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高铭
|类型:社科·自然
|更新时间:2019-10-06 10:28
|本章字节:9460字
这个梦的重点在于做梦的人。
为啥这么说呢?当听到这个梦的时候,我已经可以推测出一个转述人并没有提到的事实了,那就是:大女儿在做寿衣前应该是和邻居一起去买的面料,做寿衣这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不用偷偷摸摸的。所以这件事邻居想必是知道的。而且两个五十多岁的老太太结伴买东西很正常。所以,对于这件寿衣的款式,我想邻居不用多问就已经很清楚地了解到寿衣是春秋款(也有可能是在买面料的过程中得知的,或者是平时闲聊)。而老人冬天去世邻居也是知道的。虽然不见得会立刻联想到什么,但有个疑问可能一直潜藏在潜意识中,最后通过梦表现了出来。“那种春秋款的寿衣怎么可能套棉衣呢?”——这是邻居的想法。
写到这里,我认为不必要再深入写得更详细。
所以,我可以判断,这个邻居一定是和大女儿一起去买的寿衣面料,最后在老人冬季去世时,潜意识担心的那个问题从梦里爆发出来了,而不是什么灵异现象。我把这个推理和分析所得的结论,告诉转述梦的人,并且希望他去证实。几天后,我的推论得到了确认——事情的确就是我说的那样,几乎丝毫不差:邻居当时陪同大女儿去买的面料。
在消息得到确认后,我既没激动也没亢奋(更没伸出食指奶声奶气地指着镜头外说:“真相只有一个!”),因为我很清楚事情就是这样的,所谓的那一系列推理和分析只是导致这个梦产生的一些可能性罢了。所以……没有所以了,就是这样的。说到这儿,我认为还需要说明一下:我之所以排斥“灵异说”,与我是一个“唯心”的人还是“唯物”的人没关系(实际上我很讨厌这种非白即黑的划定,没意义)。但我很反感唯神论——把所有暂时未经分析和未经推理解析的东西全部看做神力所为,这很糟糕,也很没劲。其实这种事情,基本任何人动动脑子都可以推理出来的,因为它本身并不复杂。
说起来,我承认有些亡者求助类型的梦是难以解释的(但并非无法解释,很多不能解释是因为没有足够的资料加以分析),并且也没有任何可以用来推理的线索,我暂时把那些梦定为“灵异倾向的梦”。但很显然,这个梦不是。现在我们再说回来,大家都传得沸沸扬扬的那些灵异梦,真的就都是灵异梦吗?我对此表示怀疑,而且,有人真的分析过那些灵异梦吗?好了,很显然这已经超出了本书所讨论的范畴(这本书的名字也不叫《流言终结者》),所以我们就此打住,不再纠结这个问题了)。
前面说过,我会在本节最后的部分摘录《梦的解析》中弗大爷对于亲友去世这一问题的看法,下面就是。选自《梦的解析》第五章第四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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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人如果曾经因为梦见自己的父母、兄弟、姐妹死亡而伤心难过,我并不认为这就证明他们希望家人死亡。而解梦的理论事实上也不需要有这种证明,它只是说明这种做梦者必定在其一生的某一段时期,例如童年曾经有过这种想法或希望。但我想这些说法恐怕还难以平息各种反对的批评,很可能他们根本反对这种想法的存在,反对者认为不管是现在已消失的或仍存在的,这种荒谬的希望绝不可能发生过,因此我只好利用手头上所收集的例证,通过这些来勾画出在童年期就已潜藏下来的心理状态。
