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三个同姓人(2)

作者:柯南·道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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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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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8 04: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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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12458字

“他好像觉得这样做是有损他人格的。不过他从你那里回来以后就变得很高兴。”


“他有没有提出什么类似行动的计划?”


“那倒没有。”


“他向你提到过金钱吗?”


“没有,从来没有向我提过!”


“你觉得他可能还有什么目的吗?”


“没有,除了他跟我说的那件事以外。”


“你告诉过他我们的电话约会吗?”


“是的,我告诉他了。”


福尔摩斯此时沉思起来。看得出来他很困惑。


“在你的那些收藏里有特别值钱的东西吗?”


“没有。我并不是有钱人。虽然都是很好的收藏品,其实并不值什么钱。”


“你不怕被盗吗?”


“一点儿也不怕。”


“你在这屋子住了多久了?”


“快有五年的时间了。”


一阵很响的敲门声打断了福尔摩斯的问话。主人刚打开门,美国人就兴奋地走了进来。


“来了!”他手里拿着一张报纸大声叫道,“我想我应该及时通知你。内森·加里德布先生,恭喜你!你发了大财了,先生。咱们的事务一切圆满结束了,真是太顺利了。至于福尔摩斯先生,我们只能抱歉地对你说,麻烦你白走一趟,不好意思。”


说完他把手里的报纸递给主人。主人站在那里眼睛直直地看着报上的大字广告。福尔摩斯和我也好奇地伸着脖子从他身后看,上面登的是:


霍华德·加里德布农机制造商


经营捆扎机、收割机、蒸汽犁以及手犁、播种机、松土机、农用大车、四轮弹簧座马车等各种设备,承包自流井工程。


地址:阿斯顿,格罗斯温纳建筑区


“真是太好了!”主人激动地说,“这回三个人都找齐了。”


“我先前在伯明翰作过调查,”美国人说,“我的代理人把这份地方报纸上的这个广告寄给了我。咱们赶紧行动起来把事情办完。我已经告诉他你会在明天下午四点钟到达他的办公室同他洽谈。”


“你打算让我一起跟你去?”主人说。


“是的。你看这样行吗?我只是一个四处旅行的美国人,我讲出的那些太过离奇,人家并不会因此而相信我的话。而你不同,你是一个社交广泛的英国人,他绝对重视你的话。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原本能同你一起去,不过我明天可能会非常忙,你要是在那边遇到了什么困难的话,我会随传随到。这样的安排不是很明智的吗?”


“可是,我已经很多年都不曾进行这么远的旅行了。”


“这不是什么问题,加里德布先生,我已经替你准备好了。你十二点就准备动身,下午两点就能到达那里,当天晚上即可回来。你所需要做的工作就是和这个人见上一面,说明一些情况,弄到一张法律宣誓书回来证明确实有他这么一个人。我的上帝!”他显然十分激动,“我都不远千里从美国中部来到这里,你只要走这么一点儿路就能把事情办完,还有什么困难的!”


“说的对。”福尔摩斯说,“这位先生的话很有道理。”


内森·加里德布先生只能无奈地耸耸肩说,“好吧,既然你一定要我去,那我去就是了。你给我的生活带来如此巨大的希望,我真的是十分感谢你。”


“那就这么说定了,”福尔摩斯说,“请你把详细的情况尽快跟我说。”


“我一定会报告给你的,”美国人说,“哎呀,我得先走了。内森先生,明天上午我会过来送你上伯明翰的火车。福尔摩斯先生,你和我是同路走的吗?先不走?那好吧,再见了,明天晚上听我们的好消息吧。”


美国人走后,我看到福尔摩斯脸上的困惑不见了,神色明朗起来。


“加里德布先生,我想去参观一下你那些收藏品,”他说,“以我的职业来说,各类知识总有一天都会用得上,你的这些收藏品真是这类知识的宝库。”


我们的主人听了显得十分高兴,大眼镜后面的两眼闪闪发光。


“我听说你是一个非常有才智的人,”他说,“如果你现在有时间的话,我可以带你去观看一遍。”


“真是不巧,我现在实在是没有时间。不过那些标本都贴有标签,而且也分了类,不用讲解也能看明白。我明天要是能抽出时间来,我倒是很想把它们都看上一遍。”


“非常欢迎。不过明天是关门的,但是四点钟之前桑德尔太太会在地下室,她可以让你进来。”


“也好,我明天下午刚好有时间,到时候麻烦你给桑德尔太太留个话,那就不成问题了。对了,你知道你的房产经纪人是谁吗?”


