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生那晚的话让缱钥感到奇怪。如果是平时，他一定认为魅生又抽风了，可是他的神情又是那样的认真，没有半点玩笑的意思。

缱钥站在长廊上，望着眼前的荷花池出神。

“你想什么呢？我见你都在这里站好久了。”云裳站在缱钥的身旁问道。

缱钥这才回过神来，对着她淡笑说：“没想什么，就是看着这一池的荷花漂亮，便多看了一会儿。”

云裳轻笑，望着那一池繁茂的荷花。尽管那池子里偶尔还能看见几棵水草，但是并不影响荷花的美。嫩绿的荷叶上还承载着一些晶莹透亮的水珠，在阳光的照射下煞是好看。

“是挺漂亮的。”良久，云裳也忍不住发出一声感慨，“要出去吗？”

她的问题让缱钥一愣，转头看向云裳，问：“去哪儿？”

“出去转转，如果运气好的话，可能会遇上崇阳，还有他的那个丫鬟缈纱。”

“你在怀疑什么？”

“我……”云裳稍稍停顿了一下，继续说，“我只是觉得昨晚的刺杀太奇怪了，兮翮虽说是有皇命在身，但是他的行踪一直保密，外人根本无从知晓。只有昨天崇阳和缈纱送我回来时见过他，而晚上就出了刺杀事件。这前后相隔的时间太短，也太巧了，所以我猜测，他们和这次的刺杀事件有着最直接的关系。”

“话虽这样说，但是也不能就这样贸然下判断，也或者就真的只是巧合也说不定。”

“所以我才想要出去查证一下。昨天夜里，我刺伤了那个刺客头子的手，如若真的是他，我们一看便知。”

“事情不会就这么简单，我想即便刺客真的是崇阳派来的，那他也不一定会亲自出马。你别忘了昨晚可是有两帮黑衣刺客，未蒙面的那一伙，虽说都很面生，但是从他们身上透露出来的气息看来，应该都是死士。”缱钥忍不住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虽然我不知道另外一帮人究竟是谁，但是我必须去查证一下。”云裳一脸的坚持。

缱钥看着她，一下子便笑了出来，“这本是我的事情，你倒是比我还上心。我看丞相是吩咐错人了，明明应该让你去才对。”

“你笑话我。”云裳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不，我只是在感慨。只要一遇上兮翮的事情，你便自乱阵脚，你身上该有的镇定自若就都不见了。”

缱钥的话让云裳一愣，她知道他说的都是事实，她也知道自己的毛病，可这毛病就是改不掉。或许真如俗语所说，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个结，而云裳的结便是兮翮。

“走吧。”缱钥转过身率先朝外走了几步。

云裳不解，望着他的身影问道：“去哪儿？”

“你不是要出去吗，走吧。这调查一事本来就应该由我来做，我怎么能不去？况且如若真是你所说的那样，我又怎可放心让你一人前去？”

缱钥的声音很轻，却如一股暖风吹进了云裳的心里。

因为并不知晓崇阳住在何处，云裳和缱钥两人只得百无聊赖地在祁阳城内转悠，试图再来一次巧遇。他俩都相信，如若真的有心，巧遇这事那是一定能成的。毕竟昨日想了一夜，云裳认为自己和崇阳的巧遇次数也实在太多了。她现在极度怀疑，那些巧遇都是崇阳早就刻意安排好的。至于他究竟出于何种目的，她到现在仍无半点头绪。

“云裳你太过紧张了，放轻松。”缱钥走在大街上，忍不住提醒着她。

云裳一愣，脚下站定，转头问缱钥：“我表现得很明显？”

“没有，外人看不出。可对和你相识十年的我来说，还是能够一眼便看出来的。”

云裳轻笑道：“是我的隐藏能力还不够好吗？”如若缱钥都能看出来，那么兮翮呢？

“转了好几个时辰了，咱们找个地方坐坐吧。”缱钥说。

“也好。”云裳点了点头。

云裳和缱钥找了一间茶楼，茶楼里有个先生正在说书。两人在一个僻静的角落里坐了下来，点了一壶茶和几盘点心，安静地吃着。如果不是现在身上有事，云裳真觉得就这样坐一下午，也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说书人说的恰好是一起灭门惨案，云裳本无意细听，可说书人的话还是有一部分传入了她的耳里。

“云裳，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缱钥见她脸色苍白，伸手把手指搭在了她的脉搏上。

云裳这才回过神来，望着搭在自己手腕上的缱钥的手，微微摇了摇头，“我没事。”

缱钥这才收回手，正要开口，却听见一道声音从头顶传来，“云裳姑娘的脸色看起来似乎很不好，是否是生病了呢？”

云裳和缱钥都抬起头来，崇阳不知道何时已经来到了他们的身边。缱钥最先反应过来，起身抱拳行礼，“崇阳公子也是来喝茶的吗，真是幸会。”

