兮翮抱着云裳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叫，泪光在眼眶里打转。

“不……不要走，不要丢下我！”兮翮的心口撕扯般的疼，他从不曾想过，失去云裳竟然会是这样的感觉，比当年失去商紫时还要疼痛百倍。

“云裳，你醒一醒呀！我错了，我不要你的命，我只要你好好地活着，开开心心地活着。你可以恨我怨我，可是不要丢下我不管。你走了，让我一个人怎么办？”兮翮紧紧抱着云裳的身体，他把头埋在云裳的颈窝里，一句一句小声地呢喃着。每说一句，他的心就跟着疼痛一分，就如同一把细针，狠狠地扎在了他的心口上。

长白山上的雪纷纷扬扬地下着，冷冽的寒风毫不留情地拍打在兮翮的身上和脸上。可是这一切他都无从感知，他只知道，他想要换回云裳的生命，不管用什么方法都行，只要她能活着。

“她还没有死，我可以救她。”一道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兮翮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迅速地抬起了头。在看清来人时，他明显地愣了一下，因为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身着白色锦袍的橼魉。

“你……你真的能救她？”好半晌，兮翮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是的，但是要用你的命来换，你可愿意？”

橼魉低沉的声音在兮翮的耳边响起，唇角轻扬。兮翮低头望着怀里的人儿，“用我的命来换又有何不可呢，只要她还活着。这本就是我欠她的。我兮翮这一生，即便负尽天下人，也不愿负她半分。只是，不知道当她醒来的时候，是否会原谅我曾经犯的错。”

尾声橼魉望着两人，微微地叹了口气，“都说情爱最伤人。如果现在她还爱着你的话，你们便可以共用生命，共同心跳，只不过你们却永生不得相见。就像这株彼岸花一样，花开一千年叶落一千年，花叶永不见。”

“那，如若她已经不再爱我了呢？”兮翮抬手轻抚着云裳的脸颊，仿佛她只是睡着了一般。

“那么你便会死去，或许连再世为人的机会也没有。”橼魉的声音有些沉重。

“不，我相信，即便是我死了，我也要凭着一口意念，上穷碧落下黄泉，我也要找到她。至少，让我看一眼她幸福的笑，此生便足矣。”兮翮的语气坚定。

“你这又是何苦？”

兮翮抬头微笑着看向橼魉，“你懂的，不是吗？”

橼魉微微地叹了口气，就是因为懂，所以才惋惜，才会心疼……

最终，橼魉用自己曾经在忘川河时采摘的彼岸花救活了云裳，并带着云裳找了一个安静舒适的地方休养。

这里苍松翠柏，小桥流水，鸟语花香，活脱脱一个世外桃源。

云裳坐在茅草屋前，看着拿竹条编织着花篮的橼魉，问：“你是怎么找到这样一个地方的？”

橼魉没有抬头，轻声笑答：“素锦曾经说过，她希望以后能生活在这样的一个地方。于是，我踏遍了千山万水终于找到了这样一处隐蔽的地方。我每去一个地方都会买一些花种回来，后来便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所以你便把残颜带到了这里。”

“我想她会喜欢这里。”

“你的那个故事似乎还有一半没有讲完。”

橼魉脸上的笑微微一顿，但是他手上的动作并未停下来。半晌，他才微微地叹了口气，低沉的声音回荡在空气里，“当年，我百般寻找都未能找到素锦，直到我遇见了你。在见到你的那一刹那，我以为我终于找到了。但是，在你抬头对我笑的时候，我便知道你不是她。尽管这样，我还是决定留下来，可能是我真的太累了。

“我同你一起去了闲砚山庄。在闲砚山庄的日子里，我无意中发现兮翮总喜欢去一个地方。我有一次好奇，便跟了上去，却不承想我竟然见到了素锦，不，应该说是商紫。她安静地闭上了自己的双眼，躺在长白山的天池里。我几乎能猜想到兮翮的目的是什么，或许刚开始的时候，我也在等，等一个希望，一个和兮翮一样的希望。

“只是在闲砚山庄里，与你相处的时间越长，就越觉得这样一个女孩子不应该为另外一个人去承担痛苦。于是，我从最初的愿望，变成了只是单纯想要留在你身边，想要保护你，至少我希望你好好地活着。我告诉自己，我和素锦还有生生世世，先让我停留一段时间，让我看见你幸福后再离开。

“只是我怎么也不能想到，自己爱的人原来一直就在我的身边。只因残颜和商紫在投胎时互换了皮囊，便注定了我们一世错过……”

橼魉抬起头来看向云裳，一脸歉意地说：“对不起，如若我早点去看你，或许你和兮翮的结局就不是这样了。”

“不，这并不能怪你，我和他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云裳抬手轻轻地抚上自己的胸口，她甚至能清楚地感受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但是，你还爱着他。”橼魉微笑着说，“云裳，你有没有想过，你们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还有什么是放不下的呢？别像我和残颜那样要天人永隔时才知道珍惜。”

云裳的身子一颤，转过身看向橼魉，“可是，你不是说……”

橼魉站起身，从衣袖里拿出一瓶药来，递到云裳手里，“我说的也都是真的，只不过这世间万物都有相生相克的办法，如若你真的想要见他，便把这瓶药喝下去吧。这是忘川河的河水，它能解除彼岸花的诅咒。”

云裳伸手接过，轻轻地说了声，“谢谢。”

云裳离开的那天，橼魉搂着她的肩说：“云裳，我希望你能幸福。”

云裳对橼魉说自己去流浪了，去看看这个大千世界，她不想刻意去寻找兮翮，如若真的有缘的话，他们自然会相见的。

两年后。

这两年里，云裳可谓走遍了大江南北。她去塞外看过大漠孤烟直，去极北看过比长白山还要壮丽的雪山，走过江南小桥流水人家……

走过那么多的地方，却从来没有一个地方是让她想要停留的。直到，她走到了那里……

那是一栋极其简单的房子，屋前种满了鲜花，一边的门口还种了两棵月桂。门前有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河，小河的一边有一些篱笆，上面满是盛开的牵牛花。在那篱笆下有一只猫懒散地躺在那里，晒着太阳。一旁的空地上，还种着一些蔬菜，门口有一条不是很宽的道路，道路两旁种满了一整排的垂柳，长长地延伸出去。

云裳的眼眶不自觉地湿润了，脑子里有一个声音不断在回荡，那是她自己的声音。眼前的这一切，是她曾经在脑海里编织的梦，没想到会让她看见梦境成真的一天。

那紧闭的大门突然被推开，兮翮穿着一件素色长衫走了出来，他的手里端着猫食。他抬起头对上云裳的眼睛，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对云裳低沉地说道：“你回来了。”

兮翮没有迟疑，没有惊讶，反而是一副等着妻子归来的好丈夫的模样，就像他们不曾分开两年，就像云裳只是外出了一下而已。

云裳的心里淌过一道暖流，跟着微微一笑，问：“你怎么知道我会来？”

兮翮抬手抚着自己心口的位置，微笑着说：“你所想的我都知道，也正如我心里所想所盼的，你也都知晓一样。”

云裳下意识地抚上自己的心口处，那里有一道暖流划过。

“我知道那片暖流里有一部分是我的，那另外一部分是你的吗？”

“是的，两个人，一颗心。”

云裳从未见过兮翮笑得这般灿烂，如同寒冬里最温暖的阳光……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