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柯南·道尔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0:52
|本章字节:11194字
“我当时被他的话吓到了,甚至一度忘了自己曾经做过什么。我觉得自己应该是匆忙地从他的身边跑过,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真的,我什么都记不清了,后来我才发觉自己已经在床上躺了很久,但我一想起鲁卡斯尔先生的样子,浑身就不停地颤抖。要是没人告诉我该怎么办的话,我也不能再待在那里了。这时,我想到了您,福尔摩斯先生。那座房子连同里面的男人、女人、仆人,甚至包括那个男孩在内,都让我从内心里感到十分恐惧。如果我能把你们领到那儿去就好了。当然,我是完全有条件从那所房子逃走的,可是我心里的好奇和恐惧都是那样的强烈。于是我下定决心,要给您打一份电报。我穿戴好衣帽,到大约半英里之外的电报局给您发了电报;回去的路上,我觉得心里踏实多了。可是当我走近那所住宅的大门时,心里还是难免产生了一种惊慌的感觉,我生怕那只大狗被放到了院子里。当我想到托勒已经在那天夜里喝得酩酊大醉,便料定他此刻还在睡觉,而且我知道这个家里只有他能应付这个充满野性的畜牲时,我便放心了,因为别人是不会冒着生命的危险把它放出来的。我悄悄地溜进了房间,果然没有任何异样。晚上,我躺在床上,一想到马上就可以见到你们,我便兴奋得无法入睡。今天早上我向鲁卡斯尔先生请假到温切斯特来,果然也没有让他生疑。不过三点钟之前我一定要回去,因为鲁卡斯尔夫妇准备出门做客,今晚不在家,我必须帮他们照顾那个男孩。好了,我现在已经把我经历的所有事情全都对您讲了,福尔摩斯先生,如果您能将这其中隐藏的秘密对我讲明白,我会十分高兴的,而且,最关键的一个问题是,接下我该怎么做呢?”
听了这个离奇的故事之后,福尔摩斯和我简直像着了魔一样。福尔摩斯站起身来,开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他把两只手插进裤袋里,脸上现出了一副极为严肃深沉的表情。
“那个托勒现在还睡着呢?”他问道。
“对,我来之前,听见托勒的老婆对鲁卡斯尔太太说自己对丈夫真是无可奈何。”
“那就好,鲁卡斯尔今天晚上要和太太出门?那所房子里有没有地下室?你能不能找到一把结实的锁头?”
“房子里用来藏酒的地窖就行。”
“看你处理这件事的手法,亨特小姐,你可算得上一位智勇双全的姑娘了。你想不想再干一件让自己终身难忘的了不起的大事?说实话,假如您在我心里不是一位非常优秀的女性的话,我就不会向您提出这样的要求了。”
“您想让我做什么事?我一定照办。”
“我和我的朋友华生会在七点钟的时候赶到铜山毛榉。那时鲁卡斯尔夫妇应该已经离开家了。至于托勒,我想那时他仍然做不了什么事情。那就只剩下托勒太太了,她很可能会向警察报告此事。我想让你找个理由让她到地窖里去,然后用锁把她关在里面,那么我们就可以放心地进行我们的计划了。”
“放心吧,我一定会做好这件事情的!”
