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夕琳
|类型:生活·百科
|更新时间:2019-10-06 10:52
|本章字节:7160字
这四句话每一句都单独一行,就像一首诗一样,整齐得可以让人去朗诵。这时,方言完全明白了。
因为工作需要,方言经常去监狱采访一些罪犯,有的时候也曾去过夜总会或舞厅暗访,对梅表姐虽然不是很清楚,但是她也模模糊糊地知道那么一点儿。但是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么一个生活在黑社会的阴影里的女人,竟然出现在了自己的生活当中。此时,她已经可以断定梅绎涵就是梅表姐,但是她却没有办法证明。
第二天,当方言来到报社的时候,接到了素类的一个电话,恳求再次安排她和于鉴见面。方言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要求素类把梅绎涵的情况告诉她。于是素类提供了梅绎涵的个人信息和她通州别墅的地址。
方言用了整整一个上午,把能寻找到的关于梅绎涵的资料全部整理了出来。这个时候,她意识到应该向上级主管领导汇报了,以便为自己赢得暗访的权力。按照程序,专题部的记者有了自己的选题应该先向专题部主任王大庆汇报,以便安排时间和版面。但是方言意识到这一次暗访的重要性,她想找到能给她帮助的报社领导。如果直接去找社长是不妥的,因为社长还会把这个问题推给总经理;而直接去找总经理也是不合适的,因为总经理还会把这个暗访推给负责专题部活动部的于萍莉副总经理。于是,方言打算还是直接去找于总。
让方言下定决心去找于总的另一个原因还在于,社长和总经理都是男人,而且报社的三个副总,也只有于总一个女人,女人与女人之间毕竟还有一定的共同语言的。更为重要的是,于总还是负责专题部的副总经理。
来到于总的办公室,方言先是把自己的想法向于总说了一下,并且把自己上午整理的资料放在了于总的办公桌上。于总很耐心地翻看了方言整理出来的资料,并且赞赏了几句。但是当她看完这个报告的时候,抬起头来,摘掉鼻子上的眼镜对方言说:“对于梅表姐,我也是有耳闻的。但是你认为梅绎涵就是梅表姐,我感觉——还是有些武断。”
“凭直觉,我就能判断出梅绎涵就是梅表姐!”
“做这种事情是需要直觉的,但是也不能太相信直觉——这件事,报社还有谁知道?”
“没有人知道了,我中午刚整理出资料就奔您的办公室来了!——还有,如果梅绎涵不是梅表姐,那两个跟踪我的人又怎么解释?”
“先不管那两个人了。你要知道,梅表姐并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这一点,我心里很清楚。”
“我们报社内部也有很多编职人员认识梅绎涵,如果梅绎涵就是梅表姐,这件事情就不能在报社里公开,那样对你的暗访不利!”
“所以,我才没有把这份资料交给王大庆——我知道王大庆和梅绎涵有联系!”
“所以这件事情,只能我们俩知道,不能让报社的第三个人知道,这个你明白吗?”
“那社长和总经理——”
“这个你放心,专题部还是由我负责的嘛!另外,我们还要和警察保持联系,这对你的人身安全也是有利的!”
“这样会不会暴露我的身份?”
“这个由我来办。这样,你今天先回到住处,但不能再在那里住了,因为梅表姐已经知道了你的行踪。在你做暗访的时间里,你就搬到报社来住,毕竟报社是安全的!”