主人对这个突然的问题感到很奇怪。


“霍洛韦·斯蒂尔,住在艾奇沃路。你为什么突然想问这个?”


“因为对于房屋建筑我也有那么一点儿考古学的喜好,”福尔摩斯笑道,“我刚才就在猜这座建筑是安妮女王时期的还是乔治时期的。”


“应该是乔治时期的。”


“是的。不过我觉得这个年代可能还要更早一些。没关系,这个问题很容易就能问清楚的。好了,再见吧,加里德布先生,祝你伯明翰之行马到功成。”


房产经纪商就在这儿附近,不过已经下班了,我们回到了贝克街。晚饭过后福尔摩斯又重新回到了这个话题上来。


“现在这个小问题结束了,”他说,“你脑袋里应该已经形成了一个解决方案了吧。”


“我还是有点摸不清头脑。”


“脑袋是很清楚了,不过尾巴还得等明天再看。你注意到这个广告有什么特别之处了吗?”


“我注意到这个“犁”字的拼法错了。”


“你也看见啦?华生,说明有长进了。那种拼法虽然在英国是错的,不过在美国的确是对的。排字工人是这样照排的。还有像“四轮弹簧马车”,那也是美国玩意儿。普遍都在美国,比英国多得多。总之,很明显这是一个典型的美国广告,它却自称是英国公司。你对这个问题有什么看法?”


“我的结论是:这是那个美国人自己登的广告。不过他有什么目的现在我还不能理解。”


“这倒可以有不同的解释。总之不管怎么说,他首先就是想把这位老古董给弄到伯明翰去。这是毫无疑问的。我原本是想告诉老头儿不用白忙活了,但后来仔细一想还是让他去吧,好腾出地方来。华生,明天便知道真相了。”


第二天一大早福尔摩斯就急忙出去了。中午回来时他的脸色看起来很阴沉。


“这个案子比我先前想的要严重很多,华生。”他说道,“我对你说实话,虽然我明知道把真相告诉你之后,你可能更要去冒险。我们相处这么多年,我已经非常了解你的脾气了。所以我提前告诉你,此行真的很有风险。”


“我又不是第一次和你一起冒险了,福尔摩斯。我希望以后还有机会同你在一起冒险。请先告诉我,这次到底有什么样的危险?”


“咱们现在遇到一个非常棘手的案子。我已经查出了约翰·加里德布律师先生的真正身份。他就是‘杀人能手’伊万斯,此人阴险凶恶,要十分小心。”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当然,你的工作并不用每天背诵新门监狱的那些大事记。刚才我去警察厅拜访了雷斯垂德那个老家伙。尽管那个地方有时很缺乏想象力,不过在严格的技术方面他们还是遥遥领先的。我怀疑他们的档案记录里也许能让我们找到这位美国朋友的线索。果然,我在罪犯的那堆照片里真的发现了他那张胖笑脸。詹姆斯·温特,别名是莫尔克罗夫特,有个外号叫‘杀人能手’,这就是照片上写的姓名。”福尔摩斯此时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对我接着说道,“我在看他档案时摘抄了一些要点:他已经有四十四岁了。原籍是芝加哥。据说在美国枪杀了三个人。通过一些有政治影响的人才逃出了监狱。1893年抵达伦敦。1895年1月在滑铁卢路的一家夜总会里因为赌牌竟然枪杀了一个人。被证实在争吵中是伊万斯先动手的。死者验明身份叫罗杰·普莱斯考特,原本是芝加哥的一个有名的伪钞制造者。伊万斯在1901年获得保释,在那段时间里他一直被警方监视着,其中并没有越轨的行为。此人是一名危险人物,时常携带武器而且喜欢动武。你看,华生,他就是我们的对手——还是一个非常危险的对手,这点是无须否认的。”


“那他现在在搞什么名堂呢?”


