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杨千紫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0:10
|本章字节:12936字
—炽天使路西法,曾是诸天使中最光辉耀眼的一位,他的勇气与美貌无人比肩,却因为背叛上帝而坠入地狱,他的眼中从此只有黑暗的邪恶与残忍。
被运上大船,空间开阔了许多。许是赶上了暴风雨,船颠簸得厉害。
有人扔了一堆衣服进来,厚厚的一摞,就像床单,正好砸在我旁边的女人身上。她还半昏迷着,本能地“啊”了一声,尾音还没有爆破,就被扇了一个耳光。
然后,再也没有人敢出声。小屋里寂静一片,铁门外的声音就清晰起来。我听见一个陌生的男声,隐约带着台湾口音。
“葵哥,这么做可不合规矩啊……您知道,马来西亚那边的人可不是好惹的,您把货截了,我拿什么给他们?这要是传出去……”灯火昏暗,透过铁栅栏,可以看见外头人的影子,影影绰绰,就像旧时代的皮影戏。
坐在对面的是扎着很短马尾的中年人,悠悠抽了口雪茄,身后立刻有人上前,啪的一声将桌上的密码箱打开,转到对桌的人面前。
“我是生意人,自然不会让你吃亏。这一箱钱,你拿去摆平马来西亚那边。另外有一箱,事成之后我派人给你送去。”
那人似是有犹疑,思索片刻,赔笑道:“那这次就按葵哥说的办,下次可不能再这么难为我了……这批货里有不少好货色,调教一下,卖到哪儿都是好价钱。”
扎短马尾的中年人站起身,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转身往舱门外走去。一边拉开门把手,一边回头吩咐一句:“上岸前给她们洗洗,把衣服换上。”借着微弱的天光,我看见他的脸。五十左右的年纪,保养得很好,看起来有些眼熟,又记不起在哪里见过。眼角忽地瞥见他左胸上别着一枚游艇会的徽章,原来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
舱门闭合,房间里一片黑暗。我闭上眼睛,思索自己眼前的处境……
结婚的前一天,未婚夫推我入海,海水那么冷……我抓住一根浮木,在海上漂着等死。在我以为自己再也撑不下去了的时候,被路过的船只救起……
却是一艘装满人蛇的偷渡船。他们将我救起,转手就卖了出去。
我该怎么办?现在能拯救我的,只有我自己而已。我奋力思索着……
可是完全没有头绪,意识渐渐模糊。
我实在是太累了。
2
不知道睡了多久,耳边传来阵阵女子的抽泣声。我睁开眼睛,只见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正蜷曲在墙角里哭泣,船舱里大部分女人都醒了,彼此面面相觑,眼神里都是绝望。
“闭嘴!哭得人烦死了!”远处一个穿亮片衣服的女人腾一下站起来,走过来狠推了那女孩一把。
女孩眼中的委屈更甚,“哇”一声哭得更厉害。她身上还穿着国中校服,稚嫩的脸上道道泪痕。我心里忽然涌出一股酸楚,她凄厉的哭声提醒着我,过去平静美好的生活,已经再也回不去了。
我抬起头,仔细看去,穿亮片衣服的女人长得不错,大眼,高鼻梁,只是五官都很浓艳,反倒让整张脸失了重点。眼看她一巴掌就要挥过去,我刚想阻止,坐在小女孩身侧的女人却比我快,一把将女孩护在怀里,声音冷漠中透着憔悴,说:“不过是个孩子,你跟她计较什么。”
那女人年纪颇大,三十几岁的样子,身穿棉布衬衫,眉目里透着一抹风霜之色。
“大家同在一条船上,能不能活过今晚都是未知。有挑刺的力气,不如留着喘口气。”我瞥那女人一眼,淡淡地说。
世人总说困兽之斗。被关在这样一个狭小绝望的空间里,估计谁都会觉得憋闷,只不过她的火气太大,却拿旁人来发泄。那女人瞪我一眼,刚要发作,可见四下众女都颇为不满地看着她,顿了顿,竟立即转了话锋,说:“姐妹们,我也是心焦。哭有什么用?如今这情形,咱们得一起想想法子。我叫姚莹,小姑娘,你叫什么?”她蹲下身子,带着示好的意思,轻声细语地问那小女孩。
“我……我叫夏梓晗。”小姑娘扑闪一下眼睛,怯怯地回答。
“姐妹们,他们卖人蛇,不过是为了钱。依我看,大家身上有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拿出来凑一凑,或许他们还能放了我们!”自称姚莹的女人环视四周,提高了声音说,面露恳切之色,听起来竟真有几分煽动性。
也许人在这种走投无路的环境下,看到哪怕一点点的希望,都会一厢情愿地相信。女人们看着她,竟有几个面上露出认同而期盼的神色。我诧异地瞟姚莹一眼,明明方才还翻脸比翻书还快,她不像是会说出这种幼稚言辞的女人。
说着,她不由分说地取下夏梓涵手上的腕表,又将自己的项链取下来放在手里,说:“咱们偷偷贿赂一下底下的人,说不定能逃出去。”说着,便站起身四处搜罗,倒真有不少女人摘下随身首饰放到她手里。我瞥她一眼,别过头去。
就在这时,舱门忽然被打开,一个男人提着塑料水管走进来,肩上背着一个布包,随手摔在地上,一大堆劣质的鞋子和化妆品四处滚落。他没好气地呵斥道:“洗干净把衣服换上,都没点人样了!”他指了指早前丢进来的那堆衣服,说,“给我快点!老板等急了可没好果子吃!”