“是呀，见今日天气很好便出来走走，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了二位。不过我见云裳脸色不好，刚好在下就住在这附近，如若不嫌弃，可到在下那里歇息一会儿。”

云裳和缱钥相视一眼，最后还是点头答应了。

三人离开茶楼，缱钥扶着云裳跟在崇阳身后穿过两条巷子，最终在一栋四合院前停了下来。

“请。”崇阳站在门口对两人做了个手势。

云裳和缱钥走进去。这四合院虽然有些古旧，但是布置得极好。院落也被打扫得干干净净，院中除了种满了开得争奇斗艳的花草，在一边竟还种了几棵苍松。

“崇阳的院落还真是别致。”云裳站在院中轻声地说。

“不过就是一个落脚的地方而已，如果云裳喜欢，大可在此住上几日。”

“若非有要事在身，在这里住上几日，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那云裳的事情忙完后，若想要来这里小住，随时欢迎。”

云裳淡笑致谢。如若不是清楚地知道自己和崇阳的关系只限于认识，连基本的了解都未到，她一定会觉得，崇阳是自己已经相识多年的好友。

崇阳给她斟了一杯花茶，里面泡的是大红枣和金银花。云裳连忙站起身来接，缱钥则站在一旁，转动着脑袋四处观察。他正想要说点什么，刚一回身，正好撞上两人。崇阳和云裳正递交中的茶杯便被打翻，一整杯茶恰巧都洒在了崇阳的手臂上。云裳见状赶忙上前，从腰间拿出锦帕为崇阳擦拭，一边擦着一边不停道着歉：“实在是抱歉，你被烫到没有，给我看看。呀，衣袖全都湿了。”

“不碍事。”崇阳摆摆手，笑着站了起来，对她和缱钥抱歉一笑，“失陪一下，我进屋换件衣服。”

崇阳离去后，缱钥和云裳相视一眼，云裳轻微地摇了摇脑袋。

就在这时，一个仆人进来清理地上的茶渍。只见那人手中拿着抹布，蹲下身子三两下便擦拭干净了。尽管他的动作缓慢，云裳和缱钥两人还是看出了些许端倪来。首先是那仆人的气息沉稳，步伐矫健，他的右手掌心和指关节都长了厚厚的一层趼，一看便知道是个练家子。可能是怕衣袖沾了地上的茶渍，他的左手轻轻地把右边的衣袖往上提了一点。可能力道有些大，那提起的衣袖的幅度也比较大，刚好露出了一条长长的刀疤的一部分。

尽管只有那么一丁点儿，缱钥和云裳也都看在眼里。两人不动声色，待那仆人起身后，崇阳已换好衣服走了出来。

“让两位久等了。”

“没有。”云裳笑着说，“我在这屋子里转了一会儿，发现公子对书画甚是喜好，不知屋里挂着的这些可是公子的笔墨？”

“是云裳抬举了，我不过就是打发时间而已，登不了大雅之堂。”崇阳笑着摇摇头。

有婢女进来为崇阳换了一壶新茶，三人又坐着品了一会儿茗。缱钥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对一旁的云裳说：“我突然想起有点事，你是要跟我一起回去，还是在崇阳公子这里待一会儿再走？”

云裳刚想开口，一旁的崇阳先开了口：“我看云裳的脸色尚未恢复，如果不嫌弃可留在我这小院中再休息一会儿，等感觉稍好一点再回去也不迟。”

云裳看看崇阳，才转头对缱钥说：“崇阳公子说得有理，我再在这里坐一会儿，等感觉稍好点再回去。你不用担心我，我这么大的人了不会有事的，我会照顾好自己。”

“既然这样，那就劳烦崇阳公子了。如若云裳还是觉得不适，还请公子将她送回去。”缱钥抱拳对崇阳说。

崇阳点了点头，“公子大可放心，在下一定照顾好云裳。”

互相道别后，缱钥便走了。

缱钥这么一走，屋里子就剩下云裳和崇阳两人。这也不是第一次同异性相处，江湖儿女本应不拘小节，可云裳却突然有一种很不适应的感觉，甚觉尴尬。为了让自己正常一点，她站起身来，走近屋内挂着的画作，一幅一幅认真地欣赏。

起初也只为分散注意力，却不承想，她看着看着，竟被那一幅幅快意江湖、豪情万丈的山水画所吸引。

“你很喜欢？”崇阳站在云裳身边，淡淡地问。

云裳轻笑，一直盯着墙上的画作，“人家都说见字如见人，看崇阳的画也是如此。光看这画就知道，画这画的人有一颗豪情万丈的心，只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好像又缺了点什么。”她回头冲崇阳淡淡一笑，“可能是我自己的鉴赏能力有限，每个赏画人的心境不一样，所看见的东西也就不一样。而我看见的是一种念想，想要实现又不可能实现的念想。”

云裳的话让崇阳一窒，但是他的表情甚微没被任何人察觉。他只是静静地望着云裳的背影，唇角忍不住轻扬她是懂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