“太好了!现在让我们来对这件事进行一下彻底的分析。显然,目前只有一种说法能够解释一切,你被请到他的家里是去冒充某个人的,而被你冒充的那个人此刻正被囚禁在你说的那间被封锁的屋子里,这是明摆着的事实。我敢断言,那个被囚禁的人就是鲁卡斯尔的女儿艾丽丝。假如我的记忆力没有出错,此前她被说成到美国读书去了。你之所以被鲁卡斯尔先生选中,无疑是由于你的身高、胖瘦以及头发的色泽与艾丽丝小姐是一样的。她很可能是因为患上了某种疾病,所以不得不把那么好的头发剪掉,所以,鲁卡斯尔才会坚决让你作出巨大的牺牲——剪掉你的头发,艾丽丝小姐的头发被你看见完全是一个巧合。至于那个经常在公路上徘徊的男人,肯定是她的一个朋友,我想那很可能就是她的情人,甚至是未婚夫。由于你穿上了艾丽丝的衣服,你们长得又有几分相像,所以当他看到你时,就从你的动作和表情中,误以为艾丽丝的日子过得确实非常愉快,而且认为她已经不需要他的关心和爱护了。为什么晚上要把那只大狗放出来呢?那是鲁卡斯尔先生为了防止他和她接触才这么做的。一切都非常清楚了,这件案子最让人担心的就是那个男孩的性格。”
“这与男孩有什么关系呢?”我不解地问了一句。
“亲爱的朋友,身为一名医师,你要想深入了解一个孩子的脾气秉性,首先要研究他的父母,那么你就没想过,这道理反过来同样也可以说得通吗?我经常为了了解父母的品格,而先研究他们的孩子。这男孩的性格如此残忍,而且是单纯地为了残忍而残忍,不管这样的性格是来自他那笑里藏刀的父亲——他是我重点怀疑的对象,抑或是受他母亲的影响,对于那位被他们握在手心里的可怜的姑娘肯定都不是一件好事。”
“我确信你说的是非常正确的,福尔摩斯先生,”我们的委托人——亨特小姐激动地大声说道,“仔细回想前前后后所发生的事情,我认为你这番分析是非常中肯的,那我们就不要再耽搁时间了,快点回去解救那位可怜的姑娘吧!”
“我们务必要万分小心,因为鲁卡斯尔是个非常狡猾的人,要对付他可不容易。七点钟之前,我们做不了什么事情,不过到了七点我们就可以一起解开这个谜团了。”
言出必行,手表上的指针刚刚指向七点,我们就准时赶到了铜山毛榉,双轮马车也停放在了路边的一家小旅店里。树上那黑黑的叶子就像擦了油的金属,在夕阳的余晖中闪着亮光,这是个很明显的标志,就算亨特小姐没有站在门口的台阶上微笑着迎接我们,我们也能准确地辨认并找到鲁卡斯尔的家。
“都做好了吗?”福尔摩斯问道。
这时,楼下的某个地方传来了几声清晰而响亮的撞击声。“托勒太太已经被关在地窖里了,”亨特小姐说道,“托勒现在还在厨房的地毯上躺着,呼噜就像打雷一样,绝对不会醒。这是他身上的那串钥匙,跟鲁卡斯尔先生身上的钥匙都是一样的。”
“你做得太漂亮了!”福尔摩斯先生热情地赞美着我们的委托人,“现在就请你带路,把我们带到那个房间,让我们来结束这桩黑暗、罪恶的勾当吧。”
我们跟着亨特小姐到了楼上,打开房门的锁,顺着过道一直往里走,来到了亨特小姐所说的那道被封锁着的门面前。福尔摩斯把捆着粗铁棒的绳索割断,搬开铁棒,拿着钥匙开始一把一把地试验,但那把锁却不能被打开,房间里也没有任何动静,福尔摩斯的脸色变得阴沉起来。
“我并不认为我们来晚了”,他对亨特小姐说道,“你最好不要跟着我们进去,华生,现在我们一起用肩膀顶住它,看看这道门到底能不能拦得住我们。”
这道门本来就已经腐朽不堪、摇摇晃晃了,哪里经得住两个人一顶,只一下,门就塌了。我们冲进去一看,房间里空空荡荡的,只有一张非常简陋的小床、一张很小的桌子和一筐衣服,连件像样的家具都没有。房间顶部的天窗已经被打开了,被囚禁在这里的人早已失去了踪影。
“这中间有些鬼名堂,”福尔摩斯说道,“或许那个家伙猜出了亨特小姐的想法,比我们早一步把被害人带走了。”
“怎么带走的?”
