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布鲁姆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0:12
|本章字节:5214字
莉莲不喜欢把这叫做习惯,也不喜欢称之为偷。只是借用一下,她这样对自己说只是像发了疯一样向同屋的过夜人借用一下。当乔醉醺醺地倒在沙发上时,从他衣兜里滚出的几美分每隔几天会发生一次,但每次总是不超过两美分可以攒下来去买几双不错的长袜,买一条可以将裙子束紧的宽皮带。乔基姆吃剩下的面包成了她额外的早餐。在金番剧院度过的每一天都充满机遇,但你不能光等着机遇找上门来。弗里达总是这么说,她一刻不停地谈论着机遇,就好像机遇是一位骑马从你身边经过的英俊男子,你不得不甩甩头发、掐掐脸蛋儿跳到路中间去吹着口哨拦住他的去路。弗里达对把握机遇和勇往直前这两种精神有着坚定的信念,因而对于莉莲要去金番剧院一事毫无埋怨,尽管她会因此少了个做帽子的人手。
弗里达千方百计接近乔,设法让他对朱迪斯产生兴趣。朱迪斯去了一趟金番剧院却一无所获,现在就算莉莲身上着了火,她也不愿泼过去一盆洗碗水来解围。弗里达劝说朱迪斯考虑一下乔的条件他为人正直,弗里达说,等有了女人后就不会喝酒了。弗里达也曾表示,如果莉莲想单独过夜的话可以睡她的沙发,她实际上是在说,莉莲可以不必挨着朱迪斯睡,这样会少一些被割破喉咙的危险。但与为一张沙发而再被扣去五分钱相比,莉莲更愿意和那个嫉恨她的女人睡在一起,任凭那个女人用胳膊肘狠狠冲撞她的后腰,在翻身时将手臂压在她的头发上。倘若大家足够配合,弗里达便能够说动乔和朱迪斯上床成为夫妻,而让莉莲睡她的沙发,并且还可以为此朝莉莲索要一小笔钱款,比向乔索要的稍多一些。乔毕竟是个男人,每天还会带回些煤块柴火什么的。但她能看出莉莲对此已心知肚明了。
弗里达头探出窗外,注视着莉莲朝金番剧院的方向走去。小莉莲的此种举动既未让她大惊失色,也未使她感到丝毫遗憾。她听说过那种事儿,不过倘若有一个做金番剧院老板情人的表妹,倒也不会给她造成什么损失。
莉莲没有成为任何人的情人。如果麦尔·布尔斯坦希望的话,她会做他的情人,制衣间里的每一个女孩儿都会,那些女演员们也会,甚至在他演出结束后围拢过来的那群已婚妇女也是一样,而她们的丈夫只有站在一旁,面带羞怯,就像是要把自己的老婆奉献给公爵的农夫,并且还为能得到他的青睐而倍感荣幸。
麦尔·布尔斯坦可能和某个女人有染,但那不是莉莲。既然那不是莉莲,而且也没有理由认为他在试图勾引莉莲,那么麦尔·布尔斯坦邀她去罗伊埃尔餐馆喝茶吃点心又是为了什么呢?莉莲曾站在后台观看过《麦克白》和紧随其后的《荆棘丛中的花朵》;她看过《月亮女王》麦尔说故事本来讲的是个国王而不是女王,还有他的三个女儿,两个忘恩负义,另一个却很善良;她还看过其他十七部剧,关于纽约,新泽西和敖德萨还有一些虚构出来的王国,“猫溪”也被搬上了舞台,关于驯服于世俗的浪子,关于惨遭迫害的犹太人。现在,她开始为演员遗忘的台词,丢失的道具和未被领会的提示而操心了,俨然成了个舞台管理。但麦尔的表演却总是能攫住她的心,就像她第一次见到他时一样。
