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夕琳
|类型:生活·百科
|更新时间:2019-10-06 10: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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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鉴从总经理办公室走出来的时候,发现宣传栏里用大大的黑体字写着“素类艺术”四个大字……
于鉴从总经理办公室走出来的时候,发现宣传栏里用大大的黑体字写着“素类艺术”四个大字,心想:“我在读大学的时候追求过现代艺术,崇尚过古典艺术,却从来没听说过什么‘素类艺术’。”
于鉴本来有一种好奇心,想去看一看什么是素类艺术,但是刚刚被总经理骂得狗血喷头,好奇心一下子被甩到了九霄云外。
北京艺术学院的女生校服很有特色:外面浅灰色的制服,里面统一为白色的开领衬衫,并配着一个蓝白相间的长长尾巴的蝴蝶结。如果四五个女生走在操场上,就像暴雨过后的彩虹激情地飘荡在天空中。艺术学院的操场不是很大,大约十分钟就能走个来回。足球场紧紧地挨着左侧的跑道,球场小得可怜,一方的守门员幸运的话,一脚就可以将球踢进对方的球门。
于鉴抬起头,把上衣向下拽了拽,仔细瞅了一眼操场上的几个女生,都是一些陌生的面孔,但是有一个却是十分熟悉的——婉梅。本来于鉴对大一的学生特别有感情,但是一看到婉梅他的心里就有些不自在。也不知道为什么,于鉴最讨厌青春痘,而婉梅的脸上偏偏长了那么多的青春痘。再加上于鉴听到她们拿自己开涮,心里顿生烦躁,不理不睬地又把头埋在领子里。
一个女生向大家使了个眼色,这几个女孩儿轻轻地站了起来,小心翼翼地向于鉴走去。
“喂——”当她们静悄悄地来到于鉴身旁的时候,几个人异口同声地喊道。
于鉴吓了一跳,用一个鲤鱼跃龙门似的动作从地上爬了起来,恶狼似的瞥了她们一眼,问道:“你们干什么?”
“告诉你一个艺术展的信息。”一个说道。
“素类艺术。”另一个郑重其事地绷着脸对于鉴说。
于鉴听到这里,笑了笑:“我听说过古典艺术、现代艺术,就是没有听说过什么素类艺术!”
“您不是弱智吧?”
“就是,连素类艺术都不知道。”
“你们先别吵,让我把话说完——于鉴,我告诉你,素类艺术展于明天上午九点在学校艺术馆展出。”
于鉴听到这里,半信半疑地瞅了瞅她们。突然,他想起在宣传栏里有关素类艺术的内容,真后悔没有过去瞅一瞅。看着眼前这几个女学生,于鉴真的有点感觉自卑,毕竟自己也是艺术院校毕业的,竟然连素类艺术也不知道。
“于鉴,你知道素类艺术吗?”
于鉴羞愧地摇了摇头。
“什么?——不会吧!”
一个女生从衣兜里掏出几张照片,递给于鉴。于鉴接过照片一看,是幅油画照片。整幅画的背景以浅棕色为主,零零落落的树叶通过枯枝的反衬表现出一种无奈;花儿虽然没有盛开,但是有花朵的树枝竟然没有一片树叶,而有树叶的树枝却没有一朵鲜花。这幅作品作者题为《寻找》,意思是花朵在寻找树叶,而树叶却与花朵擦肩而过。
“真的不敢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有这样的一棵树?”
“这就是素类艺术,你懂不懂?”
“这就是素类艺术?”于鉴反问道。
“嗯,还有一张,你看不看?”
于鉴很惊讶地瞅了她一眼,说道:“当然。”
于鉴接过照片,就愣住了。这一幅画是上一幅画的延续,花朵为了与树叶在一起,从树枝上挣扎着掉了下来,画面上表现的就是花瓣从空中飘落时的情景。
“这太有意韵了。这都是谁画的?”
“素类啊,不是告诉你了吗?”
“素类?素类是一个人名?”
“当然,你以为呢?”
“你们不是说素类艺术——”
“素类所执著的艺术,当然叫素类艺术。”
听到这里,于鉴笑了笑,说:“真有意思,还有人叫这种名字。不过,这个人挺有个性的。”
“怎么样,明天去吗?”
“明天上午恐怕不行,要上班。”
“我可告诉你,明天上午的艺术展,素类可亲自到场。”
“明天上午我也有课,但是我会请假的。”
“那好吧,明天我一定去参观。”
“哼!你的意思好像在说,我们在邀请你去参观的。我告诉你啊,我们只是告诉你这个消息,去不去那是你的事。”
“按学院的规矩,你好像得请我们几个姐妹大吃一顿。”
“不过,你如果能在《现代艺术》上以专栏的形式发表素类的作品,我想,我们几个素类迷明天可以请你吃一顿。”
“这么好的作品发表是没有问题的,如果以专栏的形式,我就做不了主啦,不过我可以向总编争取。”
“太好了!这样吧,明天中午我们姐妹几个以及素类本人在金都大酒店请客。”
“你们认识素类?”
