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4二十岁……他与她(3)

作者:九夜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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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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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1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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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12924字

程秀秀说着说着眼圈就红了,魏如风心里软了下来。程秀秀对他是没得说,但他不可能回报些什么,程豪也不可能让他回报些什么。程豪一直有意无意地隔开魏如风和程秀秀,魏如风在一旁看着,心想老狐狸也有糊涂的时候,他不可能和程秀秀在一起的,程豪防范得实在多余。所以程豪安排程秀秀出国的事,他是完全支持的。一是不想让程豪误会,二是不想让程秀秀也蹚浑水。


“最近不太平,有人在暗暗动手脚。”魏如风拍了拍程秀秀的肩膀说,“你爸怕你出事,所以才想送你出国,我也是这么想的。”


程秀秀被魏如风少有的温柔弄恍惚了,她红着脸说:“那你不告诉我!可我还是不想走,我还怕你们出事呢!”


魏如风笑了笑说:“你爸出不了事,我保证。”


“你呢?”程秀秀担心地问。


“我不能出事。”魏如风想起了夏如画,深吸了一口气说。


“不说这个了,晚上陪我吃饭吧!对了,你和那俩妞没关系吧,也不好看,不像你喜欢的类型啊!”


“不了,我今天晚上回家,我姐刚才呼我了。”魏如风摇摇头,掏出呼机看了看说,“那两个女孩捡了我姐的包,我怕有问题,就带东歌来探探,你别为难她们。”


程秀秀酸酸地说:“就那么在乎她吗?”


魏如风没有回答,往楼下走了两步,顿了顿说:“秀秀,算了吧。”


“我不!”程秀秀望着魏如风的背影,狠狠地甩头而去。


魏如风开车回了家,打开门时屋里是暗的,他心里一紧,忙走进去,却看见夏如画静静地坐在沙发上。


魏如风松了口气,按开灯的开关说:“你怎么不开灯啊!下回记着,在家留个亮,要不让人着急。”


魏如风很忌讳黑暗,甚至晚上睡觉都打开客厅的灯,那个血腥味的雨夜也给他留下了阴影,他怕那种黑暗中不可知的恐惧。


“如风,你干过违法的事了吗?”夏如画幽幽地看着他说。


魏如风动作一顿,把夏如画遗失的袋子放在茶几上,转过身说:“又乱想什么呢,你看你,迷迷糊糊的,把包都丢外头了。”


夏如画腾地站起来,走到魏如风面前说:“如风,你从不对我撒谎,你老老实实跟我说,你到底在干什么?是不是违法的事!”


“我累了,你让我歇会儿……”魏如风扭过头,闪开身说。


“魏如风!你就告诉我一句话,好也好,坏也好,你让我知道,我才能帮你啊!”夏如画拽住他,带着哭腔说。


“姐……你早就帮不了我了……谁都帮不了我了……”魏如风惨淡地笑了笑说。


夏如画的眼泪一下子滑出了眼角,她松开了魏如风,斜靠在墙边低喃着说:“为什么……为什么啊?咱们怎么变成现在这样了?为什么就不能好好地过日子了呢?到底是为什么啊!”


魏如风走到夏如画身边,她紧闭着眼,右眼角的泪痣随着她的抽泣,一颤一颤的,更显得忧伤。魏如风不知不觉地抬起手,想抚摩那小小的黑点,为她拭去泪水。可就在指尖要碰到她的时候,魏如风停住了。他一寸寸地收回了自己的手,转握成拳,轻轻地说:“姐,这不是别人的错,是我自己的错。你救不了我,我也不用你救。”


魏如风走进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门锁“咔嗒”一声,将夏如画留在了另外一边。夏如画慢慢滑坐在地上,号啕大哭。她觉得自己的世界一点点地崩塌了,冥冥中她有种感觉,好像正是她的存在才把魏如风推到了现在这个无路可退的地步,而他们已经再也回不到从前。那只曾经被她握紧的小手,渐渐松开了她的掌握,失去了最初触手可及的温暖。


魏如风静静地听着夏如画哭泣的声音,眼泪顺着他冷峻的眼角滴落下来。夏如画隐忍的痛苦让他更为难受,他想如果不是他爱上她,她可能不会被原本清晰的世俗法理、黑白是非所束缚,因而也不会这么苦苦煎熬。魏如风想,他不能这样下去了,他自己的人生怎么样都无所谓,但夏如画一定要好好的。那么,他就去当她的弟弟,或者去当任何无关紧要的谁谁谁。就算孤独冷漠,只要能让她好,魏如风甘愿埋葬自己的爱和幸福。


