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欧·亨利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0:17
|本章字节:5854字
一个流浪汉想方设法让警察逮捕自己,因为寒冬即将到来,他想到岛上的监狱过冬,但屡屡失败。无意间,他被教堂传来的赞美诗感化,打算振作起来,重新做人,但就在这时,警察朝他走来……
梭比在麦蒂逊广场的一条长凳上躺着,翻来覆去,焦躁难耐。冬天马上就要到了,大家现在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具体征兆就是:夜间,大雁成群结队地在夜晚的天幕上飞行,歌唱;太太们因为想叫丈夫为自己添置海豹皮大衣,所以表现得愈发温柔体贴;梭比心烦意乱地躺在街心公园的长凳上,身体就像烙饼一样,不住地翻身。
忽然,他的腿上落下了一片干枯的树叶,这是霜冻即将到来的预兆。对于长期居住在麦蒂逊广场周围的人们而言,霜冻是个很有礼貌的访客,一定要先发出这样一封提醒函,随后才会亲自上门造访。当北风来临时,十字路口附近的居民就该注意了,霜冻先生就快要到来了。
是时候做出决定了,然后立即付诸实践,梭比心想。事实上,他之所以会在此地表现得如此心烦意乱,就是因为在发愁,这眼看就要到来的酷寒天气应该如何熬过。
梭比没有很大的志向,无论是去南部地区接受充足的光照,让自己陷入昏昏欲睡的状态,还是自由自在地在地中海上徜徉,又或者是去维苏威海湾畅游,都不是他的心愿。其实,能在那座岛上度过冬季的这三个月,才是他最大的心愿。他在那里可以远离冬季的严寒,并远离那些麻烦的警察。在这漫长的三个月时间内,他将一直处于良好的生活环境之中,吃得好睡得好,并且有志同道合的朋友陪伴在身边。梭比最想实现的愿望就是如此,他简直连做梦的时候都在想着这件事。
布莱克威尔岛上的那所监狱是梭比这么多年以来的避寒圣地。每年冬天,为了能够顺利抵达那座岛,梭比必须要事先做好准备工作。每年冬天,纽约有很多比他幸运的人,为了去里维埃拉或是棕榈滩避寒,都要事先买好票,两者其实是同样的道理。到了眼下这种时刻,的确应该开始做准备了。位于广场喷泉之侧的那条长凳就是他昨晚的寝室,为了御寒,他在上衣之中裹了一张报纸,在大腿和脚脖子上也分别裹了一张。可惜这样的举措在酷寒面前,根本就没有多大用处。正因为这样,他才会再度想到了那座岛。那些针对流浪人员设置的慈善机构,并不能取悦梭比。他认为这样的慈善义举根本比不上法律。事实上,很多政府或慈善机构筹建的场所,都可以接纳梭比,他在那里可以获得食物和住所,安稳地生活下去。然而,梭比是如此的自尊而骄傲,如果要他接受别人的施舍,那种屈辱会让他感到痛苦至极。无论什么事情都具有两面性,诚如落到恺撒手中的布鲁图,一定要先被强迫着将身上的污垢都洗干净以后,才有资格接受一张床;一定要先将自己的身份背景等全都坦白以后,才能得到别人赏赐的面包。与其这样,梭比宁可去与法律平起平坐。法律诚然严苛,然而,对于个人正当的隐私,法律还是会持敬重态度的。
既然已经下定决心要去那座岛过冬,为了能尽快实现这个愿望,梭比马上就开始行动了。有不少方便快捷的方法都能实现这个愿望。找一家高档的酒店饕餮一番,结账之时才说出自己一文不名的真相,随即警察便可以悄悄将自己抓走。这个方法无疑是最美妙的一种了。而治安推事会帮自己将接下来的进程安排好。
梭比从长凳上站起身来,离开了广场,路上经过百老汇街与第五大道的交叉口,那片区域的道路上铺着沥青,路面非常平整。他从此处拐入百老汇街,在某处咖啡厅门前驻足。咖啡厅中灯光璀璨,衣香鬓影,夜夜笙歌,美酒、美食应有尽有。