“目前正在明朗化。我刚刚去了房产经纪人那儿一趟。他们说,我们的这个主顾已经在那儿居住了五年。在此之前那间房有一年是未出租的。再往前算,当时的房客是一个并没有职业的先生,名字叫沃尔德伦,房产商到现在还非常清楚地记得他的容貌。有一天他突然不见了,之后就再也没有消息。他长得十分高大,留着胡子,肤色黝黑。而被伊万斯枪杀的那个人,根据警察局所说,也是一个个子很高大、留着胡须、面色黝黑的人。可以这样假设,美国罪犯普莱斯考特原本住在我们这位天真的主顾目前作为博物馆的那间屋子里。你瞧,现在总算是有了那么一点儿小线索了。”


“下一步准备怎么办呢?”


“我们现在就去把它弄清楚。”


他从抽屉里找出一把手枪递给我。


“我身上用的还是我那把旧枪。要是真像资料上所说的那样符合他的绰号,这次行动咱们就得要做好防备他的工作。有一个小时的时间休息,然后咱们就去赖德街开始办事了。”


我们赶到内森·加里德布的住处时,正好是四点钟。看守屋子的桑德尔太太刚要准备回家,她见我们来了就立即让我们进去了,门上安装的是弹簧锁,福尔摩斯答应她离开的时候把门锁好。关上大门之后,从窗外看见她离去了,我们知道这楼里就只有我们两个人了。福尔摩斯快速仔细地检查了现场。屋子的角落边上有一个柜橱离墙边有一点儿空隙。于是我们就钻进这个缝隙里,福尔摩斯轻声把他的意图讲给我听。


“他原本只是想把这位老实人骗出屋子,但是由于他平时很少出门的缘故,所以花费了一番工夫。编出这一大套的谎言都是为了这个目的。我必须承认是有那么一点儿小聪明在这里面,不过这位房客的怪姓氏却给了他一个意想不到的开端。他的谎言编造得相当狡猾。”


“但他的目的是什么呢?”


“这就是我们要追查的。根据我这段时间的观察,与老实的主顾是没有关系的。这事应该和他枪杀了的那个人有密切关联,那人也许曾经跟他是同谋犯。这间屋子里一定有着什么天大的秘密。这仅仅是我自己的看法,可能是咱们的主顾在他的收藏中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值钱东西。但是罪犯普莱斯考特曾经住过这间房,结果就不是这么简单了。华生,咱们现在只能耐住性子慢慢地等待事情的发展。”


时间飞快流逝。突然听见大门打开的声响,我们往柜子后面移了过去。接着听见金属钥匙的声音,美国人走了进来。他随手轻轻把门关上,谨慎地向四周察看,然后脱掉大衣,往中间的那张大桌子奔了过去,整个行动都在短时间内完成,看样子非常熟练。他把桌子搬到一旁,把地上的毛毯扯开,卷起来放在一边,从衣服的口袋里掏出一根小撬棍,用力地撬开地板。听见木板滑开的声音,接着地板上就出现了一个方洞。这个人点燃了一根火柴,点亮了旁边的一个蜡烛头,就钻进了这个洞里。


机会来了。福尔摩斯跟我打了一个手势,我们轻声走到洞口。尽管我们的动作非常轻,但是脚下的老地板还是发出了响声,洞口突然伸出一个脑袋,紧张地四处察看。他的脸愤怒地转向我们,渐渐地转变成一种讨好的笑容,因为他看见有两支手枪正指着他的脑袋。


“好,好,”他一边冷静地往上爬一边说,“你们人多,福尔摩斯先生。我猜,刚开始你就已经看穿了我的那些把戏了吧,一直把我当成傻瓜耍。好,我算服了你,你赢了我……”


正说着,他突然抽出了一支手枪就连开两枪。我感到大腿一热,就像肉上贴着烧红的烙铁一样。接着就听见“咔嚓”一声,福尔摩斯用手枪砸在了他的脑袋上,血一下子从那个家伙的脸上淌下来,他顺势趴在了地上,福尔摩斯上去搜走了他身上的武器。然后走过来用他结实的胳臂搂住了我,把我扶到了楼梯上。


“你伤得不重吧,华生?我的天啊,你伤得怎样?”


