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雪一夜没睡。

第二天天刚亮，她就打电话叫来了林浩轩，然后央求他陪自己去警局找表哥高飞，一来将昨晚发生的事情跟他说一遍，不管张雨蝶是不是凶手，起码她跟这几个案子有关，发生这种事情还是有必要跟他说一声的。二来她是要告诉表哥，自己不打算在404寝室住下去了。

虽然她昨晚已经想明白了：林浩轩说的对，这种事情不能怪张雨蝶，每个人都没法选择自己的出生和命运，她相信，如果让张雨蝶重新选择一次的话，她肯定情愿做一个可以经历生老病死的正常人。然而，她毕竟是吸血鬼，以前不知道还好，现在知道了，还要每天晚上跟她睡在同一间寝室，还是上下铺，秋雪觉得自己真的做不到。她甚至连寝室都不敢回了。

秋雪昨晚住宿的这家旅社，离许由市警察局并不很远，于是，两人决定步行过去。路上，林浩轩回答了她的几个疑问：他昨晚之所以会在关键时刻出现在秋雪身后，是因为张雨蝶当时和秋雪一前一后走出西院墙的小门时，正好被警方派往理工大学附近蹲点巡逻的警员看个清清楚楚，巧的是林浩轩当晚睡不着，一直在跟那两个警员聚在一起，讨论刑侦共工作的进展。当时看到秋雪跟张雨蝶走出学校，他们几个觉得很有问题，便悄悄在后面跟踪，由于担心秋雪尖叫起来会惊扰到张雨蝶，对后面的监视工作不利，便让身份方便的林浩轩前去带走秋雪，两名警员则继续监视张雨蝶的一举一动。

后来，林浩轩从旅社离开后，又去找了那两名警员，他们告诉他，在被秋雪的哭声惊扰后，张雨蝶神情慌乱地离开了养鸡场，顺着来路回到了寝室，此后没有再出来过。

原来是这么回事，秋雪又回想了一遍昨晚的事情经过，忙不放心地问道：“那么，张雨蝶知不知道昨晚跟踪人她的是我？”

“应该不知道吧。”林浩轩安慰道。事实上，他怀疑张雨蝶肯定听出秋雪的声音了。虽然当时秋雪只哭了一声，但她们毕竟相处了几个星期，对方的声音应该还是很熟悉的，况且昨晚月亮那么亮，张雨蝶甚至看清秋雪了也说不定。

秋雪垂下头，悠悠叹道：“张雨蝶说过，我是她唯一的朋友，假如她知道昨晚是我跟踪她、并且发现了她吸血鬼身份的话，她一定会很伤心，她现在连最后一个朋友都没有了……”

“其实，你还是很在乎她的嘛！”林浩轩微微笑起来，他着实为秋雪的通情达理感到高兴。倘若其他人知道这件事，他们多半一定会歧视和惧怕张雨蝶吸血鬼的身份。

秋雪摇了摇头。

“不管她是人还是吸血鬼，至少她把我当朋友，但是，我现在却连寝室都不敢回，我是不是很自私？”

“怎么会呢，害怕吸血鬼是人之常情，你已经做的很好了，真的。”看着林浩轩真诚的目光，秋雪心里稍稍找到了一点安慰。

很快来打许由市警察局。由于来之前打过了电话，两人直奔高飞的办公室，却见他神情寥落地趴在办公桌上，望着一只烟灰缸发呆。关于张雨蝶是吸血鬼的事情，他已经听了两名警员的汇报，一大早就找到市公安局的王局长，汇报了这件事。王局长无论如何也不相信世界上真有吸血鬼，但他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出于担心事情曝光后会给张雨蝶带来困扰，于是决定不对外公开这件事，当然王局长也明白，这种未经证实的事情一旦公开，不管张雨蝶是不是吸血鬼，警局都有宣传封建迷信的嫌疑，搞不好还会被扣上人身攻击的帽子。然而最重要的是，王局长本人坚决不认同吸血鬼的说法，于是调查事情真相的责任，自然落到了高飞这个刑警队长的头上。

两人敲门进来的时候，高飞还在琢磨这件事情，于是看到两人后，第一句话就是：“你们说，这世界上有没有嗜血的变态狂？”

林浩轩楞了一下，道：“高警官，你到现在还不相信张雨蝶是吸血鬼？不相信是吸血鬼做的案？”

高飞用手指了指自己身上那套警服的简章，“你觉得，我有资格相信吗？”

林浩轩耸了耸肩：“不说这个了。你决定怎么办？”

“你是说张雨蝶？这个是警方的机密，我没必要告诉你。”高飞叹了口气，想了想，还是松口了：“不过，只要她不犯法，她是人也好，是吸血鬼也好，这不是我们警察需要操心的事。当然，我们也操心不了。”