方言看到于总这样关心自己,心里也平静了许多。
与于总谈完话以后,她就回到了住处。按照计划,她要把这间房子退掉,并且把自己的东西全部搬到报社里去。
整整一个下午,方言都在收拾东西。她已经租了一辆搬家车,说好让司机第二天上午去住处拉东西。
房东白天是不在的,只有在晚上,房东才会回来。方言已经预付了三个月的房租,她想着房东会不会退给自己一部分房租,如果不能退三个月的话,退两个月甚至一个月的也好。她感觉房东能够退自己一部分房租,因为她从来都没有拖欠过房租,更重要的是,她与房东的私人关系很好。她是由报社的一个同事介绍来到这个小区租房的,当时房东一听说她是记者,二话没说就把房子租给了她,并且还多安置了一些家具和家电。
房东在一家纺织厂工作,一天三班倒,经常要到十点多钟回家,有时要到深夜。方言现在租的房子,就是房东去世的父亲留下的。
大约十点,方言感觉房东应该下班的时候,打开了防盗门,想去找房东,把房间退掉。但是就在她的右脚刚刚迈出防盗门的那一刻,四只粗大的手掌突然向她伸来——四只手全部带着白色的棉布手套,其中有一只手里还拿着一块白手帕,这只手是最先接触到方言的。方言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这只手捂住了嘴巴。与此同时,还有一只粗大的手臂从背后伸出来紧紧地勒住了她的脖子。方言企图挣脱,但就在这时,又有两只粗大的手臂紧紧地抱住了她,并且用力把她向屋里推。
从方言打开门的那一刻,到被那两个粗壮的男人抱着塞进屋,仅仅用了三四秒钟时间。当方言反应过来眼前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时候,两个男人同时从怀里各掏出了一把匕首。方言突然意识到情况危急,用尽自己的全部力气,想大声叫喊,但是她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前胸和后背一阵剧烈的疼痛。方言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防盗门,大约在想:如果不打开这扇门,也许自己就不会死,但是她无意中打开了这扇门,只有去接受。
她的眼睛又像在乞求什么,但是她还能要求什么呢?她胸腔里的热血在不断地向外涌,向外涌,就像她的体内拥有无限量的血液似的。她知道自己快要死了,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虽然她还有许多事情要做,虽然她还有许多话要说,但是这一切都结束了。
她再也没有一点力气,任由两个男人把自己的身体放倒在地上。她的身体就像一个小时以前那样自由,但是她再也没有力气了。虽然她知道自己不应该死,也清楚地知道自己不应该这样静静地死去,而且她也在努力地挣扎着想喊出一个人的名字,哪怕只喊出一个姓来也好,但是她已经没有力气张开沉重的嘴巴。
这时,有一个男人把自己溅满了血迹的墨镜从鼻梁上拿了下来,在自己的衣角上擦了擦,又戴上了。
就是这样一个动作,让方言看清了那个男人的真实面孔。这个男人长着一张国字脸,一脸的胡须就像野草一样旺盛;他的皮肤黑里透着紫红,就像市场上出售的猪血一般。
方言意识到即使自己能够清晰地记住凶手的相貌,也不会改变什么了——毕竟她就要死了,她就要闭上眼睛了。她没办法去诅咒这个男人,即使能够诅咒也是无济于事了。对于一个死人来说,没有什么可以诅咒的了。于是她用自己最后的底气,紧紧地瞅着地板——地板上的花纹是那样地清晰。小时候,她就听爷爷说过,木料上的花纹,每一圈就代表这棵树在这个世界上生活了一年。她就要走了,她的身体上没有年轮,但是地板上却有。
在她就要闭上眼睛的那一刻,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上被浇上了一种黏黏的东西。当她用自己最后一丝眼光去扫射这个世界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衣服被剥光了,她那沾满血液的衣服就放在自己的身旁。她是多么想穿着这身衣服死去,但是最后竟然连这个小小的愿望都无法达成。
方言轻轻地合上了自己的眼睛,就像要睡着了。她太困了,想休息了,于是她合上了眼睛。但是这一刻,她的大脑还保存着一点意识。她能够感觉得到,那两个男人正在换去带血的衣服,然后把三件血衣放在一起,泼上了汽油。
在方言的脑海里,她以为他们只会把衣服烧掉,然而她错了,那两个恶徒正在向整个房间里泼汽油,并且把煤气打开了。他们的动作是那样地迅速,那样地熟练。当他们轻轻地把门关上,房间里就是一片火海。方言知道自己并没有完全地死去,她虽然已经闭上了眼睛,但是她却清楚地知道,是这扇门里的火把她烧死了……
第二天,北京的各大新闻媒体都在头版头条报道了方言惨死的消息,但是警察却不敢肯定方言是自杀还是被杀。虽然有理由相信,一个正处于事业顶峰的女人不会自杀,但是从几乎被烧成灰烬的尸骨和那煤气爆炸时发出的巨大的响声,人们却没有办法找到一点线索来证明方言是被人杀害的。
当于鉴在晚报上看到方言去世的消息时,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怎么会——”他发出一阵几乎窒息的声音,随即眼睛就湿润了,整个眼圈都火辣辣的。
“鉴,发生什么事了?”坐在一旁的梅绎涵问道。
于鉴一边把手中的报纸递给梅绎涵,一边对梅绎涵说:“方言死了。”
“什么?”梅绎涵一脸严肃的样子,她急忙夺过于鉴手中的报纸。当她看到那条新闻的标题的时候,叹息道:“人的生命太脆弱了。鉴,死去的人就让她死去吧,我们这些活着的人要更加珍惜自己的生命,让死去的朋友相信我们都是热爱生活的!”
于鉴听到这里,瞅了一眼梅绎涵,然后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