姚莹趁机爬过去抱住他的腿,一手迅速扯一下胸口的衣服,露出大片肌肤,说:“现在您不就是老板吗?放了我们吧,你想怎么样都行……”一面含情脉脉地斜眼看他。
那人嘿嘿一笑,伸手在她胸前抓了一把,说:“啧啧,真是个好货色!我想怎么样都行?小美人,想我把你怎么样?”
一时间,船舱里所有女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们身上。尽管很渺茫,可都还抱着一丝希望。
我在人群背后,默默走到那堆衣服旁,仔细一看,竟还都是新品牌cosmo的春季新款。随手拿了一条紫色薄纱露背长裙,又挑了一双同色的高跟鞋来配它。
水管里的水涓涓流淌,带来几分清凉的意味。我简单梳洗一下,最后拾起那堆劣质化妆品,认真地描画。
小镜中年轻的容颜,依旧白皙鲜亮,晶莹的眼,细长的眉,尖尖的下巴,分明还是自己。配上狭长眼线,目光高贵而迷离。可是我知道,从这一天开始,我不再是千金小姐宋莞凝,我再也回不去了。
我装扮好自己之后,姚莹的戏还没有演完。
“嗬,这媚人的功夫,还是留着给客人用吧,哥哥我可没空陪你了。”那人揩了油之后便想走。
“姐妹们,我们快一起求求这位爷,放了我们吧,做牛做马都可以……”姚莹见他要走,一把扯住他的衣角。女人们听了她的话,纷纷围过去哀求。那男人不耐烦,抬脚踹倒好几个,说:“不想死的就打扮得漂亮点,把客人伺候好了,也许会放你们一条生路!”
可是女人们还是不死心,甚至有人跪在地上,一边哭,一边咚咚地磕头。化好妆的我坐在角落里,垂下眼。世人总说求人不如求己,可是真到走投无路的时候,或许求人也只是心灵上的一种宣泄而已。
姚莹站起身,整个人吊在他身上,一脸乞求,是男人看了怕是都会心生恻隐。那人又在她身上摸了摸,惋惜地说:“要是卖去马来西亚,我或许还能给你找条好路子……可是现在买你们的是葵哥,是死是活,就看你们的造化了。”说着,一把将她甩开,吆喝道,“打扮好了快点上岸,晚了可别怪我不客气。”
那人摔门而去。船舱里的哭声还没有退尽。
我站起身,在众人惊异的眼光里,款款走出门去。
3
夜风微凉。
清新而凉薄的空气吸入肺腑,翻起层层凉意。我沿着简陋的木质栈道走上岸去。在船上不知道被囚禁了多少天,如今仿佛是重新回到了这个世界。
码头的灯光泛着橘色,一个喽啰模样的人守在一旁。我昂首在他面前走过,他只是瞠目结舌地看着我,竟没有半点阻拦。
食指上的钻石戒指折射出耀眼光芒,此时身穿曳地长裙的我,就仿佛回到了ball场,杜渐伦在人群里等着我,他会小声在我耳边说,今夜我的凝儿艳压群芳,又是最美。
想到他,我还是有瞬间的失神。转眼已经走到一群车子中间,前方忽然传来一个颇为熟悉的声音。我下意识地顿住脚步,藏到车后。
“洗胃的医生和仪器都安排好了吗?”听声音,应该是方才在船上买我们的那个人。
“安排好了,就停在新星公园的树林里,二十分钟就能开到……葵哥您真是英明,竟能想到一招。那帮越南仔怎么也想不到,您亲口喝的酒里会有毒。”
“哼,李御可是道上这两年崭露头角的人物……别光顾着拍马屁,把红酒和女人给我准备好了,要是这次做不掉他,以后可是个大麻烦。”
“说起来,我有一件事不明白。那批货里虽然有几个好货色,可是毕竟生涩,未必能伺候好他们。葵哥花大价钱买她们,倒不如找几个夜总会的小姐来得快吧?”