林浩轩皱起眉头：“不过，问题是凶手也是吸血鬼，既然是同类，他们两个会不会有什么关系？”

高飞点点头：“所以，必要的调查还是需要的。不谈这个了，我托你办的事怎么样了？”

“没什么收获，每个寝室每天晚上都有夜不归宿的人，大多是去网吧通宵上网，还有的是去跳舞。甚至，筛选起来应该会很麻烦。”

“没关系，你一会把名字写给我，我找人去专门办这件事。”高飞说完，侧头看了看站在林浩轩身边的秋雪，用训斥的口吻沉声交代道：“你从今天开始就不要回寝室了，到我家住去。免得再给我找麻烦。你要真出个什么事，你姑妈非给我劈了不可！”

秋雪点点头，虽然话说的不好听，但表哥说的正是自己所想的，因此也没有意见。

“那就这样吧，小林你先回学校吧，有需要帮忙的地方我会再通知你，毕竟你以学生的身份，办有些事情比我们方便。秋雪，你在沙发上坐会，等不忙了我送你回家！”

“可是，我所有东西都还在寝室里。”

高飞刚要开口，门突然被人推开了，一名警员行色匆匆地冲进来，看了眼坐在沙发上的秋雪和李浩轩一眼，径直走到高飞面前，小声跟他说了句什么。

“什么！”高飞嘴巴一下长的老大，愣了几秒钟，伸出一只手捂住了额头，表情写满了诧异与苦闷。来人又小声耳语了几句，高飞无力地挥了挥手，“我知道了，你先过去，我五分钟就到……”

该警员点点头，又行色匆匆地跑出了办公室，这一次没有再看林浩轩他们。

“高警官，到底出什么事了？”林浩轩忍不住问道。

高飞深吸了口气，冲他露出了一个要多难看有多难看的苦笑。“昨晚，你们学校，又有一名学生遇害了……”

上午八点，高飞带着林浩轩和秋雪一起赶到了案发现场——许由理工大学东院墙外一条偏僻小路。尸体就横躺在路边的杂草丛里，是早晨一名过路人发现的，遂报了警。在出警前，高飞已经通知了两名昨晚留守理工大学的警员前往现场做初步勘察，高飞他们到的时候，现场已经在附近派出所民警的协助下保护起来了。

高飞径直走过去，俯下身仔细观察起这名男性被害人，看起来只有二十来岁，穿着白色体恤衫和牛仔裤，衣衫很整齐，没有厮打过的痕迹。与前几名死者一样，这名年轻男子的脸色极为苍白，一看就是严重缺血的模样，身上没有一处明显伤痕。

高飞表情严峻地观察了片刻，伸出手扳过死者的脖子，果然，右边脖颈处并列着两个黄豆粒大小的孔洞型伤口，一眼就可看出是利齿的咬痕。

“高队，我们已经初步查过了。”最早赶到现场的那名警员走过来，汇报起刚刚调查到的线索：“死者应该是理工大学的学生，身份暂时还不知道，这个要等学校的人过来认尸。根据死者的身体特征判断，案发时间应该在昨晚上半夜，具体时间要等法医尸检过后才知道，我们已经通知了死者的亲属和学校方面，王校长很快就能过来。”

高飞点了点头，突然问：“昨晚上半夜，你们是不是一直蹲守在西院墙附近？”

“是的，我们一直都在岗，这个有林浩轩可以作证，我们一晚上都在一起。”年轻警员说着瞥了眼站在高飞身后的林浩轩，意思是自己没有撒谎。

高飞点了点头，站起来说：“好的。你马上叫辆车过来把尸体运走，小陈跟小王留下继续勘察现场，务必要做到细致入微！我回队里安排尸检，秋雪，你跟小林先去上课吧，中午不要回寝室了，直接去我家！就这样，走吧。”

可是，秋雪却好像没听见他的话一样，站在林浩轩身边，两眼直勾勾地盯着躺在路边的男尸，两条眉毛紧紧拧在了一起。

高飞看到她这个样子，心里有些数了，指着男尸问她：“你是不是认识这个人？”

秋雪艰难地点了点头，两眼仍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个男生苍白的脸庞，缓缓说道：“他叫刘辉，跟我们同届，是电子系的。”

“你们是朋友？”

“算是吧。”

秋雪用力吸了口气，轻声道出了这名男生的身份：“他是胡静的前男友……”

就在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没有人注意到，在看热闹的人群中，有一双眼睛正不动声色地穿过人群，阴鸷地盯在秋雪的脸上，像一只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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