“当然。”
吃晚饭的时候,于鉴把明天学院将举办素类艺术展的消息告诉了东方红娱乐公司的老板梅绎涵,并把素类的作品《寻找》拿给梅绎涵看。梅绎涵仔细一瞅,感觉这幅画的作者很有才华,最后决定明天一起去参加素类艺术展。
梅绎涵是于鉴父亲的大学同学,她在艺术学院创办了一家文化公司,并承包了院刊《现代艺术》,大家都叫她梅总。梅总是艺术学院里最受欢迎的女人,因为她平易近人,经常请大学生吃饭,所以很有“学生缘”。学院东校门对面,还有一家kv娱乐城,那是梅绎涵前些年投资创建的。那时,于鉴刚来北京,因为找不到工作,就在东方红娱乐城帮梅绎涵装修。娱乐城开业后,梅绎涵托关系,在艺术学院里给于鉴谋得了一个校刊编辑的差使。
梅绎涵的得力助手方雪燃,对这个艺术展不感兴趣。当然,方雪燃不感兴趣的原因,也和于鉴一样——不知道什么是素类艺术。
第二天上午,当于鉴和梅绎涵来到素类艺术展展厅的时候,婉梅和她的四个同学正在门口等着于鉴。她们旁边还站着一个齐耳短发的小个子女子。她穿着一件粉红色的连衣裙,站在入口的右侧,眼睛仔细地盯着来参观的人群,并十分细致地留意着什么。当于鉴和同事们一起走过来的时候,婉梅把嘴巴凑到那个女孩的耳边嘀咕了一阵,于是又瞅着过往的行人,说:“那个就是于鉴,旁边那个四十岁左右的女人就是梅绎涵,于鉴父亲的大学同学。”
当于鉴走过来的时候,婉梅拉过那个女子为于鉴和梅绎涵介绍道:“她就是素类,这次艺术展的作者。”
梅绎涵瞅了一眼素类,说道:“于鉴给我看过你的作品,很有个性,画得非常不错。待会儿,你到我的办公室来一趟,咱们好好聊一聊。”
此时,方雪燃从梅绎涵背后钻了出来说:“素类,这个名字有个性,是艺名还是笔名?”
婉梅看着方雪燃唐突地从梅总背后挤过来,与几个同学相视了一下,就一边哈哈大笑着一边拉着素类走进了展厅。
当梅绎涵走进去后,婉梅见于鉴一言不发,一边向里走,一边用眼睛狠狠地盯了他一眼。
“嗳,婉梅,等等我。”方雪燃走上前去,用手轻轻拉住了她的衣袖。婉梅回过头来,瞪着两只大眼睛说:“讨厌!”此时,周围的人们都把目光聚集过来,瞅着尴尬的方雪燃。
“怎么啦,方雪燃?”梅绎涵走了过来。
婉梅不理不睬地拉着素类向2号展厅走去。
本来于鉴想和素类说几句话的,但是一直没有机会。自从看了《寻找》以后,他深深地为素类的想象力所折服。她的艺术风格就像超现实主义绘画大师达利的作品——大胆、新奇、奇幻。今天一见到素类,看到她是那么年轻,这使得他从内心里佩服这个女子。艺术展1号厅是国画和油画,2号厅里大多是根雕和石刻。于鉴从1号展厅开始仔细观看,从一幅幅国画里,他看到了一个万水千山的世界。素类的国画特别注意着墨,而且对比鲜明,主题突出,不管是景物还是人物,总能用深浅不一的颜色表现出一种活力。画卷下的介绍文字告诉于鉴,这大多是素类在大学时期的作品。
2号展厅里绝大多数都是素类近期的作品,从整体上看,作者突出了命运的主题,有些作品把命运看得非常重要,甚至有些作品的题目干脆就叫《命运》,作品中似乎带有一种对生活的失落和对生命的执著。
在于鉴看来,艺术展里的作品都不是最好的,最好的作品还是《寻找》。从走进展厅的那一刻起,于鉴一直都在寻找这幅作品,但是令人失望的是,这件作品没有被展出。正当他疑惑的时候,婉梅拉着素类走了过来。
“于鉴,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素类。”
于鉴很惊奇地看着婉梅,说道:“我们刚才不是见过面吗?”
“认识也得介绍——就你认识素类,素类可不一定认识你!”说着,婉梅做出一种不耐烦的样子来气于鉴,但当着这么多人总不好意思表现得太过小家子气,只是瘪了瘪嘴巴,做了一个南方女子特有的很任性的表情,又介绍道,“素类,这位是《现代艺术》杂志社的美编于鉴。他对你的作品非常欣赏,而且是他推荐你的作品才使梅总答应为你开设专栏的。”
“谢谢。”
“没什么。这只是我的工作而已。能冒昧地问你一个问题吗?”
素类冲于鉴点了点头。
“那幅《寻找》怎么没有参加展出?”
此时的素类表现的有些不好意思,甚至脸色有些发红。婉梅急忙解释道:“那件作品对素类有特别的意义,所以今天就没有展出。”
“既然这样,那更应该展出了,让大家都来感觉你的‘素类艺术’嘛。”
“你真的喜欢那幅《寻找》?”
