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叶兆言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0:10
|本章字节:7726字
一连三夜,没有任何动静。吴能和吴用百思不解,到了第四夜,兄弟俩终于熬不住了,一前一后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结果第二天一早,他们的头发又被编成了同一根辫子。这一次,兄弟俩彻底傻眼,他们十分慌张地跑了出去,向一名叫力牧的长老请教,请力牧为他们做法事驱邪。力牧是有戎国最有身份的长老,他的嘴里念念有词,在吴能脑袋的左侧,剪了绺头发下来,又在吴用的右脑袋上剪了一绺头发。吴能和吴用两人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作揖。法事做完了,兄弟俩在力牧家的前后打扫卫生,将猪圈里的粪便清理一遍,以此来表示对力牧的谢意。
晚上睡觉的时候,吴能和吴用遵照力牧的指示,不再睡在同一头,大家头脚颠倒,这样谁也不可能把他们的头发编在一起。兄弟俩睡得很香。羿等他们睡着了以后,将吴用轻轻地抱起来,调了一个头,然后再次把他们的头发编织在一起。第二天,兄弟俩又跑到力牧那里去了。力牧不相信事情会这样,问他们是不是按照自己的话做了。
“照长老的话做了,”吴用百思不解地说,“可天亮的时候,我们又睡在了同一头。”
力牧说:“这么说,你们还是睡在同一头了?”
兄弟俩感到很委屈,他们说自己确确实实是颠倒睡的,可是结果也不知怎么搞的,又出现那样的情况。
力牧坚定不移地说:“你们还是要分头睡。”
吴能说:“我们已经分头睡了。”
力牧再一次从吴能吴用的头上,各剪了一绺头发。兄弟俩再一次跪下来磕头作揖,再一次清理猪圈,力牧家门前门后已经很干净,不需要再打扫。到晚上,两人不仅头对脚地颠倒睡,还把几个弟弟搁在他们之间。第二天,同样的事情依然发生了。于是,吴能和吴用决定不再去麻烦力牧,他们不愿意再去清理猪圈,对力牧的法术也产生了根本的动摇。现在,他们打算靠自己的能力来解决此事,彻底追查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吴能把弟弟们召集在一起,一番威逼利诱,关照他们晚上都不要睡觉,轮流值班,看看到底是谁在作怪。
这么一来果然有了进展。一连几个晚上相安无事,最后终于让吴家兄弟中的老四看出了端倪。老四吴干是五氏的儿子,今年刚好十岁,是个慢性子。半夜里,大家困得熬不住了,相继进入了梦乡。吴干看见羿悄悄地爬起来,抱起了无用,将他抱到了吴能睡的那一头,这一次,羿没把他们的头发编织在一起,而是用小刀把他们的头发都割了。羿以为自己神不知鬼不觉,没想到这一切,都落在了吴干眼里。
第二天天色大亮,吴用睁开眼睛,看到了光着脑袋的吴能,不由的大喊一声;吴能惊醒过来,看到吴用,也吃了一惊。这一惊非同小可,他们睡在了同一头,没有像以往那样被编成一条辫子,但是长长的头发已经不复存在。有戎国的男人终身都不会剃头,头发与手脚一样,都是身体很重要的一个组成部分,他们现在的这个模样,想不把对方吓一大跳都不可能。
吴能和吴用并不完全相信吴干的告发,毕竟这事情有些离谱。根据吴干的指点,在屋外的一块石板下面,找到了羿藏在那里的小刀,找到了那些被割下来的头发。不过,羿是个哑巴,他不说话,对他的所有审问,基本上也就失去意义。虽然证据确凿,兄弟俩审来问去,仍然还是半信半疑。他们不相信羿会有那么大的能耐。最后,他们向吴干提出质疑,既然看见是羿所为,他为什么不在当时就出面制止。
“你们只让我注意,看看到底是谁干的,”吴干很实在地回答着,“又没要我制止,你们又没要我制止这个天天会尿床的家伙。”
羿到处向别人卖弄自己阉割后留下的伤疤。既然很多人都有这个兴趣,羿也很乐意满足大家的好奇心。他像展示稀罕之物一样,让任何一个有兴趣的人参观欣赏,不仅是给男孩子看,还给女孩子观赏。嫦娥很快就听说羿已经把自己的那个玩意,给有戎国所有的孩子看了,给所有想看的人欣赏过了。
嫦娥说:“羿,你怎么可以把那个东西,让谁都看呢?”
