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洞隐楼主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0:51
|本章字节:10838字
邵士贤的手又在微微地颤抖了,并不是因为紧张,也不是因为害怕,而是一种兴奋。他仔细观察着小屋,它一共有两层,上下各有两扇窗户。窗是木质结构的,非常利于逃生。二楼的窗户距离地面只有三四米,窗下是松软的泥土。如果情况紧急,即使他把南风晴抛下来,她都不会受伤。
这种西式的小屋子一般还有个后门,如果能找到它,安全系数将会更高。
在就邵士贤打算去找后门的瞬间,小屋突然冒出了火光,整个屋顶都已被烧着,随之而来的是南风晴的一声尖叫。
一切的一切,竟然都和他的噩梦一模一样!
这难道是天意?难道天要用同样的方式来惩罚他这个罪人吗?
才不过几秒钟,小屋已被大火包围。
邵士贤没有时间了,他箭一般地冲了进去。
屋内的温度很高,燎眼的浓烟阻挡着视线。他用衣服遮住脸,另一只手驱散着眼前的烟雾。
前厅摆放着一套简单的欧式家具,万幸都还没着火,这给了他更多的时间和空间。厅左有一扇开放式的小门,门后似乎是厨房。但门楣已被火焰所吞噬,轻易无法过去。右侧是一条楼梯,楼梯的扶手已经开始发烫。
“大炮!南风晴!你们在哪里?!”
既然刚才屋子里传来了南风晴的声音,他们肯定都在这里,最快最简单的方法当然就是直接叫他们出来。
“我在这里。”声音是从厨房那里传来的。
大火与烟雾之中,出现了一个身穿风衣、头戴宽帽、脸上蒙着布的男人。他的轮廓又粗又硬,在火焰的包围下,看起来就像是从地狱里来的恶魔。
“大炮?”
大炮点了点头,冷冷地说:“想不到我被烧成这样,你还知道是我。”
他眼眶周围的皮肤是红褐色的,呈现出一种不规则的隆起,如同有十几条歪歪扭扭的小虫潜伏在皮肤下,有种说不出的恶心。
邵士贤问:“南风晴呢?”
大炮的声音中充满了讥笑:“我们老朋友分别十多年,今天好不容易在这里见了面,可你的脑子里居然只想着你的女人?”
但他的眼睛却是明亮的,眼眸中竟有一种夺人的神采。
大炮伸出手,从墙的内侧将南风晴拉了出来:“这就是你想要的人?”
南风晴的双手被反绑着,嘴里塞了一块布,看起来似乎并没有受伤。
邵士贤:“屋子里的火越来越大,我们先出去再说!”
大炮仰天狂笑,笑声悲凉:“我们之间的仇恨是在一幢着火的屋子里结下的,现在又在一幢着火的屋子里了解,这不是很好吗?”
邵士贤:“这是我们之间的事,与南风晴无关,你放了她!”
大炮:“与她无关?我请的私家侦探第一次跟踪你的时候,你们就在一起吃饭。今天你肯来,也是为了她。这样一个和你息息相关的人,我怎么能放她走?”
跟踪邵士贤两次的爵士帽竟是大炮请来的私家侦探。
大炮:“你是不是很喜欢她?”
邵士贤实在想不到,大炮居然会在这个性命攸关的时刻问这种问题。
南风晴虽然不能动也不能说话,但她的一双大眼睛正看着邵士贤,脸上带着羞涩与期盼的表情。
“不喜欢。”邵士贤回答得斩钉截铁,“我怎么会喜欢这种小丫头?”
南风晴的神色瞬间暗淡了下去。
大炮:“哦?这就奇怪了,如果你不喜欢她,为什么还要来救她?”
邵士贤:“我是警察,就算你劫持的只是一个街边乞丐,我也一样会来救的。”
大炮又笑了起来:“邵士贤,你什么时候可以学得坦白一些?”
邵士贤:“我现在就很坦白。”
大火无情,已快烧到屋子的正门。如果那里被火焰吞噬,逃生的概率就更低了。
邵士贤:“现在火势越来越大,继续耗下去只会两败俱伤,我们先离开这里。既然我已经来了,难道你还怕我走吗?”
大炮收起笑容,语气冰冷地说:“我十二年前就该死了,我为什么要走?”
