都被磨得光亮,还有些石头上有小小的缺口,越是向上,风越是大,是从身后灌来的风,头发朝前拂着,帖到脸上是乱蓬蓬的模样,她不断地弄着头发,然后听到了杨家真的话。


其实这是很自然不过的一句话,她和杨家真也拍了合影,和任远拍一张也没有什么突兀的。


背景有很多的人,她站在长城边上,而任远站在她的身后,他们靠得那么近。在她的心里,有很多的萤火虫,层层叠叠,又好像在夏季墨黑色的天际上缀满了星星,其实只是觉得这光景很美,这是记忆里让她幸福的片刻。


他站在她的身后。在照片上,身影重叠,是向下拍的,他们微微地扬头注视着镜头,那时的她,有怎样的颤栗和欢喜?她贪恋着这片明媚,贪恋着空气中那些清淡的、自然的、柠檬般的气息。


相片只有她有。因为杨家真把所有的照片都只冲洗了一张。她还记得那相机,不过是普通的傻瓜相机,用胶卷,能够拍三十几张来,如果运气好的话一卷能够拍到三十六张,不像现在人人都用数码相机,海量的照片只是存在电脑里。梅小清还是喜欢那种纸质的感觉,喜欢握在手里的归属感,那是怎么也不会丢失的。其实傻瓜相机拍出来的效果也是清晰的,照片里的她带着浅浅的笑意,头发有些凌乱,但没有遮挡住脸,身后任远是很静默的表情——没有表情,其实就是他一贯的表情。


返回的车上,车里满满的都是疲倦,杨家真也困乏地睡了,他们走了很远的距离,一个烽火台又一个烽火台,其实都是一样,但好像走更多的烽火台才算是有意义。堵车了,不知道前面出了什么事故,但没有人问,也许都知道就算是问了也没有用,能走的时候自然就走了。


对于梅小清来说,如果能够一直堵下去,把他们困在这逼仄的车厢里,也会愿意。他们相处了一整天,这堵车多出来的时间就好像是抽到的幸运奖,她还可以和他多相处一天,今天没有听到莫琦的名字,虽然这个名字在她心里杵着,但至少她可以假装,假装那是无足轻重的事。


那张照片她没有放进钱夹里,而是放进相册里,和一大堆的照片在一起,随意地丢进抽屉里。她已经不记得她后来翻过那本相册多少次,也许看相册不过是为了翻那张照片,连对自己,她也这样装着。


但还是被尤薇薇察觉出来了,她说你的电脑里为什么有那么多欧洲游,你的抽屉里为什么放着他的照片?事实上,她从来没有想过要去欧洲,她也没有专门地把那张照片放在抽屉里。尤薇薇是个侦探,她在蛛丝马迹里查出了她的自欺欺人。


其实,心里也是动容的,只有最接近的朋友才会这样了解你。


“一会儿去打牌吧!”陈淳提议说:“就在酒店的二十楼,包了棋牌室,下午大家都没有事吧?”


“我还要送儿子回去午觉,你们玩。”罗君亦说。


“恐怕我也不行,下午还有事。”成洁说,又说:“不过我打个电话,看能不能把事情推掉,难得老同学聚在一起。”


“行,陈淳你就等着输钱好了,反正你是有钱人。”尤薇薇笑着说。


“什么有钱人呀?现在完全就是一负资产,房贷都要压垮了。我还不好跟我老婆说姚伟的婚礼是在总府皇冠。她要知道是五星级酒店肯定又要心里不平衡了,人比人,真是气死人,想我们结婚的时候,连迎亲车都没有,就是亲朋好友坐一起吃顿饭,哎呀,现在结婚成本高呀!”陈淳不无抱怨:“你们听那首筷子兄弟的《老男孩》吗?青春如同奔流的江河,一去不回来不及道别,只剩下麻木的我没有了当年的热血。这歌词是心声呀!转眼都快三十岁了,真快!”


陈淳的话让一桌的人都有些感慨。


“越来越老了。”


“都有肚子了,现在就开始发福。”


“林一,你们孩子都两岁了。”


“我都有白头发了。”


“发现怎么周围的同事年纪一个比一个小,不服老还真不行。”


“同学里结婚的都占半数以上了,逛逛校友录尽看到结婚照呀,宝宝照呀,大家就像比着似的。”


“毕业这么多年我还老梦见高考,梦见答不出来,然后惊醒过来。那时候的压力大呀,分分分,就是学生的命根,成天都扎在书本里,觉得那就是最累的一件事,现在才知道,生活才是最累人的。”罗君亦感触地说。


其实做梦梦见高考,梅小清也是。全是数学题,一道又一道,跟闪电似地劈在她梦里,醒来总是浑身一身冷汗。高考就跟独木桥似的,大家拼得你死我活。又是在重点中学,念的紧箍咒就更是多了。不像现在的学生,扩招,再扩招,就算读书不行,也会条条道路通罗马。但在那个年代,高考就是改变命运的唯一出路。


其实梅小清也想考一个好大学,她也每天下晚自习后看书到很晚,每天早上很早就起来背英语,但收效甚微。不知道是脑袋就那么差劲,还是学习方法的问题,又或者在花了时间的时候其实根本就没有用心。


学校有早自习,有晚自习。最冷的天也是不见亮就出门,最热的天也是要等九点后才能下晚自习。抽屉里永远都有蜡烛,即使是停电了也要点着蜡烛学习。


那时候梅小清很盼着晚自习的时候停电,整个教室点着一盏又一盏的蜡烛,昏黄的光线,带着一些蜡烛特有的气息,教室里变得比以往更活跃些,窃窃私语的声音嗡嗡的,人影攒动,还可以走动一下,这个时间,课堂纪律是被打乱的。


