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风雪山神庙(1)

作者:姻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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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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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10: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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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9808字

风越吹越大,我突然发现最靠近洞口的那个鬼子尸体不对劲儿,一阵风吹进来,尸体跟上了风的帆一般,飘了两下。你们明白吧?跟层皮似的,被风吹飘了两下,尸体空了,就剩层皮了,风一停,就瘪了下去,跟耗子偷东西似的,又往洞口挪了挪。


(一)


再寂静我们也不敢把枪放下,老实说这时候外面敲锣打鼓扭秧歌我们倒不害怕了,怕的就是没声音。


因为你根本不知道没声音的底下会发出什么可怕的动静来,就跟小时候夜里站在秧薯窖口,地窖门一拉开总觉得里面黑黑的有什么东西要蹿上来。


安静了半晌,洞外传来一个疲惫的声音:“还能有谁,我,周德辉。”


连长周德辉出现在洞门口,手里攥着个西瓜似的东西。


王强叫了起来:“连长你抓个死人头干吗?”


连长把手里的人头抛进洞里,眼睛直直地看着我们,嘴张了张,没说出话来,面朝洞里身体直直地扑在地上。


我们大吃一惊,顾不得那么多了,一起丢下枪,掐人中的掐人中,按虎口的按虎口。王刚当猎户那会儿跟老中医学过两手,按按脉:“没事,是脱力,歇会儿就好。”


说话间连长已经醒过来,看了看我们,沉声说:“赶紧走,这个洞里邪门,不能留了。”


我和王刚竭力把连长扶起来,李存壮和刘晓刚走到洞门口,转过身来,有意无意地正好挡住了洞口:“连长,还是先讲讲昨夜里你到哪去了吧。”


连长不说话,目不转睛地看着站在洞门口的两人,虽然李存壮和刘晓刚的枪口都垂在地上,但食指可都在扳机上。


洞里的气温瞬间降了下来,王强急道:“小各跑,小各跑,这算啥,这算啥。”


王刚垂下了扶着连长的手,我边扶边看着连长,连长点点头:“也好,我就告诉你们。陈泉你把我扶到那边去,那边干点,我耗了一夜,腿软,不能受湿了。”


我扶好连长,连长盘腿坐好,大家不出声看着他。


连长周德辉说:


昨天夜里,我给你们守夜,你们都睡得跟灌了酒糟的猪崽似的。对了,泉子,磨牙就属你凶。上半夜也没啥,到下半夜我也有点盹了,眼看外面飘起了雪,越飘越大,我就往火堆前使劲靠,顺便往洞里扫了一眼,琢磨着没什么事情我也躺下去算了。


就这一眼,忽然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我连忙站了起来,把洞里使劲扫视了一遍,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就是找不到是哪里出问题了。


外面雪大,洞里的寒气也越来越大,虽然我离开火堆就发颤,但咬着牙把人头又点了几遍,都没问题。琢磨着真是见鬼了,到底哪不对劲了。


本想把你们喊起来,可这喊起来都说不清要告诉你们什么,实在不好出口,我就想了一招,我靠着洞壁,就是这里。


我坐了下来,眯起眼睛假装打盹。


这一打盹,出怪事了。我突然看见那两个并排躺着的鬼子尸体有一个动了一下。


一下子我明白不对劲儿的地方在哪里了。那两个鬼子尸体,本来离洞口几十米,现在离洞口只有十几米了。


狗日的鬼子装死!这个念头在我脑子里闪过,但一看到那仰面朝天的龇牙咧嘴的鬼子脑门上的枪洞,我一下子全身冰凉。


那是刘晓刚一枪蹦出来的,怎么可能还活下来,看来,今天夜里我们是遇见真鬼了。


我当时悄悄伸脚踢了踢王强,强子你当时就躺在这个位置。


但王强一个劲儿地打呼噜,怎么也醒不过来。


王强抓了抓头皮:“我睡得死,你咋不用水浇我?”


