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子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1:11
|本章字节:9132字
没有闹钟,也没人招呼,蒋小楼仍然在早上六点四十分准时醒来,这是他当了两年多警察养成的习惯,他觉得这习惯没什么不好,尽管现如今他并没有什么事必须早起去做,相反的,他差不多成了一个无所事事的闲人,但早起的习惯还是一直保持了下来,尽管并没有刻意这么做。
他已经离职快两个月了。两个月前,他向原工作单位——许由市刑警支队递交了辞职报告,这些天就一直在等着报告批下来,他好安心去干别的事——他一直打算重操旧业,像模像样地开一家电脑公司,自己当设计师,工作忙碌但是充实,最重要的是每天不用再跟犯罪、刑侦、破案这些词汇打交道,多么简单自由的生活,然而辞职报告一天没批下来,他内心里就一天不认为自己是自由人,而是还是一个警察,只是不用每天上班查案而已。
女友纪如萱在厨房做早餐,蒋小楼没跟她打招呼,径直去卫生间洗脸刷牙,然后回卧室用自己手机给原上司高飞打去电话——自打离职之后,这是他每天起床后必做的事情。
“老高,我的申请批下来没有?”蒋小楼打着哈欠问道。他不用想也知道对方一定会回答“没有,继续等着吧”诸如此类的话,然而他万万没想到听见的竟是一句:“批下来了,你现在过来办离职手续吧。”
蒋小楼愣了愣说:“真的?”
“当然,你快来吧,到了直接到我办公室。”
挂上电话,蒋小楼靠在床头上呆了足有半分钟,才下床来到客厅,纪如萱已将早饭做好了:两块切开后用油煎过的馒头,一碗鸡丝汤煮的面条。
“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纪如萱招呼他,自己也在餐桌前坐下来,却没有吃桌上的食物,因为这是专为蒋小楼准备的,她向来早上不吃任何东西,只喝杯豆浆或鸡蛋汤足矣,蒋小楼怀疑她这么做是为了保持身材,她却一直不予承认。
蒋小楼伸手拿筷子,一边用很随意的口吻说道:“老高说,辞职报告批下来了。”
“嗯,我听见你打电话了。”纪如萱两手托着下巴,趴在桌上看着他说,“怎么样,你现在的心情是轻松呢,还是有一点点失落?”
蒋小楼没有回答,却说:“我一会去警局拿报告,顺便办下手续。”
“哦,要不要我陪你去?”
“算了吧,我还想跟刘默默深情告别一下呢。”蒋小楼微笑着说。刘默默是许由市刑警支队的两朵警花之一,也是蒋小楼曾经最默契的搭档。
“用不着告别,虽然不在一起工作了,你们还是可以藕断丝连嘛。”
“是啊,谢谢提醒。”蒋小楼站起来,拿着外套向房门走去。
“喂,你不吃完饭再去!”纪如萱大叫。
“现在不饿,回来再吃。”这句话说完,蒋小楼已穿上鞋,大步走出了家门。
再次来到警局,看到昔日熟悉的建筑,包括镶在门头上那块锈迹斑斑的国徽,蒋小楼心里不免产生一种自己也说不明白的情绪,可能就像纪如萱说的,轻松是有的,但也的的确确有那么一点失落,实际上,当初他选择辞职很可能只是一时冲动,只是他一直不愿意承认罢了。
没想到在办公大厅遇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刘默默,蒋小楼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笑道:“很好,两个月不见,你身材还是保持得这么胖,一点没瘦下去。”刘默默最忌讳别人说她胖,因而蒋小楼才一上来就先点她的死穴。
刘默默眼睛瞪得铜铃大,张了张嘴,刚要开火,蒋小楼忙又说道:“我已经辞职了,你就最后让我开一次玩笑不带生气的又能怎样?”
刘默默“哦”了一声:“你是来办辞职手续的?”