而烛光下的任远,也在晕黄里显得温暖一些。梅小清静静地观察着他,摊开的作业本,胳膊撑着头,另一只手里不停地旋转着笔,就好像在思考一道数学题,其实目光的落点是那个青碧的少年——心事缓缓。


邀请新人上台了,还没有看到司仪,就先听到了他昂扬的声音,来宾们开始鼓掌。梅小清背对着礼台,转过身手趴在椅子上,但她的目光却一直随着任远,这样很好,没有人怀疑她。


短而平整的头发,俊朗的眉和眼,挺拔的轮廓,如果这是一张照片,那所有的背景都被处理成了虚晃的模糊,焦距只对准了他。


应该是很热闹的吧,不断地掌声,哄笑声……那么多的百合,那么多粉色的气球,参加过那么多场婚礼,却是第一次和任远在同一场婚礼里相遇。


他侧过身,和身边的女子说话的时候,梅小清转过身来。不想再看了,就算再看也是摆在橱窗里的。


“下午再玩会儿?”尤薇薇凑到面前说。


“我又不会打牌。”


“全当陪我……你还好吧?”虽然没有说明,但梅小清知道她的意思。


“她真的很漂亮呀!”梅小清由衷地说。


“那确实。”尤薇薇当然知道那个“她”指的谁:“他眼光真不是一般的高。”


梅小清有些怨恨地瞪了她一眼,就算是事实,能不能不要说出来,这太打击她了!


尤薇薇笑起来,正想说什么,手机响了起来,她皱了皱眉,怕影响到别人很快接起来,手捂住话筒,低声地说:“参加婚礼……同学的……晚上再说吧……不用煲汤了,也许不回去吃饭……挂了!”


梅小清扫了她一眼:“林锡?”


“恩。”尤薇薇把玩着手里的手机,这时掌声又响起来,她们同时看了台上一眼,是倒香槟的环节,层层叠叠的玻璃杯堆成了金字塔形,梅小清有些担心会垮掉,但这想法应该很多余吧,又转过身。


“林锡人挺好的。”梅小清说。工作稳定,性格阳光,人长得也不错,何况对尤薇薇那是叫忠心耿耿,都求婚求了三次了,尤薇薇就是没有被感动——她不相信婚姻。总觉得婚姻就是爱情的坟墓,觉得男人在婚后就会变。这跟她成长经历不无关系,父母的离异让她觉得婚姻就是不快乐的,还不如恋爱的好,不合适了分手,一个人过也挺不错。


“我还觉得刘政琅不错呢,你也没有好好把握!”尤薇薇又刺她。梅小清的心里黯然了一下,相比起来,她才是最胆小的那个,她连迈出一步的勇气也没有。她把自己锁死了。有时候看美剧,就觉得里面的爱情发生得太快了,只是一眼,一个搭讪,就可以开始一个故事。


但现实里,永远都有这样一种女生,心里再喜欢,也是隐忍。不是等着自己在漫长的爱恋里磨折了所有的热情,就是等着对方能察觉出自己的心意然后告白。


梅小清呢?时光荏苒,她心里的感情却始终在朝圣的路上,而她和他开始的机会,却是更加地渺茫。


“对了,前几天我有见过刘政琅。”尤薇薇迟疑一下说:“他还问起你的情况……说是又分手了。”


“他还好吗?”提到刘政琅,梅小清心里依然有过一丝惆怅。


“不如你自己去问?”


“再说吧。”梅小清轻声地说。


第一次见刘政琅,是在表妹的婚礼上。看到梅小清去外面接电话时,他跟了过去,然后很文艺地搭讪:“请问这串钥匙是不是你丢的?”


梅小清摇头,说不是。刘政琅又说:“要不你把电话留给我,回头你想起来这钥匙是你的,我再还给你。”


梅小清的表情从诧异就到了忍俊不禁。


没有给她迟疑的时间,刘政琅不由分说地拿了她手机往他手机上拨号。


后来,便常常地请梅小清吃饭、看电影、听话剧、散步……梅小清对刘政琅并没有太多排斥,倒也慢慢试着相处了下来。那时候的刘政琅总是会发现他们之间的“共同点”,喜欢吃火锅,喜欢听乡村音乐,喜欢看剧情片,门牌号有相同的一个数字,手机号有相同的尾数,生日只隔着一个月——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很零碎的事也可以成为理由。


刘政琅的追求直接而强势,但并不让人觉得唐突。那种恰到好处的体贴和浪漫也让梅小清觉得心动。那时,她也想,若是这样相处下去也许就走到婚姻里吧。他们从来不会吵架,甚至连争执都没有,好像没有什么好值得争吵的。去哪里吃饭,她都可以。看什么电影,她都没关系。他忙的时候,她不会电话紧逼,他跟朋友聚会的时候,她也不会查来查去……他骄傲地把她带到朋友面前:“谁的女友都没有我的女友懂事。”


但夏燕说那根本就不是恋爱。恋爱是敏感、是占有欲、是心情会因为对方而起起伏伏,是一天到晚地想要粘在一起,是会在被忽略被冷淡的时候气得抓狂……


那种心情,梅小清在面对刘政琅的时候却是从未有过。她只觉得他很好,体贴、幽默、浪漫,会在她出差到外地时突然地抱着一把玫瑰出现,会在她加班的时候送来热腾腾的晚餐,会在她的生日时为她办一个pary,也会在过马路时妥帖地牵过她的手。但她的心却是静的,就算一连几日都没有联系,也不会感觉到不安。


就那样温吞地相处了两年的时间,直到刘政琅说分手。


是在后来明白了,她的感情只能那么多,给了一个人后,就没有办法再给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