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乞丐来到于鉴的身旁，围着于鉴仔细观察了一圈，转过身来问旁边把于鉴抬过来的那四个乞丐：“他是哪里的？来了多长时间了？”

“山东来的，在老佛爷的地盘上转悠了三四天了。”

这个乞丐突然转过身来瞅着于鉴，于鉴也转过身来看着那个乞丐。两个人这样四目相对，只不过于鉴的目光更恍惚一些，更恐惧一些。正在于鉴要说话的那一刻，那个乞丐突然抓住了于鉴的头发，并且用力向下一拽。这时只听到吱啦一声，于鉴的假发被拽了下来。

“这小子是个‘水货’！”那个乞丐大声喊道，并且拿着假发围着火堆向大家展示着。

假发被拽掉的那一刻，在场的所有乞丐都欷了起来。于鉴一下子被吓住了，他还没有弄明白这是什么地方，就被人揭穿了底细——在场的都是什么乞丐？他们究竟在干什么？当他发现在场的乞丐都在用不屑和愤恨的眼光盯着他，他完全傻掉了。

“他是个警察！”突然人群中有人喊道。

“不，我不是！”于鉴倒退了一步，恐惧中他下意识地争辩道。

这时，从人群中走出来一个穿着羊皮大衣的青年乞丐。他的大衣的羊毛向外展示着，两只眼睛就像一只饥饿的野狼。这是狼在平原上发现了一只受伤的小羊，便凶恶地走了过去。他睁大双眼，紧紧地盯住于鉴的面庞，突然惊讶地叫了一声。

随之他竟然倒退了一步，然后又故作镇静地走了上来。这一次他更贴近于鉴的脸庞了，甚至只要用力睁一下眼睛就会接触到对方的皮肤。

于鉴看到这个人用如此的目光盯着自己，不由得吸了口冷气，就像自己的生命在今天就要结束一般。他的内心产生了一种死亡的恐惧，目光不由得开始迷惘起来。

“给他洗一下脸，我要仔细看清楚。”

“主子，他是谁？”

“主子，给他上户口！”

这时，人群中有人这样喊道。这个人一瞪眼睛，大声喊道：“谁敢给他上户口？他——他——他可能是老佛爷要找的人！——，快把水端过来！”

这是于鉴听到第二个人提到“老佛爷”。他清楚地知道清朝末年，大小官员都称慈禧太后为老佛爷，如今都21世纪了，怎么还有人敢用这个称呼？

那些乞丐听到“主子”说于鉴可能是老佛爷的人，顿时都惊叫起来。人群中议论纷纷，有的人甚至交头接耳。这时，那个青年乞丐从一个小女孩的手中接过一碗清水，一下子就泼到了于鉴的脸上。于鉴大叫一声，却也是不敢挣扎。

那个乞丐又从小女孩的手中接过一块毛巾，也不管于鉴怎样，走上前去，就朝于鉴的脸上重重地抹了几下。于鉴感觉自己的脸不属于自己似的，他被那个乞丐以一种嘲弄的方法抹了几下脸，突然感觉自己受到了耻辱。他的目光中第一次出现愤怒的眼神。

“你要干什么？”于鉴愤怒地大声喊道。

“你姓于，叫于鉴！”那个乞丐并没有问于鉴，而是很肯定地说道。

于鉴惊讶地叫了一声，然后很仔细地瞅着眼前的这个人。他以为自己认识面前的这个人，但是经过仔细的辨别之后，他发现自己并不认识。

“我并不认识你。”于鉴说。

“是的，你并不认识我。”那个人突然感觉轻松了起来，“可是我认识你！——你就是梅表姐的小情人，于鉴！”

这时，人群中再次爆发出一阵惊讶和欷声，人群中再次嘈杂起来。

“他是于鉴！没错，他是于鉴！他就是于鉴！”那个乞丐围着火堆走了一圈，并且大声地告诉其他乞丐，“没错，他就是于鉴！他就是那个让我们流离失所的于鉴！就是他让我们有钱不能花，就是他让我们从豪华的别墅里来到这样一个荒凉的猪狗不待的地方，就是他让我们有家不能回，有女人不能睡！——啊，这个人太可怕了，他出卖了梅表姐，也出卖了我们，我们现在的一切都是他造成的。大家说，我们应该怎么办！”

“杀了他！杀了他！”

“让他去死！”

“我要拿他的血当酒喝！”