羿不知道为什么不能给所有的人看。
嫦娥说:“你应该感到羞耻。”
羿并不知道什么叫羞耻,不过,他听懂了她的话,嫦娥说这东西不可以随便给人看,羿就不准备再献宝了。但是嫦娥立刻有些后悔,因为她突然也很有兴趣,也想见识一下那玩意,既然别人都看过了,她为什么不参观一下。
和孩子学校的情形差不多,羿晚上尿床的坏毛病,很快让吴家兄弟忍无可忍。他们可以宽宏大量地忍受他的恶作剧,却再也忍受不了弥漫在屋里的尿臊味,那味道实在有点不好闻。为了解决这件事,吴刚不止一次责骂羿,想出种种法子罚他,但是没有任何效果。羿仍然天天尿床,天天一大泡骚尿。该想的办法都想过了,吴刚试图以羞辱来医治羿,让他顶着湿的茅草游街示众,然后又在毒辣的太阳底下暴晒,结果还是一样。最后吴刚不得不相信,这是阉割睾丸的后遗症。儿子们成天抱怨,吴刚终于失去了耐心。他开始怀疑当初接受羿回家,就是一个大错误。
吴刚决定把羿赶到猪圈里去住。他说你既然喜欢像猪一样,老是在睡觉的地方撒尿,那你就干脆与猪一起做伴吧。羿被赶进了猪圈,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所有的猪尾巴,用一根细绳紧紧地系在一起。结果猪一个个鬼哭狼嚎,吵得周围人家都不得安生。吴刚家的猪圈与邻居武丁家的猪圈紧挨着,吴家的猪惨叫了一夜,武家一头即将临产的老母猪,也因此难产而死了。
第二天,武丁来到吴刚住处,进行了一场很严肃的谈判。他认定是吴家的猪叫给自己带来了损失,因此吴刚必须赔偿一头怀孕的母猪。吴刚觉得这个要求很不合理。在有戎国,男人之间发生了争议,通常是请长老出来调解。最有身份的长老力牧很快被请来了。他听了事情的经过,立刻做出了一个不容置疑的判决:吴刚用不着赔一头怀孕的母猪,但是,为了安抚武丁的愤怒,他应该赔头小母猪。
吴刚和武丁对这一判决都不满意,不过,既然是力牧长志做出的判决,也只能接受。武丁将一头还在吃奶的小母猪抱到了自家的猪圈,吴刚却亲手削了一根竹竿,将羿上上下下一顿暴抽。羿似乎也知道自己错了,任吴刚怎么抽打,一声也不哼。到晚上,羿仍然还睡在猪圈里,与猪们相安无事地睡在一起。第二天,羿在外面玩,捡了一块大小合适的鹅卵石,半夜里偷偷跑到武丁家的猪圈,将鹅卵石塞进那头最大的公猪屁眼里。几天以后,公猪的肚子仿佛是充足了气,不管白天黑夜,一个劲穷叫唤。它的脾气也开始变得暴怒,不断地去咬别的猪,只要看到有人走近,就龇牙咧嘴地露出凶相,随时要发动攻击。武丁不明白问题出在什么地方,大公猪已饲养了好几年,它的后代多得足以让人自豪。武丁不止一次地去吴刚家的猪圈偷偷观察,白天去,半夜里也去。那里的一切情况都很正常。白天羿出去玩,到晚上,羿回来睡在猪圈里,他总是睡得很香,像小猪一样打着呼噜。
武丁又把力牧请来,希望他能为公猪的暴躁不安,做出合理解释。力牧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那畜生表现出来的极度愤怒,让他一时无话可说,琢磨了半天,最后他认定是自己的上次判决出现了问题。也许一头小母猪并不能平息它的愤怒,它显然是对力牧的判决不满,既然是这样,干脆把吴刚家的那头小猪还给人家算了。
武丁说:“这样一来,我不是少了一头母猪,又少了一头母猪?”
力牧不明白:“你怎么会少了两头母猪呢?”
“难产的时候死了一头,还有一头,就是吴家赔过来的。”武丁心里在盘算一笔账,越算越亏,“那头母猪就要生产,要是不死的话,还能生下好几头小母猪。”
力牧说:“要是不把小猪还给吴家,你们家的猪必定要遭惩罚。”
武丁似乎不太愿意相信力牧的话。
长老十分坚定地说:“老天爷正瞪着眼睛看着。”
结果在三天以后,那头公猪死了。武丁这才意识到力牧的话千真万确,看来老天爷是真的生气了。他赶紧把小母猪送还给吴家,又挖了一个深坑,将公猪埋了。有戎国的居民,绝对不敢吃一头遭到老天爷诅咒的公猪。如此强壮的一头大肥猪,就这么挖了个坑埋了,在一个食物短缺的季节里,大家都觉得太可惜。然而可惜又有什么用,谁还敢违抗老天爷的旨意呢。
武丁家的遭遇,让吴刚感到惊恐不安。虽然判赔给武家的小猪失而复得,他的心里并不踏实。老天爷已惩罚了武丁,会不会又惩罚他?吴刚开始检点自己的行为,想想自己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做错了。也许让羿睡在猪圈里就不对。老天爷一定在暗中保佑他。要不然吴刚对羿进行责罚,将小竹竿都抽断了,羿怎么会没有一点反应?
吴刚向力牧请教,他想知道把羿撵到猪圈里去睡觉,是否违背了天意。
“人怎么可以和畜生睡在一起呢?”力牧想了想,很严肃地说,“既然收养了这可怜的孩子,就不能这么对待他。”
吴刚问力牧,有什么办法才能弥补自己的过失。
力牧神秘兮兮地说:“这件事,根本不用问我。你现在就回去吧,一回到家,就会知道应该怎么办了。”
吴刚忐忑不安地回家,一路上苦思冥想,无计可施。然而,就在走进家门的一瞬间,嫦娥迎面走了过来,吴刚突然有想法了。为什么不让羿睡到她的屋子里去呢?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让他喜形于色。吴刚相信这是老天爷给他的启示,这是天意。力牧事前已暗示,屎到了屁眼,自然能屙出来,吴刚只要一回到家,就立刻会得到解决的好办法。
于是,吴刚让嫦娥在她茅屋的角落里,给羿重新搭了一个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