连长摇摇头:“不是睡得死的关系,我看叫不醒你,悄悄用脚踩住了王刚的手指头,使劲蹍了蹍,一样没用。”


王刚伸出红肿的手指:“啊,原来这是连长你踩的,我还以为枕在头下时间长了淤的。”


连长摇摇头,接着说:


我看你也不醒,知道坏事了,看来撞邪了,叫醒你们是没指望了。最要命的是,慢慢移动的鬼子尸体似乎发觉了我的小动作,再也没什么动静,一动不动地躺在离吹进洞里的雪不到几米的地方。


风越吹越大,我突然发现最靠近洞口的那个鬼子尸体不对劲儿,一阵风吹进来,尸体跟上了风的帆一般,飘了两下。


你们明白吧?跟层皮似的,被风吹飘了两下,尸体空了,就剩层皮了,风一停,就瘪了下去,跟耗子偷东西似的,又往洞口挪了挪。


人皮下有别的什么东西在作怪,我开始一直没给火堆填柴,眼看火越来越小,就要灭了,洞里越来越暗,我再也憋不住了,拿起旁边上了刺刀的枪跳起来奔到洞口吼一声,对着尸体一下就扎下去。


跑得急,风一下把残火带熄了,洞里立刻黑下来,好在离洞口还有点雪映光,被扎的鬼子尸体一阵叽叽鬼叫,从里面钻出一堆小绿眼睛出来。


是岩鼠!呼啦啦一群子跑出洞去了,我抹了一把汗,暗笑自己疑心生暗鬼,原来是这群小东西在作怪,掏光了鬼子肉和骨头还往外拖。然后我转身往火堆走去想重新添柴打火。


我们听到这都舒了一口气,突然连长的声音诡异起来。连长说:


突然,我觉得后面有东西拽住了我的裤腿,我以为有岩鼠爬上了裤管,扭头一看。


另外一个原来面朝下趴着的鬼子尸体跟狼狗似的四脚趴着,一只手伸出抓住我的裤管,歪着被轰掉了半个脑壳的头,两只眼睛绿荧荧地朝上盯着我。


(二)


我吓了一跳,管不了那么多,一刺刀就扎下去。那尸体,不是,那东西就地翻了个滚,避开了刺刀,咬起地上另外那个鬼子的人皮,四脚趴地奔了出去。


我一看要坏事,不管这是什么蝎虎(晋察冀方言,厉害的东西的意思),这尸体要是落在周围不远的地方,回头让鬼子巡逻的发现,我们就更突不了围了。我没来得及仔细想,提起枪就追了出去。


外面下着鹅毛大雪,开始还能看见那东西在前面模糊的影子,渐渐就什么也看不见了。好在雪地里印着脚印,我沿着脚印一路追,追到最后发现了怪事。


这东西的脚印开始是四肢奔跑的脚印,最后变成了两脚走的脚印,它又开始人立行走了。


看到那人立的脚印,我汗毛都竖起来了,要是趴着跑你还能怀疑是什么跟岩鼠差不多的东西钻进去了,但竖着走的只有人啊。


不是人,就是鬼了。日本鬼子我见得多了,可这日本鬼我还是第一次遇见。


管不了那么多了,就是真鬼也只好请他去阎王爷那再报到一次。那时候外面虽然下着鹅毛大雪,但我跑出来的热气把落在身上的雪花都融化了,终于隐约见到不远处有个影子在飘。


真是在飘,悬在离地面不高的半空里,风一吹,荡得比旁边飘的雪花还转悠得很,我连忙伏在雪地上,瞄准了空中那影子。


打了一枪,影子荡了荡,什么反应也没有,我揉揉眼睛,立刻又给了它一枪。


还是没反应。我端起枪冲过去对影子就是一刺刀,结果刀刺透影子漏了过去,在影子中刀处拉了个口子一直到底。我一个踉跄,向前扑在地上,连忙打个滚,回头一看。


原来,空中飘着的正是那个四脚朝地跑出去的鬼子,不过也只剩了张皮,脖子被树枝扎了个洞,树枝从洞中伸出来,把它挂在空中,两个空洞洞的眼眶瞪视着我,肚子以下被我用刺刀分成了两半,寒风一吹左右分开,呼啦啦地作响。


我用刺刀挑断树枝,树枝带着鬼子皮落下来,掉地后发出声音。我摸了摸树杈上的鬼子头,头倒是硬的,里面是实在的,就是脖子下只剩了个皮囊。


不管是什么东西钻在里面作怪,这个鬼子是找到了,可开始被它叼走的那个鬼子皮又飘哪去了?会不会是里面的东西换皮跑了?


我看看四周,刚才耽误这么久,就是换皮跑了,留下的脚印也被下着的雪盖了,雪海茫茫,到哪去找?