“是不是我做事之前,要先给你交代一下?”葵哥的声音云淡风轻,但我知道,说这话的时候他已经十分不悦。
那人急忙惶恐地说道:“小的知错了,应该做好分内的事,小的不该擅自揣测葵哥的意思。”
“嗯,你跟了我许多年,教你一点也无所谓。”葵哥的声音一如既往,听起来喜怒莫辨,说,“这种事,做熟不如做生。小姐们是本地的,总会有些社会关系,遇到麻烦的,又失踪又报案,搞不好就留了祸根。这批货就不同,凭空消失了也没人知道……至于生涩嘛,呵,灌点药就是了。”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我回过头,在车子的缝隙里看到方才船上的那个喽啰,他正在四处找着什么,想必是来寻我的。
如果让那两个说话的男人知道我躲在这里偷听了这么久,恐怕会杀我灭口。想了想,我站起身,挺胸抬头,落落大方地走出去。
微弱的灯光下,一辆加长房车停在那里。车门敞开着,那个被叫做葵哥的扎马尾的中年男人正跷着腿抽雪茄,身边站着一个司机模样的人,低眉顺眼的样子。
他看见我,似是有些惊讶,从上到下打量着,最后把目光停顿在我的食指上。
我表情恬静地站在他面前,心中暗自后悔,这枚戒指果然惹眼,早知丢掉它就好了。杜渐伦曾给我的一切,如今都成了负累。
这款戒指是巴黎设计师floraou的作品,是一条海豚首尾相接的造型,两只眼睛是由蓝宝石切割成的晶体形状,海豚全身嵌满了碎钻,海豚头由一颗十克拉的全美方钻分割而成。世界上只有三枚,它还有个对我来说极为讽刺的名字,hememoryofhesea,海之记忆。
而杜渐伦,也的确在这茫茫大海之上,给了我这辈子最深刻也最残忍的记忆。
葵哥将目光从我的戒指上移开,探究地看着我,声音颇为温和礼貌,说:“你是谁?”
我思索片刻,无辜地眨眨眼睛,做一个探询的表情,打了个手势,用手语说:“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这时,忽然有人自后狠狠抓住我的手臂,船上那男人终于找到这儿来,看见葵哥,赔笑解释道:“刚才发现少了一个,原来是跑到这儿来了。”
葵哥这才恍然我的身份,面露一个惋惜的表情:“姿色可真不错,可惜是个哑巴。一会儿多给她灌几口药。”
我被那人没好气地拽到一辆大卡车上,其他女人都穿了新衣服坐在里面。我顺从地坐进去,心中暗想,方才可以靠装哑巴逃过一劫,可是一会儿呢?看来他从未想过让我们这批人活着离开。
车子里诡异地安静着。
我忽然意识到不对,四下一看,只见众女都面色红润地靠在一边,似是很热,不断地拉扯着自己的衣服。姚莹更是将裙子拉高,蛇一样地扭动着。正在诧异间,忽然有人一把捏住我的嘴,猛灌几口味道甜甜的液体。方才把我抓回来的男人促狭地笑笑,说:“她们都喝过了,剩下的都给你,可是她们的好几倍呢。”
回想起葵哥说的话,我才明白自己喝了什么。
—能让“新货”不再生涩的东西,还能是什么?