那天晚上,他们在同一个屋子分处两地,各自悲伤。漫漫时光中,发生了点儿什么,滋长了点儿什么,又掩埋了点儿什么。


6。


酸涩的雨天


第二天一早,夏如画醒来时,魏如风就又不见了踪影,她呆呆地坐在沙发上,心里隐隐作痛。她已经不能分辨这种刻骨的疼痛源于什么,究竟是亲情还是爱情,但是她能确定,不管是什么,她都不会让魏如风孤独地走下去。


那天夏如画一直在呼魏如风,“速回电话”“回家吧”“我等你”……到后来,寻呼台的小姐甚至一听她的声音就直接问:“夏女士,你这回要呼多少次?”


可是魏如风始终没有回音,夏如画一直坐在电话旁,而电话以沉默消化了她的所有留言。


傍晚的时候,夏如画径直去了东歌夜总会。因为对那里的厌恶和愤恨,所以她没有进去,只是固执地站在门口。东歌门前的侍应有人认出了她,也不便轰她走,只能看着她站在那儿,死死地盯着里面。


魏如风是从外面回来的,他跟着程豪的车,下来时先为程豪和程秀秀打开车门。他们好像刚去了什么热闹的地方,程秀秀拽着魏如风的手臂笑得很欢。魏如风没太避嫌,稍微错了错身子,把她拉到程豪身边,和她说了几句话,回过头才看见夏如画。


那时夏如画的眼睛里已经含了泪,魏如风的眼神飘忽起来,始终没有落在她身上。程豪饶有趣味地看着他们俩,朝夏如画笑了笑,拉着程秀秀往东歌里面走去。路过夏如画身旁的时候,程秀秀冷哼了一声。魏如风就跟在她后面,却只是低着头,没有说一句话。


夏如画伸出手拦住魏如风说:“如风,跟我回去。”


魏如风停了下来,吸了口气说:“你先回去吧,我还有事。”


“你看见我呼你了吗?”夏如画仍平举着胳膊说。


“看见了,我那会儿正忙呢。”魏如风侧过脸说。


“忙什么?忙得连个电话都打不了?”


夏如画的声音有一丝沙哑,魏如风皱了皱眉说:“你回去,有什么事以后再说。我晚上不回家,你自己吃饭吧。”


“如风,进来啊!”程秀秀扭过头朝他喊,魏如风答应了一声,随即闪开夏如画,向里面走去。


夏如画空张着胳膊,愣愣地站在门口。她觉得刚才走过她身边的魏如风是那么陌生,她不信承诺要和她一直在一起的人会是这样子,即使那张面孔如此冷淡,她也绝对不信。


长久的站立使她十分疲惫,夏如画不理门口侍者诧异的目光,靠着东歌的外墙坐了下来。天空慢慢下起了小雨,夏如画抱着肩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东歌里面,继续等待着魏如风。


魏如风跟着程秀秀一起进到吧台,他管滨哥要了两杯纯威士忌,一口气喝了下去。刚才夏如画哀怨的眼神几乎要把他的心绞碎,他很想走过去拉着她的手跟她一起走,可是他知道,他已经脏了,离夏如画太近的话,只能把她也染脏,就像她课桌上的字一样,带给她更沉重的痛苦。


魏如风望向窗外,并没有看到夏如画的身影,他松了口气,心里却更加难受起来,又闷闷地喝了几杯,就上了楼。程秀秀跟着他一起往上走,魏如风却把她拦在了门外。


“干吗不让我进呀?”程秀秀不满地说。


“我心烦,想自己待会儿。”


魏如风不客气地关门,程秀秀抵着门板说:“你烦你的,别往我身上发邪火!我进去喝杯水不行吗?”


“楼下管滨哥要去。”魏如风紧锁眉头说。


“我就想管你要!”程秀秀毫不示弱。


“我没这义务!”魏如风被她纠缠不休,“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程秀秀一直开着玩笑,完全没想到他这么绝。她狠狠踹了房门两脚说:“魏如风,你别因为夏如画跟我犯病!你对我没义务,对她就有义务了?我告诉你,有义务也是姐弟义务,你们就是好不了!”