梭比修了面,穿着一件还算高贵的上衣,还戴着一个干净漂亮的黑色领结——这是他在感恩节的时候收到的礼物,赠与他这件礼物的是教会的一名女士。对于自己上半身的装束,梭比自信满满。他要想让自己的行动取得成功,只需避开旁人的猜忌,抵达餐桌前,坐好就行了。之后,他的下半身便被挡了起来,而服务生在看到他上身的装束时,是一定不会起疑心的。首先,要点一只烤野鸭,然后要一支夏布利酒,跟着是卡门贝干酪,小杯的清咖啡,以及一支雪茄。梭比暗自思索着自己的菜单。他觉得点那种一支售价一美金的雪茄就可以了。为了不让咖啡厅方面疯狂,对自己采取过度的惩罚举措,最好不要点太贵的食物,让总价超出他们的接受范围。等这顿饭结束以后,他便可以得偿所愿,甘心情愿地上路,朝自己的避寒之地进发了。
只可惜,梭比一踏进餐厅大门,他下身所穿的破旧的裤子和皮鞋便被眼尖的服务生领班发现了。领班伸手便去推他,力气之大,速度之猛,让他根本来不及抗拒。领班推着他转过身去,一直静悄悄地将他推到了大街上。某只险些被梭比残害的野鸭,就此逃过了一劫。
梭比从百老汇街离开。他认为要抵达自己梦寐以求的那座岛,白吃白喝这个法子显然难以实施。眼下,只有再想别的办法了。
有座巨大的玻璃橱窗正耸立在第六大道的拐弯处,橱窗之中灯光华美,摆放着很多精致的商品。梭比望着这一幕,计上心头,遂拾起一块石头径直砸向橱窗玻璃。大家在一名巡逻的警察的带领下,匆忙从橱窗那边跑过来。梭比将双手裤子口袋中,笑眯眯地瞧着警察制服上钉的黄铜扣子,就那样心安理得地在原地待着,连一步未曾挪动。
警察气冲冲地问他:“朝橱窗扔石头的那人去哪里了?”
梭比反问道:“难道您不觉得那人就是我吗?”他的语气之中微微带着讥讽之意,但是又好像遭逢艳遇一般,不带丝毫恶意。
然而,警察对梭比却没有半点怀疑。要是某人把橱窗打破了,逃跑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在案发现场停留,还跟执法人员说这种废话呢?这时,警察发现有人正在前面追着一辆车跑个不停,于是便匆匆忙忙地带着自己的警棍上前追捕他。梭比的行动再度失败。他觉得非常苦闷,但是又没有办法,唯有继续走下去。
有家小馆子坐落在对面那条街上。在那里,只需要很少的一点钱就可以吃一顿饱饭。小饭馆里的气味很不好闻,环境非常差劲,餐具都是下等货色,餐巾纸也是单薄的劣等品。梭比走进这家小馆子,身上照旧穿着那条裤子和那双鞋子,这些先前使他计划失败的可恶玩意儿,此次竟然没有再度为他带来鄙薄的目光,真乃万幸。他坐到餐桌旁边,点了牛排、馅饼、煎饼、炸面饼圈。吃饱喝足以后,他对服务生说,自己身上一分钱也没有。
“马上去把警察叫过来吧,我可不想在这里耽搁太长时间。”梭比这样说道。
服务生用奶油一样柔腻的声音说道:“不用多此一举了。”他的双眼红红的,跟曼哈顿开胃酒里的红樱桃有一比。他喊一声:“阿康,过来!”
接下来,他便与这位名叫阿康的服务生一起,麻利地推着梭比出了门。最终,让梭比左侧的耳朵先接触地面,跟着,整个身体就跟那硬邦邦、冷冰冰的人行道来了个亲密接触。梭比为了爬起身来,可是费了不小的力气,情况堪比木匠将折尺打开的过程。看来自己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如愿以偿被警察抓起来了。他将身上的灰尘拍打下来,心想那座岛距离自己简直有十万八千里那么远。梭比看见有个警察就站在跟小饭馆隔了两家店的那个药材铺门口,不由得便笑起来,随即继续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