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魏晓霞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1:10
|本章字节:7940字
“老板!湘l0406已经消失。情况正常。”
“据查,那是一部私人用车,不用理他。好了,我正在追踪的路上,你们要小心行事,随时报告情况!”
“是!”
腿开始不由自主地打抖。胡小明再也站不住了。
但是她找不到一个可以坐的地方,这卫生间根本不卫生。
干脆,爬上洗漱台吧!这个洗漱台又大又长,不仅可以坐,说不定还可以躺呢。尽管她能想像得到,没人打理的洗漱台上,一定落满了厚厚的灰尘。
顾不得这许多了。胡小明费劲地把自己的身体拖上了洗漱台。她的腿刚刚平放下来,就是一阵钻心的疼痛。脚趾也开始一跳一跳地,好像针扎一般难受。
坐了一会儿,她竟觉得支撑不住,索性躺倒,真想把全身的肌肉放松一下呀!
这时,胡小明感到浑身的伤口牢牢扯扯,“忽”地一下疼得她眼前金星四溅。
胸脯被方向盘重重撞过的地方,脸上被树枝划破皮的地方,手上被扎坏的地方,胳膊上被刮破的地方,还有嘴唇内侧被阿泰用枕头压烂的地方……天哪,胡小明觉得自己简直就像一个被具有破坏狂倾向的孩子蹂躏了多年的玩具,遍体鳞伤,支离破碎。
把自己弄成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是她做噩梦都梦不到的。
胡小明从小喜欢做梦。小的时候,老是梦见自己长不高,像一个小老太太一样,弓着腰,处处遭到小伙伴们的嗤笑。那些梦的起因,是由于有一天,她走在小巷里,听到街坊老太太议论说:“小明这孩子八成是像她妈,长不高了,你看,都8岁了,才这么一点点大!”
出生后大病一场的胡小明,的确一直到了10岁还不长个头儿,父母为这事整日忧心忡忡。
后来的某一天,她突然发现体育老师让她站在队伍的中间去,再后来,又让她站到后面去。她才知道自己是个俗话所说的“晚长”的孩子。
上中学的时候,性觉醒了,便老是梦见班上的一个男同学。在梦里,两个人在荒无人烟的地方嬉戏,玩着玩着,他人就不见了。胡小明就撕心裂肺地四处狂奔,喊叫着找他。
后来她仔细地分析了一下自己喜欢他的原因,只是因为他长得比别的男生白净一些,对女同学说话温和一些。从此梦里便再没了那男生的踪影。
成年后,她又开始做一些莫名其妙的梦。有时候是梦见自己的嘴唇无限地疯长,最后长大到遮住了自己的视线。或者牙齿无限地延长,长到合不拢嘴唇,以致口水横流。
有时候梦见自己沿着一条软软的绳梯,往平房的窗户里爬。爬着爬着,那些窗口都变成了又窄又挤的洞口,要使出九牛二虎之力才钻得进去。
最常做的梦,是一个关于腿的梦。
有相当一段时间,胡小明的工作学习压力都很大。她老梦见自己背着一个巨大的麻袋,非常沉。她蹲在地上,努力想站起来,可是两条腿却像煮熟的面条一样软,无论如何也支撑不起来。有时候,整个晚上她都在试图站起来,结果是徒劳。
醒来后,她心里便会充满恐惧。她怕这是一个预兆,怕自己年纪轻轻的,就会因为生活中的某一个“麻袋”而被压跨在地上,一蹶不振。
胡小明还做过无数的噩梦。其中有神秘的,有恐怖的,有伤心的,还有晦涩难懂的。简直是五花八门,不一而足。
她做过的一个神秘的噩梦,是看见已经死去的外公突然从外面回来,脸色非常阴暗,一进家门就埋怨她说:“小明,我在那边等你给我送点儿木头修修房子,你怎么总也不去?”
其实在胡小明的记忆里,外公活着的时候,从来就没有对任何人板过面孔。他是个永远对人笑咪咪的和善老头儿。
醒来后,胡小明想起外公活着的时候,最喜欢她了。他把自己珍藏着的许多古典名著拿出来给她看,教她在小学三年级就认识了繁体字,通读了《红楼梦》、《三国演义》、《水浒传》和《西游记》。外公是她最早也是最好的启蒙老师。可是梦中的外公却对她拉着脸说了一番那样的话,除了模样儿其他都是陌生的,就好像长着外公的脸的另外一个人。
她为这个梦神思恍惚了好多天。后来忍不住跟妈妈讲,妈妈训她说:“小孩子,别胡思乱想!是因为你最近想外公了吧!”胡小明当即就天真地反驳:“没有!我好久没有想起外公了!”
妈妈的眼睛突然瞪得吓人。胡小明心里猜测,妈妈一定是马上想到了事情相反的方面:那么,一定是外公在那边想小明了!
她感到毛骨悚然,死死咬住嘴唇,才没有脱口而出揭穿妈妈的想法。
最让胡小明伤心的噩梦是妈妈突然不见了。她到处找,可是所有人都对她闪烁其辞。但从他们的神情里面,她看出了端倪,她意识到:妈妈一定是死了。可她最不能接受的是,妈妈居然没有告诉她一声,就悄悄地死了。而且连死后都不让她见到!平时那么爱她的妈妈,为什么要背叛她,如此无情地抛弃她呢?
