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伤心的事(2)

作者:夕琳

|

类型:生活·百科

|

更新时间:2019-10-06 10:52

|

本章字节:6392字

“我也说不好,反正我看到他的时候,已满头是血,就像出了车祸似的,现在正在急救中心……”


听到这里,素类再也听不下去了,她匆匆忙忙跑到楼梯口,向楼下跑去。


在病房里,素类看到于鉴的头被包裹得像一团棉花似的,除了两个鼻孔,脑袋全被白纱包裹着。


“鉴……”素类一下子扑了上去,“怎么了?你到底怎么了?”素类就像一个孩子似的扑在于鉴的怀里。


于鉴用手抚摸着素类的额头,突然抽泣了一声,哽咽地说不出话来。他把头转了过去——虽然他看不到素类,但是他能感觉得到,面前的这个人对自己是多么的重要!同时他也能感觉到,这个人现在是怎样地痛楚。


过了好长一段时间,素类才发现病房里还站着一个人。她慢慢抬起头来,冲着那个人大声喊道:“你滚啊!”


梅绎涵看到眼前的这一切,头也不回地向楼下走去……


因为眼部被刮伤,于鉴每天都生活在黑暗的世界里。在这样一个世界里他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样子。他的脑海里每时每刻都会游离着一个裸体的女人,有时他还低语着,就像在讲述一个传奇故事。开始,素类并没有听清于鉴低语的什么,但是时间一长,她才听明白,于鉴不断低语的只是两个字:“裸体!”


素类不明白于鉴说的什么,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含义,她只是认为于鉴的脑部受伤了,在说胡话。


有一次,于鉴像是着魔了一般,大叫了一声,然后直起了腰来。刹那间,他就像一个精神病患者一般,呆呆地弓着腰站在那里。于鉴的双手向前一摸,就像盲人摸黑一般,一边向前走着,一边低声喊道:“离开……不要……风……打开……不要……”


他一直向前走着,双手伸向前方,因为脚步迈大了一些,一个跟头摔在了地上,脑袋重重地撞在了椅子上。他却感觉不到半点疼痛,抬起头来就喊道:“走开……雨……不要……打开……离开……”


他一直努力地在地上爬着,用力使自己的身子向前挪动一下,再挪动一下。“你在哪儿啊?”他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一句话,就像一个离家出走的孩子在寻找着自己的母亲。


素类看到这一切,顾不得披上衣服就冲了过来。她一边抱着于鉴,一边低声地应道:“鉴,我在这里!我在这里,鉴!”说着,两个人就抱在一起痛哭起来……


也就是这一天,于鉴才明白过来,自己受伤了,躺在医院的特护室里。不过,在眼部的白纱摘掉之前,他的脑海里偶尔还会出现幻觉。有的时候,他突然叫着一个人的名字,大声喊叫着,就像一个小孩子一般把身体一直向墙角挤;有时候,他叫喊着“裸体”,并且在床上用被子裹着自己的脑袋,害怕再看到这样一个赤裸裸的世界;有的时候,他紧紧地抱着素类,生怕素类从他的身边消失,那样他就再也找不到一个可以依靠的躯体;有的时候,他可笑地认为自己是一个魔鬼,在吸吮着一个人的血液……


素类一直都在怀疑于鉴是不是得了精神分裂症。不过这一切的一切,都在白纱揭去的那一刻而消失了。当于鉴再次看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他轻轻地吻着素类的脸颊,泪水夺眶而出,低语道:“我以为我死去了,可是上帝却对我说:‘孩子,活下去吧!’于是,我就睁开了眼睛!”