“当然,老高在办公室呢?”
“等你很久了,你进去吧。”刘默默窃笑着说道。
蒋小楼察觉到她这个表情有点不对劲,但也没有多想,说了声:“那我先把手续办好再找你说话。”然后便往高飞的办公室方向走去。
高飞的确在等着他,打过招呼,蒋小楼便向他询问需要办什么手续。高飞笑着看着他,很悠闲地说道:“你真的想清楚不再当警察了?”
蒋小楼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道:“这一点我交辞职报告时就说清楚了吧?”
“所以我才想知道,你现在后悔了没有?”
“现在?”蒋小楼笑了笑,“现在报告已经批下来了,说这些还有意义吗?”
“说的也是。”高飞打开办公桌的抽屉,拿出一只鼓囊囊的信封,扔到蒋小楼面前。蒋小楼以为里面装的定是手续文件一类的东西,没有多问,不料拿起来打开一看,里头装的竟然是厚厚一叠照片,他抬头看向高飞,后者却好像什么不知道似的,冲他努了努嘴,“坐下来慢慢欣赏。”
蒋小楼竟真的往身后的椅上一坐,翻看起照片来。
数分钟后,他看完最后一张照片,然后又将它们装回了信封里,往面前的办公桌上一扔,沉声问道:“这是最近发生的案件?”
高飞脸上立时现出笑容,说道:“我就知道这案子能提起你的兴趣,你现在还想辞职吗?”
“辞职报告根本没批下来是不是?你骗我过来,就是想让我看这东西?”
“呵呵,实话跟你说,你的辞职报告一直就没交上去。”高飞不顾他的惊诧,依旧用悠然的口吻说道:“市局那帮老爷办事效率再低,也不可能两个月了连一份辞职报告也批不下来,只因为我知道你心里根本舍不下这份工作,报告没交上去,为的就是给你留条后路。小楼,你在家待着的这两个月,是不是觉得闲得要命?”
听了这话,蒋小楼心里说不清楚是高兴还是失望,沉默片刻,他说:“你既然知道我不是真心想辞职,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不去劝我上班?”
“为什么,还不是想多给你点时间在家陪你女朋友。这一行我干了二十年,我太知道其中的辛苦,你们现在还没结婚,假如因为工作缘故使你丢了女朋友,到时候只怕你真的想要辞职不干了。”高飞用一种似乎看透了人情世故的眼神望着他,接着说道,“再说,如果没有一个绝对好的机会,我也实在没把握能把你劝回来上班。”
“机会?”
“一宗能引起你注意的凶杀案。”高飞从桌上拿起信封,抽出照片,一张张翻看起来,神情之专注,就好像他第一次看见这些照片似的,但他却能一心二用地说道:“我知道能引起你注意的案件不多,但这宗绝对可以。”
蒋小楼向后靠在椅背上,抱起双臂,漠然说道:“光是一堆血肉模糊的照片,恐怕不能说明什么。”
“没错,但我想问,你从照片中看出什么问题来没有?”
这是他的专业知识,蒋小楼想也没想说道:“从伤口情况来看,应该是被撕扯后造成的大面积伤痕,基本可以排除是金属类凶器所为,另外死者手臂和胸前有明显抓痕,所以光是这样看的话,死者很像是生前遭受到什么动物——应该是野兽的攻击。”
高飞面带赞许之意地点了点头:“实际上并不是。”
“当然不是,否则你也不用招呼我出马了不是吗。”
高飞点点头,没再跟他说笑,语气凝重地介绍起目前警方了解到的情况:“死者名叫李华,是一家中等机械加工厂的老板,他是前天晚上在自己家中遇害的,报案人是他楼下一个邻居,据说当时听到死者的惨叫声,怀疑出事便上楼查看,发现死者家房门大开,死者躺在客厅地板上,浑身是血,当时还没有死,见到他之后一连串说了几个‘狼’字才死掉。”
“狼?”蒋小楼睁大眼睛,这会儿他才真的感到这个案子有点意思。
高飞点头,“但就像你说的,凶手不可能是狼,莫说许由市没有狼,就算有也不会跑到小区里去伤人,况且如果真是狼或别的什么野兽所为,现场一定会留下毛发之类的东西,但现场勘查却没有这方面的发现,而且我实在无法想象,一只狼会自己跑进住宅小区,先是找到死者居住的那栋楼,然后爬上七楼,敲开门之后把人咬死……我想这种事连里都很难出现吧。”
蒋小楼不动声色说道:“狼当然办不到,但若有人牵着它就不一定了。”
“凶手牵着一头狼去杀人?这可能吗?”