这使胡小明在梦里哭得泪人儿一般。哭醒了,思前想后,伤心欲绝,又整整哭了一夜。
胡小明做过的恐怖噩梦多得记不清有多少。什么自己从高楼的楼顶失足跌落下去啊;在野外被不知名的野兽追逐啊;晚上睡觉时突然发现窗子外面有人影儿等等。
可是最吓人的一个噩梦,要数那次她梦见爸爸被汽车压死了。人们从外面运回来爸爸的遗体,胡小明看到爸爸已经被车轮碾压成一张肉饼。她记得最清楚的是,爸爸的头就像一张薄薄的春饼一样,透明的,上面两只黑黑的眼睛还在,只是已经变成两只圆圆的大黑点儿。
一张透明的饼,上面两只大黑点儿,就像制成的某些标本一样。捧在手里,可以像看任何一件物品一样地仔细端详。没有血迹,没有水份,也没有通常蛋白质腐败后的异味儿。这让胡小明手足无措,不知该永远这样捧着,还是放下;不知此刻应该哭,还是应该笑。
这个梦的恐怖,在梦醒之后一直折磨着她。很长一段时间里,她不敢正视爸爸关切的眼睛,她无法淡忘这个恶毒的诅咒般的梦。她觉得对不起身体健康,性格开朗的爸爸。
胡小明发现,有些梦,你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它在现实生活中的任何影子和依据。
而现在,胡小明从前梦中的某些情节,竟然在她的生活中陆续出现。那个关于在野外被无名怪兽追逐的噩梦,不就是来海岛时一路上险恶经历的写照么?
身后一声奇怪的响动,把胡小明吓了一大跳。
她这才发现,一直以来她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大门口了,她没有想到那两个人是有脚的,是可以围着房子转的,就像刚才她进来之前所做的那样。
现在,他们显然正在卫生间的窗户下面。
胡小明打了个冷战。难道他们也像她一样,独具慧眼,发现了这扇窗子里面的乾坤?
她再也躺不住了。可也不能贸然爬起来!万一不小心,暴露了目标,不是闹着玩儿的。
窗下的声音转来转去,没完没了。好像他们在犹豫,拿不定主意是不是对这扇窗户下手。
这种状态下的每一秒钟,对胡小明来说都是无穷无尽的折磨。她觉得自己的心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揪得难受,一点一点地越揪越紧,直至喘不上气来。她侧卧在洗漱台上。一只胳膊权做枕头放在头下,另一只手紧紧捂住胸口,像为了安抚那棵受了惊吓的心。
现在唯一的办法是咬紧牙关,挺着!胡小明努力控制着呼吸,一口大气儿也不敢出,憋得她眼冒金星。
窗子下面的声音转移到旁边的窗户那儿去了,她听到那边又发出低低的说话声,还是那种她已经熟悉了的“嘁嘁嚓嚓”。
两个人一定是在谋划着什么,胡小明甚至已经从中听出了阴险的气味儿。
还等什么?趁这个空档,她赶紧从洗漱台上爬起来,把身体慢慢从台子上往下滑。然后,壮着胆子,尽量往窗口靠近些,把耳朵伸得长长的,想隔墙听清外面的声音。
“嘁嘁嚓嚓”的声音还在继续,可是她一句也没听清。接着,那两个人好像又转移了地方,声音距离卫生间越来越远了。
胡小明搞不清他们的意图。但她明白现在他们是要动手了。不管是什么性质的行动,不管最终的结局会是什么样子,总之,他们要行动了!
不能坐以待毙!胡小明刚才松驰了的筋骨一瞬间就紧紧绷了起来,整个人像一只被拉紧了的弓一样,随时可以射出致命的一箭去。
她发觉胸前的电话还在。可是此刻却像一只死老鼠一样,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阿英啊,你在哪儿啊?怎么这么久了,连一个电话都不打过来?胡小明按了一下开锁键,看到了此刻的时间:
零点38分。
也就是说,现在已经是新的一天了。公路上的险情是发生在昨天晚上的事了,可是那惊心动魄的场面还历历在目,好像刚刚发生过的一样!
也许,前面那些可怕的行动,都不是幕后策划者的最终目标。
现在,这一切远远没有结束,高潮还在后面!
只是,她没有办法预见那高潮所处的位置和时间,也根本没法预测自己的命运究竟如何。
对一个年轻美丽的女人来说,这未免有点儿残酷。可是,生活中的许多事情都是如此:人人都认为不该发生的事儿,却往往披星戴月,不期而至。
不能坐以待毙。
胡小明深深地往她饥饿的肚子里吸了一大口空气,这才一咬牙从卫生间里摸了出来。
她记得大厅里的每扇窗都有一个又宽又大的落地窗帘。不知主人走的时候有没有把这些窗帘拉好。她要察看一下,才能决定下一步怎样行事。
可是她不知道外面的人手里有没有照明用的工具。如果他们有手电筒或是类似的东西,那么她就随时可能暴露在他们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