这让我看到了在那表面冰冷的脸的后面藏着多么深厚的忠诚和友爱啊,我受这一次伤又算什么,哪怕再多的伤也一样值得。他的明亮而坚强的眼睛多了点湿润,坚定的嘴唇也开始颤抖。在这唯一的机会里,我不仅领略了他伟大的头脑,同时还看到了他伟大的心灵。这样温暖的感受已经足以让我对这么多年的微末而忠心的服务感到满足了。


“没事儿的,我的朋友。只是擦到了一点儿皮。”


他开始用小刀小心翼翼地割着我的裤子。


“你说的没错,”他终于放心地和我说道,“确实是表皮受伤。”他把那铁石般的脸转到了俘虏那边,那犯人正不知所措地坐起来。“你很幸运。如果你真的伤到了华生,你就没可能从这间屋子活着出去。你可有别的话说?”


他依旧躺在地上干瞪眼,一句话也没说。福尔摩斯扶起我,一起向那之前揭开暗盖的小地窖里面看去。洞内还点着伊万斯拿进去的蜡烛。一堆生锈的机器、一大捆纸张、一排瓶瓶罐罐,以及小桌上的整整齐齐的多个小包儿呈现在我们面前。


“印刷机——造假钞者所需的全部装备。”福尔摩斯调侃道。


“没错,先生,”俘虏一边说话,一边挣扎着爬上了椅子,“伦敦最大的伪钞制造者就是他。这些都是普莱斯考特的机器,两千张百镑的伪钞就藏在桌上的小包里,毫无破绽,到处流通。先生们,随便取用。我们的交易很公平,放我走吧。”


福尔摩斯冷笑起来。


“伊万斯先生,这和我们的办事方式不符。这个国家已经没有你的容身之所了。你把普莱斯考特杀死了,对不对?”


“不错,先生,我还因此被判了五年,尽管是他先下手的。我被判五年,可我应该得到一枚盘子大的奖章。没有人能看出普莱斯考特制作的伪钞和英国银行的钞票有什么区别,我如果没有除掉他,伪钞将会充斥市场。只有我知道他在哪儿制造这些伪钞。我会来这儿难道很奇怪吗?可我却发现有个怪姓氏的收破烂的人住在这儿从不出去,我只能想办法把他弄走,这可是人之常情啊!要是我把他除掉会较为明智,那也不难,怎奈我的心肠很软,只要对方没有枪,我是不会开枪杀人的。就这样,福尔摩斯先生,我哪里有错?我没有碰这台机器,也没伤害那个老古董。你能抓住我什么错儿?”


“你是在蓄意杀人,”福尔摩斯说,“虽然我们的业务不包括这一项,但总会有人办理。你这个善辩的人本身也许对我们更加重要。华生,给警察局打电话,他们应该有准备了。”


这些就是“杀人能手”伊万斯和他捏造的三同姓故事的梗概。后来我们就听到了我们的老主顾因为受不了梦想破灭的打击而精神失常的消息,他最后成了布利斯克顿疗养院的一个病人。能够查出普莱斯考特的印钞设备,警察局大肆庆祝了一番,因为虽然这套设备的存在他们人人尽知,但却一直无法找到它。伊万斯的确立了功,很多情报人员终于能够安心睡觉了,这个对社会有特殊危害的案子终于告一段落。其中的几位倒是很想替伊万斯申请盘子大的奖章,可惜他并不受法庭的欣赏,最后这位杀人能手只好再次回到那个他刚走出来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