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黄晓阳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0:33
|本章字节:10072字
林雅婷明显愣了一下,接着说:“我觉得我现在已经非常非常幸福。有时候,我都不相信这一切是真的,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一样。我知道,幸福通常都是非常吝啬的,如果要求太多,上天给我们的反而会少许多。对现在得到的一切,我心存感激,绝对不敢有更多的奢望。”
冯万樽说:“可是,我奢望。我奢望我们永远在一起,一刻都不分离。”
提到“分离”两个字,林雅婷顿时黯然,半天没有声音。她很清楚,分离是她的宿命,她根本无法抗拒。
冯万樽不甘心,说:“其实,你所说的并不是无法克服。我坚信,世界上没有困难是无法克服的,只要我们积极努力,我们就一定能够达成愿望。”
林雅婷说:“我没你那么乐观,尤其是我爱上你之后,我简直觉得我是在读一个神话。对于天真烂漫和耽于幻想的人来说,有神话存在,就是一种莫大的幸福。我现在就生活在幸福之中,我哪里还敢有更大的奢望?所以,阿樽,我想对你说,我爱你,同时,我们也要正视现实。人的力量是渺小的,我们无法同命运抗争,所以我们只有一条路可走——顺从命运。”
第二天,两人离开了东方夜巴黎,返回香港。
幸福的时光容易流逝,几个月转眼而过。林雅婷的签证无法第二次延期,她不得不回深圳。
林雅婷离开前的三天,她已经不再在那间酒店上班。整整三天时间里,她一直留在冯万樽的房子里,门都没出。冯万樽也留在家里陪她,他向朱文豪请了假,甚至连那次赌马都放弃了。他们在一起,并不是抓紧时间进行亲热。恰恰相反,这三天时间,除了饿得实在受不了,不得不吃点东西的时候,他们只干一件事,就是紧紧地抱在一起。抱在一起不是***,甚至不是接吻,而是流泪。林雅婷在哭,冯万樽也在哭。冯万樽想过,对于普通香港人来说,完全可以去深圳买一套房子,然后在那里和林雅婷结婚。他真的好渴望这种生活,可他办不到,因为他不是普通的香港人,而是一个逃亡的澳门人。别说去深圳买一套房子,就算经常出入罗湖口岸都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他甚至不能经常和林雅婷通电话,只要稍稍出差错,都有可能被澳门警方查获。
林雅婷走了,冯万樽没有去送。他觉得自己的灵魂被她带走了,浑身一点劲儿都没有。他也知道,如果自己坚持将她送到罗湖口岸,临别的那一刻,他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疯狂举动,或者会拖着她,不让她走,也完全有可能在最后一瞬间试图冲过口岸与她相拥。他已经预见了可能的结果,所以,他一再抑制要送她的冲动。
林雅婷的离去成了冯万樽人生的重大转折。
林雅婷带走了冯万樽的灵魂,使得他成了一具行尸走肉。第二天,他虽然去了公司,却是在办公室里傻坐了一整天,什么事都没干。就在这时,面前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
打电话来的是严倩琳。严倩琳说:“楼下大堂有个人找你,是个女人。”
冯万樽听了暗自一愣,会有什么人找他?难道是阿英?自己和阿英分开已经一段时间了,彼此再没有来往。像她这种女人,身边永远都不会缺少男人,大概早把他忘了吧?如果不是她,那又会是谁?冯万樽便向严倩琳说:“姐,你别开玩笑了,哪里有什么女人找我?”
