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宝瑞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8 04:01
|本章字节:12178字
凌雨琦看到有一本自己制作的画集,随手翻起来,前面是一些人体素描,有男人体、老妇人体、也有年轻女人体。
唐秋弦说:“画人物一般要画人体,这是一种基本练习,这个男人体是我老公,老夫人体是我婆婆,女人体是我的一个朋友。我做了半天思想工作,她才同意让我画,中国女人不像西方女人,还比较传统。为了画她,我送给她一条裙子。”
凌雨琦又往下翻,又是一些石狮子、大宅门、阁楼、垂柳、玉兰花、八角亭、月亮门、别墅等物的水彩画,她突然觉得一幅水彩画的大宅门自己在哪里见过。紧闭的朱门,细致的檐角,两个龇牙咧嘴的石狮子,狮子头形的铜门球,栩栩如生,形象逼真,她努力想了想,记不起来了。
翻到后面是湘西的老房子、古渡口和小渔船、渔家女和嫩藕、荷花淀、熊希龄旧居、老街和旧店铺等水彩画,也有两张水粉画。
唐秋弦看到这些画作,顿时来了兴致,说:“这是两年前暑假去湘西画的。我特别喜欢那个地方,湿湿的,潮潮的,翠绿色的芦苇丛,鱼鳞般的河面,渔家女驾着一只小船,船上有采集的莲藕、菱角。‘绿蓑衣,江南雨,耗一生寻觅,渡头少了谁的足迹?谁的古井?谁的琴?红桃花,芭蕉雨,湿了绣鞋,瘦了羊毫,阔了胸襟。古渡口,烟波渺,箫声远。’”
“你有像册吗?”
唐秋弦说:“我不爱照像,没有像册。”
凌雨琦说:“到别的屋看看吧。”
唐秋弦带她走进南屋,这间屋有十五六平方米,屋角有一张单人床,床旁有个床头柜,柜上有台灯,烟灰缸,旁边有个五屉柜,对面有两个书架子,书架上有杂志和书籍,多是一些文史书籍,也有介绍北京文物的书籍。杂志有《燕山》、《北京文艺》、《中国建筑》、《考古》、《中国画报》等,《燕山》杂志居多。窗前有个写字台,有文房四宝,右侧堆了一摞《燕山》杂志;墙上有一幅油画,是《土耳其之浴》。
凌雨琦写字台上面的一个抽屉,里面有一幅四寸黑白照片,照片上的女人身穿桃红色游泳衣,半卧在海滩上,眺望着大海。这女人三十多岁,很有风韵,头发随海风飘散着。
“这是谁?”凌雨琦问。
唐秋弦脸上掠过不悦的神色,她摇摇头,说:“不认识,大概是他的同事。我说凌同志,你是不是查户口的,你可没带搜查证……”
凌雨琦把抽屉关上了,她的目光落在那些《燕山》杂志上。她翻了翻杂志,在中间夹有一本小像册,深蓝色封面,她打开相册。
第一页是一个头戴瓜皮帽的小男孩,怔怔地坐在那里,是一幅老照片。
唐秋弦显然刚才说了谎话,她的家里有相册。
唐秋弦显然有些不高兴了,她开始在屋里不耐烦的踱步。
她望着凌雨琦说:“老相册一般都存有这个家族的老照片,这属于一个人的隐私,在西方人都有隐私保护权啊。”
凌雨琦没有理睬她,继续翻阅着。
第二页是一个小女孩的照片,一个稚气未脱的小女孩,手摇拨浪鼓在桃林中奔跑着。
第三页是一个风韵十足的身穿旗袍的女人坐在一个太师椅上,怀里抱着那个小女孩,她的身后是一幅官人墨阳的大照片,那官人威严,小胡子向上翘着,身穿马褂。
第四页是那个官人和这个身穿旗袍的女人的合照,两个人显得十分亲昵。
第五页是那个官人的照片,他身穿华丽的长袍马褂,神情严峻,他的背后是一个漂亮典雅的庭院。
凌雨琦指着相册上那个官人问唐秋弦:“这个人是谁?”