在此之前,梅绎涵曾经来过一次,那时于鉴已经睡熟了。素类打开门的时候,一看是梅绎涵,她赶紧关上了门。梅绎涵在门外解释了半天,素类才让她进来,但是从梅绎涵走进来的那一刻,两个人就开始争吵。起初,两个人还是很文明地争辩,可是后来,两个受过高等教育的女人变得野蛮起来,用最恶毒的语言攻击对方。


一个月后,于鉴的伤好了,但是他的额头上深深地刻下了一道伤疤,这道伤疤是他今生今世也无法抚平的伤痛……


揭去白纱之后,素类明显对于鉴淡漠了。有一天,于鉴发现素类的腋下青一块紫一块,于是便问素类,素类总是摇头不语。为此,于鉴也郁郁寡欢,愁眉不展。


这时的素类,整天默默地面对着这个世界,整天不言不语地瞅着湛蓝的天空,似乎有千言万语,却又说不出口。当她辞职的那一天,她对于鉴说:“我想喝酒了。”


那天,于鉴亲自下厨。整天陷入苦闷与自责的于鉴也深深地被素类脸上的那种淡然所同化,一边催着素类倒酒,一边抚摸着素类腋下那块青紫的血印。那红红的高脚杯里,就像盛着鲜红的血液,让两个人喝下去以后就能感觉到人生的苦难和无奈。素类还回忆起两个人在公共汽车上第一次相遇的情景,并且苦笑着对于鉴说:“我真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上那一辆公交车?为什么自己会看到你这样一个给我带来莫大伤害的大傻瓜!”说着,素类就笑了起来。


于鉴回答说:“当我看到你那张面孔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们两个注定要有一段情缘,但是我没有想到这段情缘竟是这样地酸楚!”


素类端着盛满红酒的高脚杯,一边瞅着于鉴傻笑,一边说道:“也许我们的那一次邂逅,本身就是一种错误。本来这个错误是那样地渺小,但是却被我无情地放大了。”


“不!”于鉴站了起来,“是你把我从一潭死水里拯救了出来。”


“拯救?”素类呷了一口红酒,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


“我笑自己是那样地痴情,因为一次偶然的相遇,就改变了我的命运。”


“也改变了你的命运。”


“不!鉴,也许我们俩都错了,只不过我们都没有意识到而已。”


“素类,你想放弃吗?”


素类摇了摇头,一口把红酒喝光,然后把杯子放在于鉴的面前,说道:“再来一杯!”于是于鉴又给他满上。


素类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你疯了?”于鉴被吓了一跳。


素类摇了摇头,一只手端着高脚杯,一只手突然捂住了自己美丽的眼睛。这时素类一下子感觉自己陷入了一场不休止的战争——两个女人和一个男人的战争。战斗中,三个人轮换着受伤,并且越伤越重,直到流干了最后一滴血。


“我在16岁那年就患有严重的脑膜炎——”


“这件事婉梅告诉过我。”


“不,”素类用手背拭了拭眼角的泪水,“她没有告诉你真相——给我倒一杯酒。”


于鉴看到素类悲痛万分的表情,一下子呆住了。他下意识地拿起了红酒,偶然的一瞥,他发现茶几上整齐地摆放着三个空酒瓶。


“你喝得太多了。”


素类走上前来,端着还留有一滴红酒的高脚杯,在于鉴面前晃了晃。刹那间,于鉴发现素类再次泪流满面。泪水肆无忌惮地在素类的脸颊上流淌着,并且接连不断地在素类的下巴上凝结成一滴饱满的泪珠,顺势滑到了地上。


“倒酒!”素类摇晃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于鉴接过素类的酒杯,又给她满上了。


“18岁那年,我患的脑膜炎更加严重。失忆、幻觉、昏迷,本来是那么陌生的字眼儿,却接连不断地出现在我的面前。每天天一亮,我就能够感觉到死亡——也许就是今天,或者明天,我就会离开这个世界。然而,来到这个世界,我得到了什么?我什么都没有得到。我努力学习,努力工作,就是想让自己忘掉死亡对我的威胁。但是你知道吗,鉴,我的内心有多么痛苦。在大学时代,我不敢接受任何一个男生的爱,因为我害怕因为我的突然离去而伤害到他。直到我在公交车上遇到了你,我发现我再也控制不了自己了。于是我发疯似的去寻找,那时我对自己说,只要我能够找到你,看你一眼,死在你的面前我此生也就没有遗憾了。可是,上天对我太不公平了……”


于鉴抱着抽泣着的素类,激动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那天,两个人喝光了家里所有的红酒。最后当素类再也找不出红酒的时候,她突然发现有一个地方正在向外涌出红酒——厨房里的水龙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