严倩琳说:“这我就不知道了,大堂刚才打电话告诉我的。说是好大阵势,是开着法拉利跑车来的。”
法拉利跑车?自己认识的人中,有开法拉利跑车的?他想到了一个人,但又觉得不可能。自己到香港来这么长时间了,从来没有联系过,她怎么可能知道自己在这里?会不会与东方夜巴黎有关?人家既然找上门来了,躲肯定不是办法,反正也没什么事可干,不如去会会吧。
来到大堂一看,真是胡超女。冯万樽大为惊讶,说:“姐,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胡超女认真地看了看冯万樽,说:“看上去,感觉还不错。”
冯万樽说:“还算过得去。”
胡超女说:“下午没什么事吧?如果没事,跟姐去说说话。”
冯万樽要开自己的车,胡超女说:“那么麻烦干什么?上我的车,我们好说话。”
坐在车上,胡超女多少带点幽怨地说:“你好狠心,一离开就把姐给忘了。”
冯万樽连忙解释,他其实一直没有忘了她,常常都会想起,只不过,自己的身份不同,还属于在逃犯呢,所以不得不小心,请她谅解。
胡超女说:“什么在逃犯?早就不是了。”
冯万樽不明白她的意思,希望她解释清楚。
胡超女说,他离开之后,她便采取了一些行动,首先是找了几个人了解相关情况。其实,澳门马会的处境很微妙,澳门和香港非常近,香港赌马极度繁荣,对澳门赌马形成了巨大影响。两地的赌马差不多前后开锣,澳门不仅赌过马,还赌过狗,赌过赛车,可是,但凡这一类赌博,在澳门都搞不起来。赌马好不容易撑下来,利润却是相当微薄,经不起风浪。港澳面临回归,早在回归之前,就有人说,香港、澳门如此之近,没有必要两地赌马,早应该合并。以前之所以不能合并,是因为香港属英国,而澳门属葡萄牙,几年后都回归中国政府了,大家都怕中国政府会将澳门赌马归并香港,敏感时期谁都不想出事,澳门马会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有了这一前提,又有了胡超女在背后活动,这件事早已经冷处理了。胡超女说,马会确实上报了司法厅,司法厅也立了案。但因为马会催得不紧,司法厅又有很多案子要办,发现冯万樽已经逃离之后,再没有采取行动。这种案子,因为没有签发通缉令,一般情况是挂了起来,可能永远都不再去过问了。只有两种情况,这件陈案会被翻出来,一是嫌犯出现,而马会方面又催得紧,二是有新的案子带出来。马会那方面,胡超女已经打过招呼,他们答应,只要冯万樽不再在澳门马会生事,保证不会再追究。因此,这件案子算是不明不白地处理了。
胡超女将冯万樽带到了希尔顿酒店,他们并没有去房间,而是去了咖啡厅。
毕竟很长时间没见了,彼此显得有些生分,冯万樽选择了一个和她对面的位置坐下。
胡超女说:“怎么坐那么远?来,坐过来,让姐好好看看你。”
冯万樽只好坐到了她的身边,她便伸出手,捧住冯万樽的脸,看了个认真仔细,并且说:“不错,还是那么帅。”说过之后,便送上自己的唇,开始吻起来。
胡超女似乎有点急不可耐,服务员敲门,她只好将他松开。胡超女没有点咖啡,而是点了一瓶波尔多红酒。在红酒送来之前,两人开始说话。
冯万樽说:“既然已经没事了,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害得我这一年多来天天提心吊胆。”
胡超女说:“这能怪我吗?你走的时候我怎么跟你说的?在香港买一台call机,然后把号码告诉我,我会来看你。你和我联系了吗?还有,我给你的银行卡,你用过吗?”
冯万樽一想,确实如此,不仅没有和她联系,也没有与陈士俊联系,还有自己的好同学萧厚昆,也是好久没有联系了。这些人如今混得怎么样?故人相见,勾起了他的思乡病,思乡原来是对故人的一种特别情绪。他真的好想立即回一趟澳门,和朋友们好好地聚一聚。转而一想,恐怕还是不行,那件案子虽然如此了结了,可自己的麻烦并没有了结呀。当初父亲欠下的那笔债务,现在滚成一个天文数字了吧?别说是天文数字,就算是按以前的数,自己目前也还不起。
胡超女当然不知道他心里想着这些,而是按照自己的思路往下说。她说,如果不是他不久前去了一趟东方夜巴黎,她还真的不知道他的情况。他去东方夜巴黎后,手下立即给她打了电话。她说:“有件事,我要向你道歉。我让人跟踪了你,才知道你在这里。”
冯万樽说:“我已经想到了。其实,我到东方夜巴黎,也是因为想你。”
胡超女马上变了脸,说:“你哄姐呀。你如果想姐,会带一个女仔过去?”
冯万樽当即异常尴尬。想胡超女,他并没有说假话。可对胡超女的感情,同对林雅婷的感情是完全不一样的。这不同的感情,他又怎么能向胡超女解释?令他没想到的是,胡超女在这方面看得很开,之所以语带嗔怒,也只是想在他面前撒娇,并不真想兴师问罪。她的语气接着一转,说:“我听说那个女仔非常清纯可爱,是你在香港谈的女朋友?”