程秀秀气冲冲地冲下了楼,她甩开两边问候的人,直接走出了东歌。看到仍然在门口的夏如画,程秀秀愣了一下。想起刚才魏如风的怠慢,程秀秀怒从心生,她打着伞愤愤地走到夏如画面前说:“魏如风不会出来见你了!你应该明白,他进了这门就意味着什么,他根本离不开东歌!你在我们门口守一宿也没用!伞你拿着,快走吧!”


夏如画看着程秀秀递过来的红伞,没有伸手接。苦涩的酸楚在她心中蔓延,她没想到魏如风竟然会让程秀秀出来赶她,夏如画惨淡地笑了笑,缓缓站了起来,推开程秀秀的手,走向雨中。


天空响起了一声惊雷,夏如画哆嗦了一下,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脚下一软,就歪在了地上。程秀秀不知道阿福的事,更不了解她的旧疾,慌张地扯住她说:“喂!你怎么了?没事吧?”


“你放开我!不要碰我!”夏如画如触电一样,尖叫着蜷缩成一团。


程秀秀被她的样子唬住了,忙招呼门口的侍者:“还看什么啊?快来把她抬进去!”


几个人忙走过来,七手八脚地拉住夏如画。夏如画拼命挣扎,哭着喊:“求求你!放开……放开我!”


“你们都他妈的给我放手!”


魏如风在楼上听见外面的动静,从东歌里跑了出来。看见夏如画的样子,一瞬间他几乎疯了。他冲过去把程秀秀一把推开,没有丝毫的怜香惜玉,力气很大,程秀秀直接跌在了地上。旁边的侍者都愣住了,魏如风从他们手里抢过夏如画,紧紧抱在怀里。夏如画神志仍不清醒,微喘过一口气,瑟缩在他颈窝,喃喃喊着“不要,不要”。


魏如风没和程秀秀说一句话,他用衣服裹住夏如画,抱着她向远处走去。程秀秀从没见过他这么歇斯底里过,她痴痴地坐在地上,红色的伞绽开在她脚边,就像一朵凋谢的花。雨水沿着她的手指一直凉到她的心间,在渐渐模糊的薄雾中,把魏如风冰封住了。


魏如风一路抱着夏如画,她初时很焦躁,一直叫嚷着,几次想从魏如风的怀里挣出去,而魏如风一直没有放手,甚至当夏如画一口咬在他脖子上,他都没吭一声。后来夏如画渐渐安静下来,她仿佛感知到了魏如风的温度,乖巧地窝在他怀里,半梦半醒。


魏如风把她放到床上的那一刻,她突然紧紧抓住了魏如风,迷迷糊糊地说:“如风,别走,你回来。”


魏如风攥住她的手,摩挲着说:“嗯,不走了,就在这儿陪着你。”


夏如画朝他微微笑了笑,安心地闭上了眼睛。看着她沉静的睡颜,魏如风想,他再也不会把她留在其他地方了。


他终究还是放不开她,即便万劫不复,他也认了。


7。


纯真


夏如画那天之后大病了一场,魏如风一直陪在她身边,带她去医院,给她做饭,看着她吃药。两个人都没再说那天的事,有时候魏如风接到电话会出去一趟,夏如画也不问他去了哪里。她知道他一定还在东歌,而她自己可能已经无法简单地把魏如风从那里带出来了。他不再是那个瘦瘦小小的男孩,她说跑,就会飞快地跑出去,她说回来,就会义无反顾地朝她而来。成长掺杂了太多不可控的痛苦,人生也不一定只如初见,不想失去就只能忍耐。


夏如画明了魏如风真的在走私之后,一直过得混混沌沌的。叶向荣的电话她再没打过,叶向荣倒是给他们家里打过电话,问她有没有发现些奇怪的事,比如家里是不是突然有大量现金,比如魏如风是不是常去码头。夏如画一口咬定没有,还说自己的弟弟肯定没问题,她确认过了,让叶向荣不要再找她。