唐秋弦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咱们出去吧,我老公有清洁癖,他不愿意生人进他的房间。”
凌雨琦打量了一下这间房屋,果然一尘不染。凌雨琦从唐秋弦家里走出来后,一直在琢磨唐家的奥妙。
她长得太像白薇了,她比白薇实际上小了一号。她没有白薇那么精明、老道。
她为什么和自己的丈夫各居一屋,难道还有其他的原因?
这本老相册疑团颇多,她的身世肯定不一般,那个官人是谁?怀抱她的那个妙龄女人又是谁?
凌雨琦忽然想起来,那个官人身后的庭院,她好像十分熟悉。
她好像在哪里见过。
不是自己居住的四合院北京,那么是哪里呢?
一天相安无事。
这天夜里还是肖克值夜班。
晚上,肖一琼还是缠住肖克,让他将破案的故事。
肖克说:“讲个幽默的故事吧。一个男人在他妻子洗完澡后准备进浴室洗澡。这是,门铃响了。妻子迅速用浴巾裹住自己的身体来到门口。当她打开门时,男邻居二傻站在门口。二傻说:‘你如果把浴巾拿掉,我给你二百块钱。’这个女人想了一下,拿掉浴巾,赤裸地站在二傻面前。二傻掏出二百元钱递到她手里离开了。女人重新够好浴巾回到屋里。她的丈夫洗完澡走出浴室。丈夫问她:‘是谁?’女人回答:‘是邻居二傻。’丈夫说:‘哦,他有没有提到还欠我二百块钱?’”
夏一琼说:“这个故事有点黄,换一个。”
肖克笑着说:“你给我讲一个。”
夏一琼歪着脑袋想了想,说:“好,我讲一个怎么做一个成功男人?”
肖克认真地说:“好,我洗耳恭听。”
“男人要有自信和风度。自信一个男人最重要的品质,一个自信的男人,总是能够感染别人,如论事敌人和朋友。要是别人对你有信心,一个有风度的男人还乃百川。读书使男人变得冷静,写作使男人变得成熟。要不断发现生活里的真善美,真是诚实,善是善良,美是看到阳光。要与有思想的人交朋友,多交诤友,近君子,疏小人。学会忍耐和宽容,保持良好的心态。去追求一个自己真正爱的女人,你一生也不会后悔。爱情和事业可以共同拥有,越是有爱情的男人,事业越辉煌。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至少有一个以上红颜知己支撑着。肖克,你说我讲的有没有道理?”
肖克沉吟着,“有,有道理。”
凌雨琦从唐秋弦家里出来后去了协和医院,她看到龙飞恢复很多,能够独立行走,不再吃流食了。他的脸上开始出现光泽,思维也现出了敏捷和逻辑性。
南云正在陪护龙飞。
凌雨琦高兴地跟龙飞叙了一小会儿,龙飞说:“还是谈谈工作吧,有进展吗?”