首先,让我们考虑小孩子与其兄弟姐妹之间的关系。我实在搞不清楚,为什么我们总认为兄弟姐妹永远是相亲相爱的,因为每个人事实上都曾对自己的兄弟姐妹产生过敌意,而且我们经常能证明这种疏远其实来自童年期的心理,并且有些还持续至今。甚至那些对其弟妹照顾得无微不至的好人,事实上童年期的敌意也依然存在于心中。兄姐欺负弟弟妹妹,讥讽嘲笑、抢夺玩具,而年纪小的只有满肚子怒气,却不敢做声,对年纪大的既羡慕又害怕,而后来他最早争取自由的冲动或第一次对不公平的抗议,就是针对这压迫他的兄姐而发。此时父母却往往抱怨说,他们的孩子一直不太和睦,却找不出什么原因。其实甚至对一个乖孩子来说,我们也无法要求他的性格会达到我们要求成人所应有的状态。小孩子都是绝对以自我为中心的,他们急切地感受到自己的需要,而拼命想去满足它,特别是一旦竞争者出现时(可能是别的小孩,但大半多是兄弟姐妹),他们更会全力以赴。不过还好,我们并不因此而骂他们是坏孩子,我们只会说他们比较顽皮。毕竟这种年纪的孩子是无法就自己的判断或法律的观点来对自己的错误行为负责的。随着年龄的增长,在所谓的“童年期”阶段,利用他们帮助别人的冲动与道德的观念开始在小小心灵内逐步发展,套句梅聂特的话来说:一个“续发自我”渐渐出现,而压抑了“原本自我”。当然道德观念的发展并非所有方面都是同时进行的,而且童年期的“非道德时期”长短也因人而异。我们一般对这种道德观念发展的失败惯称为“退化”,但事实上这只是一种发展的“迟滞”。虽然“原本自我”已因“续发自我”的出现而遁形,但在歇斯底里症发作时,我们仍可或多或少看出这“原本自我”的痕迹,在“歇斯底里性格”与“顽童”之间,我们的确可以找到明显的相似处。相反,强迫观念神经症却是由于原本自我的呼之欲出而引起“道德观念的过激发展”。
许多人目前与其兄弟十分友好,并会因其死亡而悲痛异常,唯有在梦中才能发现他们早年所埋藏下的潜意识敌意,仍未完全消退。特别能从三四岁前的孩子对自己弟妹态度中看出一些有趣的事实。父母亲往往告诉他,新生的弟弟或妹妹是鹳鸟由天上送来的(送子鹳——西方国家的民间传说,大多是用来回答小孩子的那种问题:“我究竟是怎么来的?”),而小孩子在详细地端详这新来报到的小东西后,往往表达了如下的意见与决定:“我看,鹳鸟最好还是再把他带回去吧!”(弗洛伊德附注:在前面的注解中,所提到的那个畏惧症小孩汉斯,在3岁半时对那新生的小妹狂热地表示“我并不希望有个妹妹”,而18个月后,他因心理症就医时,坦承当时他希望妈妈有一天会在浴缸失手,使妹妹淹死。然而汉斯却是一个天性善良、很有感情的小孩,而且不久他就非常喜欢妹妹,并且刻意照顾她。)
在此,我要郑重申明,我认为小孩子在新弟妹的降生后均能衡量出弟妹带来的坏处。我有一个小病人,他现在与比他小4岁的妹妹相处得很好,但当初他知道妈妈生了一个小妹妹时,他的反应是:“不管怎么样,我可不会把我的红帽子给她!”而如果说小孩必须长得更大才会感到弟妹将使他失去不少宠爱,那他的敌意应该是那时才会产生的话,那么请看接下来这个例子。我曾经看过一个还不到3岁的女孩,竟想把小婴孩在摇篮里勒死,而她这种行为的理由是:她认为这小家伙继续活着对自己不利,小孩在这期间多半能强烈地、毫不掩饰地表现出嫉妒心理。还有,如果那新生的弟妹不久后夭折,而使他再度拥有了以前全家对他的钟爱,那么下次如果鹳鸟再送来一个弟妹时,这小孩是否会很自然地又希望他夭折,以便能使他拥有以前那段集众宠于一身的幸福日子呢?当然,就正常状态下而言,小孩对其弟妹的这种态度只是一种年龄不同导致的结果,只要过一段时间,小女孩们就会对新生无助的小弟弟妹妹产生母性的本能的。
一般而言,实际上小孩子对其兄弟姐妹的仇视,比我们所看到的、观察报道的更普遍。(弗洛伊德附注:自从这段文字写出来以后,在精神分析的文献中,我收集了许多有关小孩对其兄弟姐妹或双亲的敌视态度的报道。有一位作者斯皮特勒以自己最真实、最生动的叙述写下他童年时最早感受到的一种典型的稚气态度:“……还有,现在又来了新的第二个阿道夫,一个自称是我弟弟的小怪物,但我就看不出他有什么用处,或者他们为什么故意骗我说他很像我。我本身已经很好了,多一位弟弟又对我有什么好处?他不仅无用,甚至还是个麻烦呢,当我缠着祖母抱我,他竟也要插一腿,当我坐在婴儿车内乱转时,他竟在我对面,还占了我一半地方,以致我们常常不得不踢到对方的脚。”)