“那件作品真的不错,这里的作品没有一件能比得上它。”
素类舒心地叹出一口气,激动得眼睛不时地眨了又眨。也难怪,这是她第一次遇到有人如此欣赏《寻找》——她周围的人们都看不出这幅画所表达的意义,当然就没有人喝彩。
“于鉴,别忘了,中午我们请客。”婉梅道。
“要不要把梅女士——”素类还没有说完,于鉴就抢过话头来说道:“别别别,千万别!有那么一个黄脸婆,我可没有食欲。”
大家一阵哄笑。
午餐早已订好。大家来到金都大酒店后,于鉴随便找了一个位子坐了下来,但是大家都用异样的眼光瞅着他。
“于鉴,我订的是2号包厢。”
于鉴有些惊讶,这些学生请人吃饭还要去包厢。这是一家比较高档的酒店,梅绎涵曾经带他来吃过饭,包厢最低消费额是500元。
“没有必要那么浪费吧?”
“这是素类的意思。”婉梅答道。
于鉴疑惑地瞅了一眼素类,素类不好意思地冲他笑了笑。
“那这样吧,今天我请客。”
“不行,素类已经交了预订金。”
于鉴不好再说什么。走进包厢,大家坐好,于鉴才发现,整个包厢只有他一个男同志。坐在这么多女子面前,于鉴有些紧张,而且还有些做作。婉梅的几个女同学,一看到于鉴用手捋头发,就冲于鉴哈哈大笑,弄得于鉴甚是尴尬。
于鉴的左侧是婉梅的同学宋银洁,右侧是婉梅。素类坐在于鉴对面,不时也随着宋银洁一起哄笑。于鉴虽然紧张,但是当他抬起头来,看到素类的时候,突然有种感觉涌上心头。
“素类,我在展厅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感觉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你。”
“在什么地方?”婉梅和四个姐妹惊奇地而且是异口同声地问道。
“是吗?在什么地方?”素类也开始异常认真起来。
“只是一种直觉,也许是在天桥上,也许是在马路上,也许是在公交车上……”
于鉴说到公交车,大家都沉思了下来,没有一个人再瞅于鉴,只有素类有些激动地睁着两只水灵灵的大眼睛,望着于鉴说道:“公交车上?”
这时,婉梅用手臂轻轻地碰了碰甚是激动的素类,素类红涩着脸颊,低下了头。
“看你,好像咱们俩真的认识似的。”于鉴打趣道。
听到于鉴这么说,素类站起身来,抽泣了一声,走出了包厢。于鉴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呆呆地坐在那里,等素类已经走远的时候,才问婉梅:“她怎么了,是不是我说错话了?”
婉梅站起身来,一边向外走,一边很不耐烦地瞪了一眼于鉴说:“你说得很精彩!”
听婉梅这么一说,于鉴真的以为自己说错了话。
当素类再次走进包厢的时候,一边揉着发红的眼睛,一边微笑着对于鉴说:“对不起,我刚才感觉有些不舒服。”
于鉴很尴尬地解释道:“应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我刚才只是开个玩笑而已,你别介意。”
就在这时,服务员开始上菜了。婉梅另找了一个话题,把刚才不愉快的事情岔开了。但是,素类还是耿耿于怀,而且神情变得异常地忧郁。
当大家都开着玩笑恭维于鉴的时候,婉梅郑重其事地问于鉴:“你真的喜欢《寻找》吗?”
于鉴一愣,然后瞅了一眼素类,说:“这是一幅好画。”因为刚才的尴尬,于鉴没有再说下去。
这时,婉梅从身后拿出一个包裹,去掉牛皮纸,于鉴才发现,正是那幅《寻找》。婉梅把它挂在包厢的墙上,于鉴惊讶地站了起来,走到那幅画前,一边仔细地欣赏着,一边沉醉似的摇晃起了脑袋。
“于鉴,其实我感觉这幅画画得并不好,所以我才坚持要求素类不要拿这幅画去展出的。”婉梅对于鉴说。
“大错特错,展厅里所有的画都没有这幅《寻找》有审美价值。”于鉴说。
“但是我看不出来这幅画所要表达的意思——它就像朦胧诗,让人琢磨不透。”
“不,这幅画的意境很鲜明。”
“但是我感觉没有什么意思。只不过是一棵树而已,再说,树枝只开一朵花,而且有花的树枝没有树叶,而有树叶的树枝却没有花,太单调了。”
“不,一点儿都不单调,你没有看懂素类所表达的意境——我感觉这幅画要表达的是一种爱情。”
“爱情?你别开玩笑了。”
“当然,你也可以理解为其他的东西,但我认为理解为爱情更合适,你看这朵花为了寻找树叶,宁愿从树枝上脱落下来,虽然这朵花和树叶只有一刹那的相遇,但是这朵花却已经很满足了。”
于鉴一边说着,一边坐回自己的座位。坐下后,他向素类求证道:“素类,我说得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