凌雨琦把遇到唐秋弦一事详详细细对龙飞叙了一遍。
龙飞和南云都感到惊奇。
南云说:“天底下还有这么相像的人,真是奇怪。”
龙飞说:“这个唐秋弦不简单,你在和她接触期间有没有发现异常行为,比如说她有没有紧张?或者有失态的地方?……”
凌雨琦说:“我感觉她挺紧张,特别是对我撒谎,说家里没有相册,后来我在她丈夫的房间里又发现了相册。从像册上的老照片来看,她家的出身很不一般。”
龙飞说:“有时感觉很重要,但是北京城里有家庭背景的人很多,北京是六朝之都,又是北洋政府所在地,王子王孙,八旗子弟都很多。袁世凯就有那么多姨太太,二十多个子女,现在遗留在北京城里的也不少。她跟白薇长得这么相像,这里面恐怕有文章。她与丈夫分居,也可能是夫妻情感出现问题,我建议你到街道居委会、派出所以及唐秋弦的丈夫的单位摸摸情况。”
凌雨琦点点头。
龙飞忧心忡忡地说:“我一直惦记着那个土地庙下坡夏一琼的住宅,那个神秘的小院里杀机四伏,瓦西里的研究成果至今没有找到。敌特又想毁掉这个地方,不愿让瓦西里的研究成果在我们的手里。肖克和夏一琼的处境其实很危险,如果多派几个人,目标又太大,没有这个必要。等人在暗处,我们在明处。”
南云说:“我们也有游动哨,当地派出所也有人配合。”
龙飞说:“有时会出现间谍,防不胜防,只有主动出击,才能掌握主动权。我们目前只知道白薇和尤金藏在苏联驻华使馆,可是不掌握白薇的动向,还有黄妃和那个日本间谍蔡妮,也不知去向,也可能还会有其他的敌特。现在看来瓦西里是被白薇杀害的,白薇在关键时候下手太狠……”
南云说:“可是白薇对你却是网开一面,那天晚上在夏一琼的住宅,稻春阿菊用铁棍袭击你,白薇用无声手枪把她打死了,她对你可真够慈悲的……”
龙飞听了默认不语。
凌雨琦说:“老龙,我觉得你的白薇还是应该有全面客观清醒的认识。如果劝降不成,她不改过自新,向人民投降,就不要对她再抱有幻想,干脆一枪解决算了。像张灵甫、陈布雷这样的反动派,铁板一块,顽固不化。国民党74师师长张灵甫对蒋介石忠心耿耿,在孟良崮战役中誓死不投降,拔枪自杀。蒋介石的文胆陈布雷在国民党政府崩溃之际开枪自杀,这样的死硬分子只有镇压,坚决的镇压。希特勒被包围柏林,苏军和盟军已经大兵压境,希特勒的宣传部长夫妻凶狠地毒死自己的子女,然后双双服毒自尽,他们就是这样的一类人。我看你对白薇已经仁至义尽,不必再抱什么幻想了,也不会有奇迹出现了。她身上藏有梅花图,上面记载着潜伏特务名单,我们已经掌握了药水,把她捉住或者击毙她,咱们都可以得到她身上的梅花图。老龙,不瞒你说,局里都有人对你和白薇的关系有反映,说你的立场有问题,阶级界限还不够清楚,有资产阶级人性论的倾向,有小资产阶级慈爱至上的意识,还有人给毛主席、谢富治部长写了匿名信……”
龙飞生气地说:“写匿名信?手段卑鄙可耻!有胆量站出来。”
凌雨琦说:“说句实话,连我父亲都说,要是没有这些风言风语,恐怕现在你都升到部级职务了。”
龙飞哼了一声,“我们共产党人不是要做官,二是要革命!我不稀罕什么局级、部级,我是要工作!我问心无愧,党是信任我的。连国民党代总统李宗仁先生都回归大陆了,军统特务头子沈醉都可以改造成为人民的一员,为什么不能改造白薇呢?……”
凌雨琦看到不能说服龙飞,和南云使了一个眼色,退了出去。
路过东单是,凌雨琦顺便到土地庙下坡夏宅去看了肖克。
凌雨琦又钥匙开了院门,径直朝楼上走来。肖克满脸笑容,在楼梯口迎候。
“雨琦来了。”
凌雨琦匆匆上楼,走进房间,看到夏一琼已躺在床上睡着了,床角有一个尿盆。
“她怎么睡在这儿?”她问。
“她有点害怕,我们在这里居高临下,可以观察院里的动静。我值夜班,她值白班。”
“哦。”凌雨琦听见夏一琼在梦中喃喃自语,过去帮她拉了拉被角。
“也难为她了,穿着衣服睡觉。”凌雨琦说。
凌雨琦望了望房顶,“你们应该拉一个布帘,这样更方便一些。”
肖克说:“你这个主意不错,明天我就去办。”
“怎么?有新情况吗?”夏一琼望着窗外。
肖克摇摇头,“暂时还没有,用电影《平原游击队》里那个打更的人说的一句话:平安无事喽!”
凌雨琦笑了,“平安无事?出了事就是大事!”
“怎么?你那边有进展了?”