冯万樽摆了摆头,说:“我们已经分手了。”
胡超女又一次惊讶,问他为什么。他简单地将林雅婷的情况说了一下。有关这件事,他不想让胡超女问得过多,便找了个机会转移话题,问她知不知道萧厚昆目前的情况。冯万樽在澳门的两个好朋友,一个是萧厚昆,一个是陈士俊。胡超女知道前者而不知道后者。按冯万樽所想,萧厚昆大学已经毕业了,要么开始读硕士学位,要么离开学校找到工作了。
让他没料到的是,胡超女立即说:“快别说那个姓萧的了,我不想提他。”
冯万樽吃惊了一下,问道:“为什么?”
胡超女说:“你还以为他是你的朋友。我告诉你,这个人太不是东西了,他在你背后做了很多坏事。”
冯万樽根本不相信萧厚昆会在他背后做很多坏事,反复追问,胡超女才说出真相。
这件事说来话长,不是一两句能够说清楚的。冯良开第一次带冯万樽去她家,那时他才只有两三岁。他给她留下的印象有两件事,第一件事,他非常漂亮可爱,完全像个洋娃娃,特别喜欢说话,一说起来就没完没了,语速特别快,大家都喜欢逗他说话。另一件事冯万樽可能不记得了,他似乎从小就喜欢特别漂亮的女孩子,而且喜欢吻女孩子的嘴唇。她的初吻就是被他强行夺走的。那时,她才十五六岁,觉得他很好玩,便把他抱在怀里玩。不料他趁着她不注意,吻了她的唇。不是那种普通的吻,给人的感觉是真正的男女之间的吻,那个吻让她心惊肉跳。此后不久,她出国读书了,回来后,又一直在香港发展,回到澳门的机会很少,虽然见过冯叔几次,但一次也没有见冯万樽。直到冯良开的葬礼上,她才又一次见到他,没想到当年那个调皮的孩子已经长成了帅小伙。
冯良开是跟着胡老虎出道的,差不多同时出道的还有能叔等人。叶汉与胡老虎闹翻之后,胡老虎便培养了一批年轻人协助自己控制赌权。这批年轻人后来冒出了几个精英,比如冯良开,也冒出了几个会来事的人,比如能叔。但是,冯良开与能叔之间却存在很多矛盾,早在胡超女去外国读书之前,冯良开便已经脱离了胡老虎集团。尽管胡超女与冯良开的感情很深,毕竟她已经成年,有自己的世界,与冯家的来往非常之少。对于冯良开的去世,胡超女虽伤心和惊叹人生无常,却也没有太关注。直到在东方夜巴黎意外遇到冯万樽,她才觉得自己对冯家关心太少。但那时,她以为冯万樽成了烂赌鬼,深为开叔养出这么个儿子而震惊和遗憾。
后来知道,冯万樽并不是出手,她便以为,冯叔身后或许没有身家,冯万樽需要自己养活自己。她因此拿出一百万,希望冯万樽利用这笔钱安顿好自己。可后来,他却告诉她,那笔钱用来还债了,而且不是他的债,是他父亲的债。这件事给胡超女又一次触动。因为他不让她插手此事,她也就不准备过问,在她看来,冯叔是不至于欠很多债的。不料后来冯万樽被人打了,她才意识到,事情可能比自己想象的复杂。但那时候,她因为自己有些事需要处理,来不及过问。又过了一段时间,她听到一个消息,能叔曾带人去过她家。可这件事没有任何人告诉她。她认真思考一番,想明白了一件事,能叔去她家,肯定不是为了找她,而是找冯万樽。她因此想到,冯万樽的那些债务很可能是欠能叔的。这就让胡超女奇怪了,冯叔怎么可能欠能叔的债?这笔债务可能有问题。
胡超女决定好好调查一下这件事。可她刚刚着手调查的时候,又一次出事了,因为造马事件,冯万樽不得不逃出了澳门。冯万樽离去之后,胡超女做了两件事,一是找关系,将澳门马会摆平了,一是调查了冯良开欠赌债一事。这一调查,让她发现,此事的背后竟然有如此深的内幕。
内幕的核心竟然是,有人利用了冯良开和能叔之间的不和。
冯良开和能叔不和,其实只是为了在胡老虎面前争宠。冯良开有绝技在身,自然心高气傲,能叔不同,他没什么特别的本事,只得四面讨好。冯良开看不惯能叔的为人,彼此才会闹得不十分愉快。冯良开离开胡氏集团之后,对能叔没有威胁了,两人表面上又恢复了兄弟之谊。没想到,多年之后,有个人翻出了这块陈年旧疤。这个人就是冯万樽最好的同学萧厚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