“从这个天窗。很快我们就能知道他是怎么干的了。”福尔摩斯登上屋顶,“啊,是这样的,”他叫喊起来,“这儿放着一架很长的轻便扶梯,就靠在屋檐上。”
“可这不太可能啊,”亨特小姐说道,“他带着太太出门时,扶梯并没有放在那儿。”
“肯定是他中途跑回来搬到这里的,我说过,这个人非常狡猾,非常危险。现在你们听到上楼的脚步声了吗?假如这不是他才怪呢。华生,你最好准备好手枪。”
福尔摩斯的话还没说完,有个人已经来到了房间的门口,这个人肥胖、粗壮而又结实,手里还提着一根很粗的木棍。一见到这个人,亨特小姐马上发出了一声尖叫,蜷缩起身体靠在了墙上。可是歇洛克·福尔摩斯却纵身上前,沉着地与他对视。
“你这个恶棍!”福尔摩斯说道,“你把自己的女儿带到了什么地方?”
胖子瞪着眼睛打量了一下屋子的四周,然后又抬头看了看上面被打开的天窗。
“这句话应该让我来问你们才对!”他的声音非常尖利,“你们就是一帮贼!贼探子!我可把你们捉住了,不是吗?你们落进了我的手掌心,我一定要让你们尝尝我的厉害!”他扭转肥胖的身躯,噔噔噔噔地跑下了楼。
“他肯定是去放狗了!”亨特小姐惊恐地大声说道。
“放心,我手里有枪!”我说。
“我们最好关上门,”福尔摩斯说完,就带着我们一起冲下楼去。还没等我们来到大厅,就听见了一阵猎犬狂吠的声音,接着又是一阵令人不寒而栗的惨叫和猎犬撕咬东西的声音,我只觉得头皮发麻,正在这时,一个脸带醉意、有点上年纪的人晃动着胳膊从边门跌跌撞撞地走出来,正是托勒。
“上帝,”他吃惊地大叫了一声,“是谁把狗放出来的?它可两天没吃过东西啦,快点儿,快点儿,否则就晚了!”
我和福尔摩斯赶紧飞奔过去,托勒紧紧地跟着我们,转过屋角,就看见一只体形庞大、饥饿难耐的畜牲,它那黑乎乎的大嘴死死地咬住了鲁卡斯尔先生的喉咙。鲁卡斯尔先生则痛苦地在地上打滚,嘴里发出了悲惨的号叫声,我冲过去对着大狗开了一枪,打烂了它的脑袋。大狗随即倒下,但那白森森锋利的獠牙仍然咬住了鲁卡斯尔先生那层层褶皱的肥硕颈部。我们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人和狗分开,然后把伤者抬进了房子里。鲁卡斯尔先生虽然还活着,但身上却已血肉模糊,非常的可怕。我们将他放到了大厅里的沙发上,并派已经被吓得惊出一身冷汗的托勒给鲁卡斯尔太太送信去。我用尽浑身解数,好让他的痛苦减轻一些,这时,一位又瘦又高的女人推开房门走了进来。
“托勒太太!”亨特小姐惊叫了一声。
“是我,亨特小姐,鲁卡斯尔先生回家后,把我从酒窖放出来了,我才到上面来找你们。唉,亨特小姐,要是你早点让我知道你的计划就好了。那样我就可以告诉你,不用费那么大的力气来做这件事情了。”
“啊!”福尔摩斯机敏地凝视着托勒太太,说道,“很明显,关于这件事的内情,托勒太太比我们每个人都更有发言权。”
“您说得对,先生,我的确知道这件事的前因后果。现在,我也正想把我知道的所有事情都说出来。”
“那就请您坐下来,慢慢地说出我们想听的事情。我不得不承认,关于这件事,我还有几个地方不太清楚。”