凌雨琦把白天遇到唐秋弦一事讲了。
肖克说:“这个唐秋弦,怪怪的,半路上杀出个唐秋弦,一个假白薇,这事儿挺蹊跷。”
“是啊,我也在想。”
肖克说:要是能找到白薇的老窝就好了,一网打尽,咱们每天这么守着也不是事儿,守株待兔,兔子有太狡猾。
凌雨琦说:“兔子在狡猾,也躲不过好猎手,知识这猎手不能太笨……”
肖克挠着头皮,“你是说我太笨?……”
“没有说你笨,你说聪明人堆里的人尖子,行了吧?你比老龙差多了?”
肖克顺着说:“就差一点,差一寸……”
凌雨琦白了他一眼,“得了吧,差有一米。”
肖克的两只眼睛,神采奕奕。“怪不得你喜欢老龙,不喜欢我。”
“你别嚼舌头,小心南云嫂子听见,闹误会,她对白薇可有醋意了。”
肖克眉毛一扬,“哪儿那么多醋劲儿,她不是山西人。”
“我知道她是江苏人,是苏北老区的,可是南云嫂子虽然心眼好,人有优秀,缺少白薇那样的容貌和身材……”
“你是以貌取人。虽然南云嫂子个儿矮一点,相貌平平,可是人品好,修养高,对党一片赤诚,又是烈士子弟,我看比白薇强多了。美女误国,红颜祸水。周朝是被褒姒弄没的,商朝是被妲己弄亡的,董卓是被貂蝉弄死的,春秋末期吴国是被西施弄灭的。美女是祸水啊!我要找老婆,绝不找美女,丑妻近地家中宝……”
“你们说什么呢?……”夏一琼醒了,做了起来。
她揉着惺忪的睡眼。
肖克说:“雨琦来了,班尼吵醒了吧?”
凌雨琦说:“不是我把她吵醒的,是你这个大骆驼,大嗓门儿,一说话,差点把前门楼子震蹦了!”
夏一琼说:“雨琦,你坐。”
凌雨琦说:“我喜欢站着,上学的时候,尽坐椅子听课了,把屁股都磨出茧子了。”
夏一琼小声说:“我想尿尿……”她寻找着尿盆。
肖克主动说:“我回避一下。”他下楼去了。
凌雨琦凑到窗前,观望着院里的动静。
夏一琼轻轻地下了床,把尿盆端过来,脱下裤子,蹲了下来……
凌雨琦回过身来,她已经坐到床边。
“雨琦,跟我去厕所吧,把尿倒掉,不然屋里有味儿。”她小声说。
凌雨琦看了看尿盆,“以后弄个盖尔就好了,可以第二天早晨再去倒。”
夏一琼说:“如果我一个人去,我确实有点怕,后院曾经牺牲了两个公安……”
凌雨琦说:“因为有老肖,所以我不害怕。”
“你就叫小肖吧,他才30岁,比你还小6岁呢。”
夏一琼说:“对,以后我就叫他小肖。”
肖克在门外咳嗽了一声。
凌雨琦说:“完事了,你进屋吧。”
凌雨琦带着夏一琼去倒尿盆。
肖克说:“早晨再到吧。”
两个人一前一后已经走远了。
凌雨琦从夏宅出来时已经近凌晨1点了,她看到麻线胡同东口那个气势恢宏的四合院前好像有个人,影影绰绰。
她起来疑心,这么晚了,谁还在那里晃悠呢?
她快步朝那里走去。
她渐渐看清楚了,是一个风韵犹存的老年妇人。她身穿黑色风衣,身材有些臃肿,但很有风度,她的缕缕发丝在风中漂浮着。她久久伫立胡同北面那个大宅门前。门前有棵银杏树,树枝在风中颤栗。
大宅门的院墙高耸,墙沿有许多五颜六色的碎玻璃,院内有一个高高的烟囱,浓荫蔽天。
凌雨琦忽然觉得,这个大宅门怎么这么熟悉?特别是那两个狮头到铜门环和门前两侧呲牙咧嘴的石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