“理论上有可能,但实际很难做到,即便凶手出于某种特殊目的而想到如此变态的杀人手法,他又上哪去真的找只狼来,并让它听自己的命令去杀人呢?”
“所以凶手肯定是人?”
“也不大可能,”蒋小楼想也不想说道,“这种杀人手法实在太笨拙了,别的不说,光是把人弄得满身是伤就得花不少时间,这样凶手就没有足够的时间逃离现场——毕竟案发地是在楼道里,死者只要叫一声就会把人引来,事实不正是这样吗,报案人听见惨叫就上楼了,却没有看到凶手,天知道怎么回事。”
高飞笑着点了点头,说道:“所以,这案子有点意思?”
“还可以吧。”
“那好,你来跟这个案子吧,我知道你跟刘默默对脾气,还让你俩搭档,怎么样,够意思吧?”
蒋小楼摊了摊手,“你就料定我会回来上班是不是?”
“你不上班?有这么高难度的案子你不上班还等什么?”
蒋小楼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点了一根烟,坐在椅子上默默抽了起来。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并不经常抽烟,每次只有在考虑重要事情的时候才抽一根。作为上司的高飞当然知道他这个习惯,所以一看他这个样子便知,他一定是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回来上班。对此高飞一点也不担心,他相信自己的判断。果然,烟抽到一半的时候,蒋小楼抬起头来,脸上已恢复了他那招牌式的微笑,说道:“那我这两个月在家待着算什么呢?”
高飞脸上也旋即露出笑容。“好说,算休假,我考勤表上一直这么填的。”
“好哇,原来你一早就预谋好了。”蒋小楼用很受伤的表情看了他一眼,站起来向门外走去,到门口又回过头来,“对了,我想知道假如一直碰不到这种好案子呢?你就一直给我算休假?”
“不会的,即使没有这个案子,我也有把握这个月底之前你会主动回来上班,你不是那种能长期忍受无所事事的人。”
蒋小楼耸耸肩膀,什么也没说走了出去。
高飞笑着摇了摇头,再次拿起那封照片,趴在桌上看起来。少顷,刘默默敲了敲门进来,高飞抬头看了她一眼,说了声“坐吧”,便又埋头看照片。
“高队,小楼刚又走了,说是回家去。”
“没关系,他下午就会来上班的。”
“真的啊?”刘默默按捺不住兴奋地叫起来。
高飞有些不满地扫了她一眼:“他回来上班,你这么兴奋干什么?”
“呃,我意思是……小楼回来了,我们又多了个好帮手不是吗?”刘默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对了高队,你把省厅发的奖状给他了没有?”
高飞摇摇头:“不给他,他已经够骄傲了。”
“是哦,不过,他办案方面的确有几下子,上次那两宗大案几乎就是靠他一个人力量侦破的,省厅的领导不也对他表现很满意吗?”
高飞突然叹了口气说:“但这次情况更糟糕,上次那两宗案子加起来也未必有眼下这宗案子复杂,而且……”
他突然不往下说了,刘默默忍不住问道:“而且怎样呢?”
“没什么,你们好好查案吧。”高飞朝她笑了笑,笑得有点勉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