“我会跟你们说清楚的,”托勒太太说道,“如果我可以早些从地窖里被放出来,我早就说出来了。假如这件事会闹到法庭上去的话,请你们记住,我是站在你们这一边的,因为我也是艾丽丝小姐的朋友。
“艾丽丝小姐在家里一直都过得很不快乐,自打鲁卡斯尔先生续弦开始,艾丽丝小姐就一直心事重重,在这个家里,她总是受到怠慢,无论什么事,她都没有说话的份儿。不过,在她认识福勒先生之前的日子里,她所受的待遇也还算不上很糟糕。据我所知,根据艾丽丝小姐生母临死之前所立下的遗嘱,艾丽丝小姐拥有属于自己的权利,可是她一直保持安静和容忍的态度,从来都没有说过一句与自己权利相关的话,反而还把自己的一切交给父亲打理。鲁卡斯尔先生明白,只要自己和她在一起,就可以安心,可是一旦她有了丈夫,那么两个人就会要求鲁卡斯尔先生按照法律的规定,把他们应得的东西拿走。就这样,鲁卡斯尔先生认为,是时候制止这件事情发生了。他要求女儿签署一份文件,文件中声明不论艾丽丝小姐是否结婚,父亲都可以使用她的那份儿遗嘱。艾丽丝小姐不想签字,他就一直闹,以至于让她得了六个星期的脑炎,这其间,艾丽丝小姐一度濒临死亡。后来,她渐渐恢复了健康,可是却变得骨瘦如柴,连那一头美丽的头发也给剪掉了;所有这些都未能令她那位年轻的男朋友改变心意!福勒先生对艾丽丝小姐依然保持着十二分的忠诚。”
“哦,”福尔摩斯说道,“感谢您的好意,您所陈述的这些情况让我们对这件事的认识已经非常清楚了,至于后面的事情我就能依靠推断得知了:正因如此,鲁卡斯尔先生就——我敢断定,他采取了囚禁艾丽丝的办法?然后又特意从伦敦请来了亨特小姐,目的是为了摆脱福勒先生令他感到厌烦的纠缠?”
“正是如此。”
“但是福勒先生却是一位锲而不舍的人,就像一名优秀的水兵那样,他把这所房子全都封锁了。当他遇到你之后,就通过金钱或其他某种方式打动了你,让你确信你们拥有共同的利益。”
托勒太太面色安祥,说道:“他可是个待人和蔼、出手大方的先生。”
“所以,他想尽办法地让你丈夫一直有酒可喝,又让你在主人出门之后就准备好一架扶梯。”
“先生,你说得太对了,事情就是这样的。”
“托勒太太,我们是应该对你说声谢谢的,”福尔摩斯说,“因为是你把所有让我们感到迷惑的事情澄清了。此刻,村中那位外科医生与鲁卡斯尔太太就要到了,我觉得,华生,我们现在最好把亨特小姐护送回温切斯特去,我觉得我们在这儿的合法地位似乎很成问题了。”
门前种植着铜山毛榉的那所不吉利房子的谜团终于解开了。鲁卡斯尔先生最终还是幸免于难,他的精神非常颓丧,幸好有一位对他非常忠诚的妻子,他才能生存下去。他们家的老仆人还是跟他们在一起住的。也许他们了解了太多鲁卡斯尔一家人过去的事,所以鲁卡斯尔先生很难有理由把他们辞退。而福勒先生和鲁卡斯尔小姐在他们离家以后的第二天就在南安普敦登记结婚了。福勒先生目前在毛里求斯岛当政府公务员。而那位维奥莱特·亨特小姐,福尔摩斯的做法让我觉得有些失望。因为她不再是他所接手案件中的核心人物,所以他也没有再对这位小姐表现出进一步的兴趣了。这位小姐眼下在沃尔索尔地区的一家私立学校当校长,我有理由相信她能够在教育方面取得很大的成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