—这个曾经只在电影里听过的词汇。我曾经很好奇它是什么味道的。
4
车子行驶了许久,终于停下来。
我们被驱赶下车,众女的眼神都是涣散而迷离的。我走在她们中间,一手紧紧攥着拳,手心渗出血来。这是生死攸关的时候,我只能用疼痛让自己保持理智。
依靠微弱的星光和车灯的光亮,我看清楚眼前,是一座略显荒芜的仓库。葵哥从加长房车上走下来,提着一瓶红酒走向门口。铁门哗啦一声被打开,里面的黑暗就像黑洞,看不到一丝光亮,仿佛一旦走进去,就再也走不出来。
我跟着众多女人走进仓库,灯光啪一声被打开,一瞬间亮如白昼。我这才看清,两侧的白色编织袋堆得像小山一样高,葵哥将手中的红酒放在桌上,笑着用越南话说:“兄弟们,我来了。”
这时,从仓库深处鱼贯走出两队年轻男人来。他们穿着松散多兜的裤子、紧身背心,身量结实,看似随意地站在两侧,实则将我们围在其中,眉宇间都凝着风霜和一股戾气,防备地打量着葵哥,手上都握着一把长枪。
“你们的大哥呢?我真的很有诚意。”葵哥继续用越南话说,夸张地张开双手,面不改色地笑着。
我心中暗想,他的越南话说得真不怎么样,怕是就只会这两句。
这时,人群后款款走出一个人来,声音低沉而略带沙哑,和这妖娆夜色有种说不出的契合。他用纯正的中国话淡淡地说:“等你很久了。讲中文就好。”
我隔着层层人群看向他。那是一双沉寂如夜的眼睛,幽深而布满寒意,鼻梁直挺,薄唇上有一圈浅浅的胡楂,细碎的长刘海随意地垂在额前。落拓之中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邪魅以及俊美。他穿一袭黑衣,表情只是淡漠不羁,却自有一股寒冽和杀气无声地扩散。那是一种危险的气息,让人望而生畏,莫名想要逃遁,却又不敢轻易迈开步子。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葵哥笑笑,挥手让人搬上来两箱子钱和验钞机,只见美金像雪片一样在眼前翻落,验钞机的屏幕上最后显示一个带很多个零的数字,而那仅仅是其中一摞。
“数目对吧?”葵哥的手下将验过的钞票放回密码箱中,推到男子面前。
黑衣男子瞥他一眼,冷冷地说道:“货在船上,你开走吧。”
“我许葵做生意,向来宾主尽欢。我带了女人和好酒慰劳你的兄弟,算是跟你李御交个朋友。”葵哥说着,已有手下打开几瓶红酒,他率先喝了一口,然后才递给那个黑衣男子。此后,他又将每瓶红酒都喝了一口,逐一扔给对方的手下,想是以此来证明酒里无毒。
原来他叫李御。此时,许多被灌了药的女子已经把持不住,随手抱住身边的男人,呼吸急促而灼热。
一时间,空气中流淌着红酒的味道和旖旎的喘息。
李御幽幽直视葵哥的眼睛片刻,见他一脸笑容,面不改色,这才接过他递来的红酒,用袖子随意抹了抹瓶口。
葵哥拿起另外一瓶,与他轻轻一碰,仰头喝了一口。
我觉得自己的呼吸越发困难,胸腔里的心脏越跳越快,只觉好热,浑身酥软得站立不住。我再次紧紧攥拳,指甲划破了从前的伤口,尖锐的疼痛让我的意识暂时清醒。这酒一定有毒,不然那老狐狸不会安排医生和仪器去洗胃。葵哥方才跟手下说,“新货”的好处在于死了也没人追究,看这样子他是想用美人计迷惑这伙人,然后再在酒中下药钱货两吞。那我们这群女人跟着李御这一边,岂不是死无葬身之地?若不是方才偶然听到葵哥说要洗胃,我可能也想不到他这笑面虎会在酒里下毒。一旦李御的人中了圈套,葵哥搞不好会放火烧仓,到时岂不殃及池鱼?如今大家同在一条船上,为了我自己,我不能让李御他们就这样落入葵哥的圈套。
我冲过人群想要走向那个叫李御的人,可是意乱情迷的姚莹抢先抱住他,蛇一样缠在他身上,贪婪地在他身上摩挲。
李御瞥她一眼,伸手揽住她,一手举起酒瓶,刚要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