……

人群一下子变得异常地愤怒，甚至有几个乞丐已经走到于鉴的身旁，抓住于鉴的衣服用拳头猛烈地击打。其中一拳击中了于鉴的鼻子，血刹那间从鼻孔里涌了出来。

“慢着！住手！不要打了！”“主子”大声喝道。

于鉴身旁的那几个乞丐似乎感觉到“主子”生气了，他们都很畏惧地退到了人群中，生怕受到严厉的惩罚。

于鉴从地上爬了起来，这个时候，他的脑袋突然清晰了起来，并且很努力地站直自己的身体。他扫视了面前的这些人，突然仰天大笑：“哈哈哈哈……”

于鉴的笑声就像晴天霹雳一般让四周的人们产生了恐惧。他们突然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好像天就要塌下来似的。

“梅绎涵呢？我要见她！”笑完，于鉴很自信地大声喊道，“我要见梅绎涵，让她出来！出来！”

周围的人不免怕了几分，尤其是那几个击打过于鉴的乞丐，不由得把身子向人群中缩了缩。

“你想见老佛爷？没门！来人啊，把他拉下去，给我看好了！”

说着，走过来两个乞丐，走到于鉴的身边抓住了于鉴的上衣领。于鉴一挣扎，后退了两步，想摆脱那两个乞丐的束缚。他大声喊道：“梅绎涵，你出来！梅绎涵，你出来！出来！”

于鉴以为梅绎涵就在这个房子里，所以他努力地挣扎着，并且固执地向后退。但是就在这时，从背后走过来一个健壮的乞丐，走到于鉴的背后就伸出右臂，从于鉴的跨下抱住了于鉴。这个人确有几分力量，他一用力，竟然把于鉴扛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放开我！放开我！”于鉴在那个人的肩膀上努力地挣扎着。但是那个乞丐似乎有神力，扛着于鉴，一步一步地走到了楼上。那是一个漆黑的地方，但是借着月光可以勉强地走动。当那个乞丐把于鉴扛到楼上的一个房间的时候，他猛地一用力，把于鉴摔在了地上。这一摔，于鉴感觉好像从三楼上摔下来一般，地下硬硬的水泥地就像一个大大的吸铁石把于鉴吸到它的怀抱里。于鉴感觉自己的骨头几乎被摔碎了，整个身体就像散了架一般不听使唤。他完全放弃了挣扎，就像自己完全地融化在了水泥地上。

就在这时，从那个强壮的乞丐身后走过来两个人，他们走上前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把于鉴捆绑起来。于鉴就像一个听话的孩子一般，被他们任意地摆弄着，没有一点儿力气进行反抗。两个人把于鉴捆好了，才走到楼下。

过了好长时间，于鉴才从疼痛中清醒过来。借着月光，他要辨别方向，但是就在此时，他听到楼下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喊：“啊——”

这声叫喊几乎持续了两分钟，并且伴随着近乎丧命的尖叫。这叫声是那样地恐怖，似乎已经表达不出这叫喊声所代表的真实感受。于鉴不知道楼下发生了什么，但是伴随着这叫喊声的，却是一阵哄堂大笑。于鉴能够想象得到，这一定是楼下那些乞丐的笑声，然而于鉴却不知道楼下发生了什么。好在于鉴没被绑在一个柱子上，他只是被束缚住了手脚。于是，于鉴努力挣扎着，并且尽力挪动着自己的身体。

于鉴的身体是靠在最挨近台阶的房间，只需要把身体挪动到台阶前就能看清楚楼下的一切。就在于鉴移动着身体的时候，楼下又发出一声比刚才的叫喊更恐怖的尖叫。这声尖叫似乎不像人的声音，就像深夜里的野狼遭受到了猎人的威胁一般。接着又是一阵几乎愉悦到极点的笑声。

当于鉴把身体移动到台阶的时候，他并没有看到是什么人在尖叫。他看到一群人的中央有一摊血，于鉴心想：那一定是刚才那个尖叫的男人流下的血。

这时，刚才被其他乞丐称为“主子”的人，从火堆里拿出一个被烧得通红的烙铁，烙铁被烧红的地方是一个五角星。

这时“主子”轻轻地一拍手，从他身后的房间里，就陆续走出了几个女人。她们就像人间天上俱乐部里的脱衣舞女似的，来到了火堆前，并且围着火堆扭动着。这时人群中发出各种各样的欷声和惊叹声。这些乞丐就像没有见过女人似的睁大着眼眸，色眯眯地瞅着这些跳舞的女人，只恨没有多生出几只眼睛来。前排的乞丐近水楼台先得月，大胆地伸出手来小心翼翼地摸了一下舞动的舞女，并且把摸过的手在自己的嘴巴上使劲地吻了又吻。

舞女围着火堆大约走了三圈之后，便开始扭动自己的身体，做出一种挑逗的样子。那些乞丐看到如此情景，一个一个都像着了迷似的，真想把自己的眼睛挖出来放在那些女人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