没办法,我拿匕首割下鬼子的头,准备把那张皮埋了,好容易挖个小坑,拿起用树杈压着的皮,正准备叠起来往下埋。


连长用诡异的目光看着我们:“你们知道我发现了什么?”


我们打了个寒噤,齐问:“什么?”


连长看着我们慢慢说:“那个被叼走的鬼子皮,原来就套在我要埋的这张鬼子皮里面。”


王强叫了起来:“太邪门了,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连长看向李存壮:“我不知道,也许有人知道。更离奇的是,我埋完鬼子,刚准备拿枪走,才发现步枪没了。”


我们一个看一个,傻了眼。王刚问:“要不,是被雪埋了吧?”


连长摇摇头:“不可能,我的枪是靠树立着放的,半人多高,什么雪埋的了。除非……”


连长打了个寒战:“我埋鬼子的时候,有什么东西一直在附近我看不到的地方,盯着我,它拿走了那把枪。”


(三)


连长的话讲到这里,突然停住了,他看看洞外的天光:“不行,不能待这里了,我回来的时候,外面的雪都停了,准有脚印落外面了。万一鬼子顺脚印摸来,别把我们当饺子一锅端了。乘着雪深好掩护,今天我们争取冲出包围圈。”


事有轻重缓急,连长这么一说,我们也压制住好奇心,纷纷收拾行李准备出洞。连长晃晃水壶:“泉子,我记得出洞顺左手走不远有条小河,去把壶灌满了。”


我接过水壶,答应一声往洞外走,李存壮提起自己的水壶跟在我后面:“那河我去过,我陪泉子一起去。”


王强笑骂:“做啥你个老各跑都要参一手。”连长想了想,点点头:“也好,一起有个照应,快去快回。”


李存壮说声:“晓得了。”跑到了我前面带路。到了河边我让李存壮把他自己的水壶先递给我,李存壮苦笑着摇摇头:“替我挡了一枪,崩洞了,不能用了。”


我嘀咕一句:“没用就扔了吧,还留着继续挡子弹哪?”李存壮摇摇头说:“用久了,有点舍不得。”我没理他,随手凿冰灌满其他的水壶,正要回去,李存壮轻声问我:“泉子,你还真的回去啊?”


我说:“废话,不集合突围啊?”李存壮古怪地看着我:“你还真相信他的话?”


我奇怪地问:“你说谁?”李存壮眯眼看着我:“连长。”


我放下了水壶:“李油子你什么意思?”李存壮解下自己的水壶扔到冰窟里,随手拿起地上的水壶喝口水,压低了嗓门说:“那天夜里出去的是连长,回来的,你能保证也是他?”


李存壮的话带着颤音,我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你是说?”


李存壮看了看后面,回头盯着我:“谁知道他会是什么东西呢?你想,这个天气,要水拿雪塞满水壶就是,干吗要支开我们跑这么远的河里来灌水。我琢磨,这当口洞里早该出事了。”


我怀疑地问:“不能吧,打水也正常啊。你想,这个天又不好生火,灌一壶雪你去焐啊,也不怕冻着。”


李存壮跺脚说:“你这泉子,怎么把好心当成驴肝肺呢,你知道我以前那个排的张福春后来怎么样了?”


我看看他:“废话,你没说我怎么知道?”李存壮欲言又止,最后一咬牙:“好,我告诉你。”


我正要听,突然传来啪啪两声枪响,正是从山洞方向传来的。我再也顾不得李存壮的警告,拿起枪拔腿就往洞那边跑。


李存壮在后面叫着“泉子,泉子”也跟了上来。没跑多远,我一下趴在地上。李存壮连忙趴在我后面,低声问:“怎么?”


我匍匐后退到李存壮身旁,低声说:“遇见鬼了。”


李存壮惊道:“大白天的哪来的鬼?”我苦笑道:“日本鬼子。”


不远处的洞口旁边,有三四十个鬼子围着,两挺机枪架起对着洞口,鬼子叽里呱啦地对着洞口大喊,一边还有鬼子牵着两条咆哮的大狼狗跃跃欲试。


洞口处横七竖八地躺着五六具鬼子的尸体,一个鬼子用刺刀挑起头上的军帽,从岩洞边探出,啪的一声枪响,帽子被打飞了。


鬼子吓得一把丢下步枪,向后面蹿出老远,哇哇啦啦一阵乱叫。我和李存壮对望一眼,眼角都有了笑意:“是刘晓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