邵士贤:“我也可以不走,但人我一定要救。”
大炮:“你想救人,就得先灭火。”
邵士贤的后腿在慢慢地用力,他已做好了冲过去和大炮搏斗的准备:“不灭火,我一样可以救……”
大炮突然抛出一个瓶子,瓶子摔碎在地上,里面的液体瞬间让火势增大了好几倍,已完全隔断了前厅和厨房的通道。
邵士贤的眼睛都快突了出来:“大炮,你疯了吗!!”
大炮狂笑着:“哈哈哈哈哈……邵士贤,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吗?你想冲过来动手,对不对?”
地上的火和门楣上的火已快连成一体,大炮和南风晴的人影大半都隐没在火焰之后。
大炮:“如果你还想过来救人,我倒有个建议。”
邵士贤:“说!”
大炮:“在你的右边有一个木桶。”
那是一个深色的木桶,就好像酒窖里放的那种,只不过体积要小得多,一个人完全可以举起来。
大炮继续说:“木桶里装满了水,接下来该怎么办,我想我已经不用再说了。”
水能灭火,这是一个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道理。
邵士贤一步一步走过去,两手慢慢支在木桶的边缘。
桶里的水清楚地映出他的倒影,里面的水虽然不能浇灭整幢屋子的火,但要打通前厅和厨房的通道还是不成问题的。
可就在这个刻不容缓的间隙,邵士贤竟然犹豫了。他一动不动的站在桶边,呼吸渐渐变重,双眼呆呆地望着自己的倒影,两手也开始颤抖。这已经不是兴奋的颤抖,而是一种因为极度恐惧而不能自主的动作。
火焰激起的气流让水面产生了一些涟漪,但在邵士贤的眼中,水里就像是游动着一条吐着红杏的毒蛇。他被自己的幻觉吓住了,用一种近似老态的方式退到一边,甚至不得不依靠桌子的一角才能保持自己的平衡。
“怎么了?你不想救人了吗?”大炮的声音又再响起,“只要把水桶推倒,里面的水就可以浇灭地上的火焰,救出你要救的人。”
“为什么要怕?你究竟在怕什么?”
“木桶里放的是水,清水。如果你不相信,可以先尝一口。”
明明和邵士贤是死对头的大炮,现在居然不断地用话语在鼓励着他。但邵士贤却像个木头人,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大火继续燃烧着。
突然,邵士贤站了起来,他慢慢转过头,看着大炮。他脸上的阴霾竟已全部退去,取而代之的居然是微笑。
他问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这屋子的火烧得这么大、这么久,是不是要花很多钱?”
大炮瞪着他:“你说什么?”
邵士贤:“我的意思你应该很清楚,因为这幢房子根本就没有着火。”
房子的火这么大,怎么会没有着火?难道他已经被吓糊涂了?
邵士贤自己解答了这个问题:“这幢房子的火是人为控制的,只要关掉某个开关,我想我们所看到的所有火焰都会立刻消失。”
大炮没有说一句话。
邵士贤:“我不仅发现了火的秘密,我还发现你根本就不是大炮。”
大炮叹了一口气,无奈地看看南风晴,南风晴也无奈地看看他。
大炮:“看来我们已经不用再装下去了。”
他松开南风晴,慢慢将脸上的布解开。南风晴的手也并没有被绑着,她为自己松开绳子,并掏出塞在嘴里的布。
冒充大炮的人已露出了真容,他就是那个爵士帽。
与此同时,屋内的火也小了下去,直至最后彻底熄灭。
火焰果然是人为控制的。
爵士帽介绍着自己:“我姓梁,叫梁少信,是一名私家侦探。”
邵士贤面无表情地说:“幸会。”
梁少信:“我很好奇,你是怎么发现我不是大炮的?”
邵士贤:“因为房子起火的速度太快了。”
梁少信:“哦?”
邵士贤:“房屋从起火到大面积燃烧,尤其是连外面的屋顶都烧着了的程度,一般都要十几分钟。而我刚才看到的大火,几乎在瞬间就烧到了屋顶,这不符合逻辑。”
梁少信不得不点头:“有道理。”
邵士贤:“况且我还注意到,火焰始终局限在几个位置,并没有扩散的迹象,这也不符合逻辑。我很快就发现,每个燃烧点都有很多类似针孔一样的东西。虽然大多数针孔都掩饰得很好,但还是有几个露了出来。如果火是从里面喷出来的,那就不奇怪了。”
梁少信笑着说:“想不到你观察得这么仔细。”
邵士贤:“当然最关键的一点是我碰到了这张桌子,如果不是它提醒了我,我还是不会发现你们的秘密。”
梁少信:“这张桌子有什么问题?”