就我自己的儿女而言,由于他们的年纪太接近,使我无从做这种观察,为了补偿这点,我仔细地观察了我那小外甥。他那众宠加身的“专利”,在15个月后由于另一女性对手的降生而告终(弗大爷用词太逗了)。虽然最初他一直对这新妹妹表现得非常有风度——抚爱她、吻她,但还不到两岁,开始牙牙学语时,他就马上利用这新学的发音方式表达了他的敌意。那时一旦别人谈及他的妹妹,他便气愤地哭叫:“她太小了!太小了!”而再过几个月,当这妹妹由于发育良好已经长得够大而骂不了“太小了”时,他又找出了另一个“她并不值得如此受重视”的理由:“她一颗牙齿也没有!”(弗洛伊德的附注:我前面所提过的3岁半的小汉斯,也曾对他妹妹用这种指责来加以批评。而且他认为是因为没有牙齿导致的妹妹不会讲话。)
还有,我们家人也都注意到我另一个姐姐的长女,在她6岁时,花了半个钟头的时间对所有姑姑、姨妈不停地说:“露丝现在还不可能了解这个吧?”露丝是她的竞争者,比她小两岁半。
几乎所有人,都曾梦见过兄弟或姐妹的死,而找出所隐含的强烈敌意,在女病人身上,除了一个特例以外,我全都得到过这种梦的经验,而这个例外
只经过简单的解析,又可用来证实这种说法的正确。有一次当我正为某个女病人解释某件事情时,由于我突然想到可能她的症状与这有点关系,所以我问她是否有过这种梦的经验,想不到她居然给予否定的回答,但她说自己只记得在4岁时她首次做过如下的梦(当时她是全家最小的孩子),而以后这个梦还反复地出现过好几次:“一大堆的小孩子,包括所有她的堂兄、堂姐们,正在草原上游戏,突然他们全都长了翅膀飞上天去,而永远不会再回来。”她本身并不了解这梦有什么意义,但我们却不难看出这梦是代表着所有兄姐的死亡,只是所用的是以一种容易通过“审查制度”的原始形式。同时我想大胆地再进一步分析:由于她小时是与大伯父的孩子们住在一起,那么多孩子中也许曾有个孩子夭折,而做梦者当时还不到4岁的年纪,有可能会产生一种疑问:“小孩子死了以后变成什么?”而其所得的回答大概不外是“他们会长出翅膀,变成小天使”。经过这种解释以后,那些梦中的兄姐长了翅膀,像个小天使,最重要的一点是他们飞走了。然而我们这位小天使的编造者却独自留下来了。所有人都飞走了,只有她一人留下来。孩子们在草原上游戏,忽然飞走了,这几乎是指“蝴蝶”——由这看来似乎小孩子的意念联想也与古时候人们想象赛姬(希腊神话中丘比特所爱的美女,被视为灵魂之化身,艺术界常把她画为蝴蝶或有翅膀的人形),与有翼的蝴蝶之间的联想一样。
也许有些读者现在已认同小孩的确对其兄弟姐妹敌意的存在,但他们却仍怀疑,难道小孩纯洁的心竟然会坏到想置对手于死地的程度吗?持有这种看法的人忘了一个事实——小孩子对“死亡”的观念与我们成人的观念是不同的。他们脑海中根本没想过死亡的恐怖、坟场的可怕,以及亡灵世界的阴森。所有成人对死的不能忍受,在小孩心中根本不存在。死亡的恐怖对他们是陌生的,因此他们常会以这种听来可怕的话向他的玩伴恐吓:“如果你再这样做,你就会像弗朗西斯一样死掉。”而每当做母亲的听到这种话时都会大感震惊,并且觉得不能原谅。甚至当一个8岁的孩子在与母亲参观了自然历史博物馆以后,还会对母亲说:“妈妈,我太爱你了,如果你死了我一定把你做成标本摆在房间内,这样我依旧可以天天见到你!”小孩子对死的观念就是如此与我们不一样。(弗洛伊德附注:我曾知道一件令我很惊奇的事情:有一个聪明的10岁男孩,在他父亲暴毙不久后,他说:“我知道父亲已经死了,但我就是搞不懂,他为什么总不回来吃晚饭。”其他有关这方面的资料可参照赫尔姆特博士所著的《儿童心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