他是罗密欧,艾达·利普金扮演朱丽叶,这个朱丽叶让莉莲难以忍受,总是像一条长毛垂耳狗那样扑扑地眨动浓密的睫毛,迅疾的脚步扫遍整个舞台,粗暴而又专横,好像是正准备参加晚宴的蒙太古夫人,而不是一个相思成灾的年轻女孩。但麦尔扮演的罗密欧却精彩绝伦,好冲动而又温情脉脉,周身上下燃烧着激情,甚至有一种充满嘲讽的机智,莉莲确信那不是莎士比亚的风格,而是布尔斯坦的她想的没错,布尔斯坦夫子的剧本吸收了莎士比亚作品的精华,剔除了一些无趣乏味的成分,给保姆这个角色增添了许多台词,并很明显地将此作为依地语剧院的代表性角色。除此之外,他们还聪明地做了一些删节,以此使罗密欧从一个恋爱中的男孩儿在金番剧院的观众看来着实可笑变成了一个激情澎湃心智成熟的,在责任与爱情之间苦苦煎熬的男人,这让每名观众都产生了共鸣。女人们将白玫瑰抛到台上,献给她们的麦尔·布尔斯坦,男人们则喝彩声连连。
麦尔让莉莲在演出结束后直接去他的更衣室,想让莉莲看他换装。他用手蘸了些浓稠冰冷的卸妆乳,擦掉化妆油和粉彩,拭去眉毛上的炭黑,眼角处的蓝点,眼部边缘的白色三角,刷在脸颊上的两道粉色,他做着这一切就像是在一件件褪去身上的衣服。莉莲紧扣双手站在门口。麦尔走到一面屏风后边,再次缓缓走出时已换上了蓝色的佩斯利涡纹花呢长袍,遮住了深色裤子,脖子上还搭着一条污渍斑斑的白毛巾。“进来,”他说,“坐在这儿。我很快就好。”他将脸擦净,接着,似乎他刚刚注意到长袍被滴溅上了水点,将它脱下来扔到了椅子上,然后只穿着内衣和裤子站在莉莲面前。欧斯普就不是这个样子。这是一位漂亮的男人,像一匹漂亮的栗色骏马。
他穿上了一件熨烫有些过头的干净衬衫,胸口那一块像冰面一样泛着光。他把衬衫掖进裤子里,然后套上了夹克,衬衫领露出了一截。莉莲抬手帮他整了整衣领。麦尔笑了。“哪儿还需要再调整一下么?”莉莲点点头,她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她将麦尔·布尔斯坦这位音乐剧偶像的外衣翻领顺了顺,感觉到了他强健的胸肌。他伸出手臂,与莉莲相挽着走向罗伊埃尔餐馆。那三个街区的旅程就像是一场梦。
人群熙攘的餐馆内,麦尔的父亲已经等候在角落里的一张餐桌旁了,和他在一起的还有一个深色头发的干瘦男人,他衣着的简陋与布尔斯坦的雅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麦尔吻了他的父亲,又向那个男人点了点头。莉莲全然不知自己该怎么做,她从未与有钱人交往过,从未有过被这儿的所有人都认为是约会的经历畜棚后的亲吻,与欧斯普缄默多刺的父母和面色苍白的姐妹们共同捱过的漫漫长夜。她从未到过这样的一个餐馆,戏剧界人士的汇集地,那些女人浓妆艳抹,戴着装饰繁琐的帽子并挥动着香烟,向穿天鹅绒披肩的男人们抛去鲜红的吻,或是朝他们喷云吐雾,而那些男人则放声大笑着,似乎听到了什么新鲜可笑的或者也可能是下流的事情。所有这一切都在布尔斯坦他们座位的四周浮游旋动。
鲁本·布尔斯坦吻了她的手,麦尔随后为她拉开了那把光滑的曲线优美的椅子,莉莲坐进去时膝盖撞到了铁桌腿。鲁本·布尔斯坦用英语说:“很高兴你也来了,”接着又用依地语说,“你现在已经是我儿子的得意助手啦。”麦尔为他们两个点了些吃的,然后把手搭在她的椅背上。他说他得出去走走,只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