邵士贤:“我一进屋子就觉得奇怪,这里面的摆设居然没有一件是布织品。通常客厅里的家具都该有一套沙发,可这里只有木头做的椅子和木头做的桌子。但那时我只考虑着救人,所以根本没有去细想。直到刚才我碰到了这张桌子,才发现了一个问题。”
梁少信:“什么问题?”
邵士贤:“我感到桌子是发烫的,只有金属在受热的时候才会发烫,如果是木头,就会直接烧起来。这张桌子只不过是被伪装成木头的而已,它的实际材质是铁。既然桌子是铁的,那么可想而知屋子里的一切摆设、甚至就连这幢房子本身都是铁的。在一个都是铁质品的环境,火焰当然不会扩散。如果你真是大炮,就不可能和我开这种无聊的玩笑,所以你这个大炮就是假的。”
梁少信笑了起来:“精彩!精彩!推理得丝丝入扣,连一点漏洞都没有。”
邵士贤:“现在我的话已经讲完了,该轮到你们解释一下今天的事情了。”
南风晴:“其实是这样的……”
邵士贤冷笑着打断了她的话:“其实是怎么样的?你联合了别人来耍我?”
他漠然地看着南风晴,就好像眼前站着的是一个陌生人。
南风晴被邵士贤的样子吓了一跳,她真不敢相信他对自己的距离会变得这么远:“不……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想解开你的心结。”
邵士贤:“我的心结?”
“是的,也就是十二年前,在江西发生的那件事情。”南风晴说,“经过我的调查,当时你、大炮和小紫三个人在江西的一个小山村出了一次事故。从那以后你就开始酗酒,并持续不断地做噩梦,甚至后来发展到连续数晚都睡不着觉的地步,身体的健康状况也受到严重的影响。”
邵士贤没有说话,只是用冰冷的眼神看着她。
“那件事情其实不是你的错,你没有必要为此背负这么多责任,而且一背就是十二年。”南风晴说,“所以我请梁少信来帮我演这场戏,重塑当年的现场,为的就是让你能从阴影中走出来,然后……”
“你都说完了?”邵士贤打断了南风晴,他掏出酒瓶,长长地喝了一口,“现在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谁都看得出邵士贤在生气,生很大的气。
南风晴有些急了,泪水已浸湿了眼眶:“你别这样,我……我……”
“呵呵呵……邵警官,不要发火嘛。”说话的人竟然是周麟,他正从门外走进来,“南风小姐也是一番好意,你别误会了她。”
邵士贤:“你怎么会在这里?”
周麟:“因为这个房子是我借的。”
邵士贤:“你借的?”
周麟:“这个房子是市内消防队造的,为的是进行实地的灭火训练,在不训练的时候也会租给一些要拍摄火场镜头的剧组。我恰巧认识一个在这里拍片的导演,南风晴刚好有这个需要,我就搭了一下桥。虽然只有半天,费用却很高。但南风小姐为了能看好你的病,付钱的时候连一点犹豫都没有。”
邵士贤:“真是辛苦你们了,我想那天《午夜诡话》说的故事《火屋》,也是为我特意精心准备的吧?”
南风晴努力含住泪水,她咬着嘴唇:“是的,故事是我写的,然后拜托周总监和方水乔,让他们做在节目里。但我只是……”
邵士贤第二次打断了她:“你之所以能查出我那么多事,我想都是因为你拿走了我的一张照片。”
南风晴不得不点头:“我的确拿了。”
“那张照片一直放在书桌旁的架子上,直到第二天晚上我才发现它不见了。当时我还以为是自己乱塞在了哪里,想不到竟然是你拿走的。”邵士贤哼了一声,“怪不得那天你一定要去我家,原来是另有目的的。”
“不是的,不是的!”南风晴拼命摇着头,“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个样子,我……”
邵士贤的手机响了。
“喂!”
“哦?李学宁银行卡的资料已经查出来了?好,我马上回来。”
邵士贤放下手机,看着屋子里的每一个人:“真抱歉!我很忙,不能陪大家继续玩下去了。”
“租房子的钱我会很快还给你,另外……”他在经过南风晴的身边的时候说,“你的演技真好,从头到尾我竟然连一点破绽都没有发现。”
泪水,再也忍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