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是没什么稀奇，看穿越的人都会说一句，早已穿烂了。可是搁在蕴画身上还是头一遭，她自然觉得有些新奇。

正在这时，严妈从外面匆匆进来，附在齐氏耳边低声说道：“太太，老太太那边有信了，说乔姨娘生下的是一男一女，要太太做好准备，随时让苏妈过来抱孩子呢。”

齐氏恨恨地说道：“她倒是个能生的，一生便是两个。”

蕴画听见严妈对齐氏说的话，微微一怔，停止了嚎哭，眼睛直直地望着齐氏，似是想要听清齐氏的应答。

齐氏紧紧抱着怀里的婴孩，隔着如泉涌的水雾，近乎贪婪地望着蕴画柔嫩粉团的面容，那漆眸泛射出的眼神令齐氏一愣，竟怔怔地忘记了哭。

蕴画心下一凛，当即敛神闭目，待齐氏再细细看过来之时，睁开眼睛露出一副茫然无知的神情，便见齐氏松了口气，叹道：“严妈，你说这孩子有一天知道了真相会不会恨我？”

严妈在一旁劝道：“太太不必担忧，即便将她送到乔姨娘那边去，太太到时候也可以将她留在身边养着，不还是一样拿小姐当嫡女对待？”

齐氏听见这句话，略显宽慰些，温柔地看着蕴画，用手指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她的脸颊，疼爱至极。

正在这时，袁老太太身边的苏妈匆匆而来，怀里还抱着一个婴孩，用薄毯捂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鼻息间出气的地方，急声说道：“太太快将小姐交给我抱走，耽搁久了乔姨娘怕是会起疑心的。”

严妈将苏妈手中的婴孩接了过来，严妈伸手便去抱蕴画，齐氏猛然间紧紧抱着袁蕴画不撒手，痛哭道：“苏妈，这是我的亲骨肉啊，我后悔了，我不该答应老太太这么做，你去回老太太，就说……”

苏妈面色当即有些难看，也不再去夺齐氏怀里的蕴画，说道：“太太，这可不是说笑的时候。老太太料到太太会有不舍，叫奴婢给太太带句话，如果太太一意孤行，将来出了什么事，太太别再去求老太太就行。换子之事对老太太并无益处，老太太之所以这样做，还不是体惜太太的苦处，太太如果不肯领情，反悔了，执意要将小姐留在身边，那么奴婢就将少爷给乔姨娘抱回去，维持原状。”

齐氏被苏妈的话说动，看了眼严妈，见严妈含泪猛点头，于是便又紧紧抱了抱蕴画，却连看也不敢看她一眼，一狠心将蕴画往苏妈怀里一塞，侧身卧在锦被上大声痛哭起来。

袁蕴画这时已然明白过来，自己正在经历何事，见苏妈又不冷不热地宽慰了齐氏几句，将薄毯往自己脸上轻轻一蒙，露出一条细小的缝隙，往屋外疾步而去。

屋外疾风呼啸，已是二月初暖春时节，天色渐暮，却又突然下起小雪来，雪花在疾风中摇曳着、风情着，翻滚着，又怒放着，似是有无尽的委屈难以抒发、难以表白。

苏妈脚步极快，蕴画被她抱在怀中，分明感觉到自己因为她的脚步而有节奏地被摇晃着。不过片刻，苏妈脚步猛然间停了下来，听见对面有个男人低沉暗哑地说道：“苏妈，这就是太太生的那个孩子？”

蕴画没听见苏妈回答，便觉自己脸上覆着的薄毯被人掀开来，蕴画眯了眯眼，一时还看不清面前这个男人的眉目，却感觉到这个男人温润而怜惜的眼神，柔声说道：“委屈你了，孩子。”

蕴画被疾风吹得发冷，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苏妈赶紧将薄毯给她覆上，一面朝袁青枫端声说道：“二爷在屋外已经几个时辰了，快些回房暖和着身子，太太生了嫡子，乔姨娘又紧跟着给侯府添了一对金枝玉叶，本是天大的喜事，二爷可千万保重身子，等明儿个还要去各府报喜呢。”

袁青枫听清苏妈的话，因了暮色的遮掩，也不再掩饰神色中的茫然凄惶，苦笑着离开，先自去了齐氏的房间。

房间内，齐氏只顾着自己在哭，也不去看身旁的男婴，袁青枫过去抱起那男婴，逗弄了几下，便交给奶娘抱下去喂奶了。

袁青枫被齐氏哭得烦心，不悦说道：“这难道还不如你的意吗？明儿个，这帝都谁不知你生的是嫡长子？既得了体面，又消了远忧，你还想怎么样？”

齐氏被他一激，哽咽道：“你既然这样说我，不如将这个孩子给乔姨娘抱回去，把我的亲骨肉给抱回来。与其骨肉分散被你嫌恶，不能维持夫妻之情，还不如我抱着姐儿等你的休书。”

袁青枫气得咬牙切齿，怒道：“成亲这么久了，我竟不知太太是个伶牙俐齿的人。你光顾着自个伤心，你就不想想玉贞是何心情？她的儿子被人掉了包，她知道后只怕想死的心都会有。”

齐氏抹净了泪，冷笑道：“老爷这话说得好生荒唐。她的儿子？她乔玉贞生的儿子是谁的儿子？即便就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她也没资格被称呼一声娘亲。”

话音刚落，伴着疾风冷啸，门窗突地被吹开，冷风混杂着雪花扑了进来，齐氏受了风禁不住瑟缩了下，袁青枫见状疾步走过去关上了门窗。

“事已至此，你就不要再多虑了，总之，只要你以后好生待哥儿姐儿，孝敬老太太，照管好这个家，我是不会亏待你的。”

袁青枫说完见齐氏扭过身子不说话，眉头蹙了蹙，转身出了齐氏的屋子便急匆匆地去了乔姨娘那边。

袁青枫走出十数丈远，听见身后动静，回头便见一群丫鬟婆子进了齐氏的院落，心下了然，这定是袁老太太怕人瞧见，于是在齐氏与乔姨娘生产之前，将两个院子里的丫鬟婆子都遣了出来，只等事情成了，才叫她们回来的。

蕴画被苏妈抱着去了乔姨娘的院中，交给站在门外焦急等候的稳婆，听见苏妈低声嘱咐了几句，那稳婆答道：“我理会得，如果乔姨娘问起来，我只说这孩子口鼻中有脏东西，带到外间清理来着。”

稳婆抱着蕴画进了房门，乔姨娘正疲乏不堪地靠在床榻上假寐着，听见动静睁开眼，接过稳婆手里的蕴画，细细端详着她的眉眼，因为隔得近，蕴画也已看清乔姨娘的长相，五官精致，气质内敛，有几分诗书风华，只是目光却过于淡然与疏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