夏如画态度的转变让叶向荣很挫败,还被吴强嘲笑图谋不轨,以权谋私。叶向荣闹了个大红脸,心里却不禁晃荡了一下。


叶向荣承认自己对夏如画有好感,但这是因为对她处境的怜爱。这个女孩从小就失去了父母,生活贫困,和弟弟相依为命,但是坎坷的经历没有让她颓败,她坚强地成长为一个优秀的女孩。如果没有魏如风的离经叛道,那么夏如画会过得很好。叶向荣认为,魏如风之所以在那么小的年纪就参与到程豪的犯罪活动中,是因为他对高级世界的向往。他一直身处阴暗的被人忽视甚至唾弃的角落,所以他更容易被引诱,去追求物质享受。而夏如画显然不是这样,她曾对叶向荣说过,讨厌过现在这种心里没底的日子。她不在乎贫富,只想要一份安安稳稳的平淡生活,而魏如风的空想将她拉入了痛苦之中。


因此,叶向荣很想快一点儿结束这个案子,不仅为了海平市,为了侯队长,为了1149,为了和他并肩的缉私反黑警察们,还为了能把幸福和平安还给这个善良、纯洁、美丽的女孩子,让她绽放如花。


夏如画躲开了叶向荣,却躲不开魏如风已经违法犯罪的事实。她去图书馆查了很多法律资料,无一不显示了走私的严重性,三年、七年、十年、无期甚至死刑……走私罪的量刑很重,夏如画无法判断出魏如风够判多少年,她不敢想下去,因为魏如风的那句“谁也救不了我”总在她耳边回响,她怕永远地失去魏如风。


夏如画幻想过出逃,和魏如风一起去一个谁都不知道的地方,默默生活下去。在那里没人知道他们是姐弟,没人知道她曾被强暴,也没人知道魏如风犯过罪。他们可以相爱,可以朝夕相处,可以永不分离。


这个想法源于艺术课的一个赏析,教授谈起了贝克特,并由此说起阿尔卑斯山。他说在阿尔卑斯山下有一个村庄,全村只有二十六户人,世世代代以牧羊为生,他们的生活安详宁静。


夏如画听到这里的时候被旁边坐着的男孩打断了,她抬起头茫然地看着他。男孩文质彬彬的,声音很温柔,他关切地说:“同学,擦擦眼泪吧,你怎么哭了?”


夏如画这才发现,原来她已不知不觉地流下了眼泪。教授讲述的村庄对她来说就像一个天堂,她想和魏如风去那里,躲开尘世的烦恼,哪怕放一辈子羊也乐意。


“没什么,有点儿感动。”夏如画忙擦干眼泪说。


“没想到你还挺感性的,我看你平时上课都特别安静。”男孩笑了笑说。


夏如画勉强笑了下,扭过头继续看书。


“哎,你喜欢话剧吗?”男孩看着她手里萧伯纳的《圣女贞德》问。


“还行吧。”夏如画敷衍着说。


“那你有没有兴趣加入校话剧团?”男孩看着她,满心期待地说。


“我……”夏如画刚想拒绝,就被教授的咳嗽声打断,这是他的老习惯,课堂纪律不好时,就咳嗽两声以示警告。


两个人忙都闭了嘴,男孩偷偷摸摸地朝夏如画做了个鬼脸。


一下课,夏如画就收拾了东西往外走。旁边的男孩忙追上来,叫住她说:“同学,你等一下!”


“什么事?”夏如画望着这张陌生而俊秀的脸,有些紧张地说。她不住校,因此很少和同学交谈,也没什么知心的朋友。仔细想起来,除了魏如风和叶向荣,她几乎就没什么谈话的对象。


“我刚才说的啊,你忘了?加入校话剧团吧!你很感性,而且天生有忧郁的气质,很适合出演古典戏剧!”男孩很诚恳地说。


“对不起,我……”夏如画摇了摇头,男孩不等她说完,就急忙接着说:“千万别说不!”


他举起双手,比成一个相框的形状说:“要是你现在开口说:‘如果没有的话,希望上帝能赐予我;如果我已得到,希望上帝仍给予我。’那你就是圣女贞德!”


夏如画愣愣地看着他,阳光透过窗户照在男孩的脸上,更加映衬出他干净而灿烂的笑容。恍惚间,她仿佛见到了魏如风小的时候,那时他的笑容也是这样的,让人浑身都暖洋洋的。可是,现在的魏如风没有了那种纯真,他的眉目间更多的是阴霾和戾气。


“那么就这样说定了,下次活动我会叫上你!”男孩放下手,伸到她眼前说,“我叫陆元,大写的六,一元两元的元,所以他们给我起外号叫六块钱。你呢?叫什么?”


“夏如画。”夏如画被他逗笑了,轻轻伸出手,和他握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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