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方雅给秋雪留的那封信，里面曾提到过吸血鬼，并且预示到了自己的死亡，这是怎么回事？”

高飞终于忍不住打断他的叙述，因为林浩轩交代的犯罪经过实在太过复杂，他担心自己待会儿会忘记这个问题。

林浩轩用戴着手铐的双手从面前的小桌上捧起水杯，喝了一口，然后平静地说道：“方雅在断气之前跟我道出了真相，原来她早就怀疑我是吸血鬼，她也怀疑我不会真带她走，但是，她太爱我了，还是决定拼一把。用她的话说，死在我的手上，她丝毫不感到可怕。她只是担心秋雪会因为调查她的死因，而被我下毒手，于是留下封信提醒她。但又不愿意暴露我的身份，所以只提到吸血鬼。可以说是用心良苦……”

说到这，林浩轩的目光有些闪烁起来。

在场的几名警察，包括高飞在内都没有说话，所有人都看着林浩轩，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至于那个教授的死——我不知道朱少强有没有按我说的交代？其实，你们只要把朱少强的名字换成是我，就可以了，是我在化学实验楼偷东西时被值班的教授发现，被迫杀死了他。”

“杀害方雅的那天晚上，我在寝室打电话给方雅时，正巧被朱少强听见了，当时他就觉察到有问题，但是没有问太多。你们可能不知道，朱少强与胡静分手之后，几乎所有人都嘲笑他，他差一点就自杀了，关键时刻是我救了他，并且一直鼓励他要坚强地活下去，哪怕是为了复仇，为了等待一个复仇的机会。他十分相信我，可以说在学校我是他唯一的朋友。于是在杀害方雅的那天晚上，我故意将他带到网吧，约方雅出来后我就从包间的窗户离开去见她了，除了朱少强，所以人都以为我在网吧里，因此，当你们找他了解情况的时候，他按照我事先交代的台词，替我做了伪证，也正是因为这份不在场证明，让你们彻底放弃了对我的怀疑。”

“当你们找到朱少强的时候，他就什么都明白了。我是他救命恩人和最信任的朋友，他当然不会揭发我，但是我也没想到，他会从这件事里看到复仇的希望——他一直想要报复胡静与刘辉，用他的话说，复仇是支撑他活到今天的唯一动力。我当然不能拒绝他，何况这件事对我也有好处——只要朱少强杀人，因为死者与我完全无关，只要他使用跟我相同的手段杀人，你们就会将所有案子联系在一起，以为是一人所为，这样，我就更加没有作案嫌疑了。当然，这一切都是建立在朱少强被捕后不会出卖我的前提下——他迟早会被捕。关于他杀人的过程和细节他大概已经交代了：用的是和假牙。我本以为你们暂时不会怀疑上他，但是秋雪却跟你说了他的名字。高飞，你是个很了不起的警察，我知道这个线索逃不过你的眼睛，于是告诉朱少强秋雪正在怀疑他，怂恿他杀死秋雪……”

说到这里，林浩轩又喝了一口水，冲高飞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其实……我怂恿朱少强杀死秋雪，是有我自己的打算：我特地挑选你在家里睡觉的夜晚动手，为的就是让你发现秋雪离开家门，即使他没有告诉你，而你又没有发现，我也会打电话给你——我不能让秋雪白死，我的目的是让朱少强被捕，替我承担下所有杀人罪过，他的那一份，还有我的这一份。虽然你们始终没有怀疑我，但我不想再拖下去，任何事情拖的太久都难免会有变故，只有让你们抓到“凶手”，真正结案了，我才算彻底安全。”

高飞深感佩服地点了点头：“可是，即使我们不会怀疑朱少强的口供，你又怎么能保证他不会供出你呢？以你的性格，会轻易相信他？”

林浩轩微笑起来：“其实我是相信自己——我是不会看错人的。况且我跟朱少强都是杀人犯，再多承担几条人命也是一枪，因此我们早就约定好，不管谁被抓住，都要主动承担所有命案，全力保护另一个人。”

“你太狡猾了！”高飞冷冷地说道，“这个约定完全是为你一个人定的，因为朱少强所做的一切对你都有利无害，即使被捕也一定是他，你永远都藏在他背后、利用他做你的挡箭牌。可惜啊，你没有看错朱少强，他却看错了你，你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利用了所有可以利用的人，幸好天不藏奸，你最终还是坐在这里，接受我们的审讯。”

出乎高飞的意料，林浩轩没有得意，反而黯然地低下了头：“其实……从一开始我就错了，后来我才知道，设计陷害我跟张雨蝶分手的只是方雅一个人。周青的确听方雅说了我跟张雨蝶的事情，但他没有想过报复我，甚至为了维持我们的兄弟情，一直没有提过这件事。直到他咽气的最后一刻，他还把我当做最好的朋友……”说到这里，林浩轩的眼睛湿润了，“可是我这个做兄弟的，却因为猜忌和假想的仇恨而杀死了他，倘若我告诉你们，直到今天我一直为这件事感到愧疚，你们会不会相信？”

“那你为什么不来自首，而要一错再错？”

林浩轩的眼神里突然闪过一丝凶狠。

“因为方雅！这个自私的女人，她设计陷害我跟最爱的人分手，又让我错手杀死了自己的兄弟，她必须死！”

高飞“哼”了一声，道：“你别再为自己找借口了，你刚才也交代了，你杀害她，多半是因为她知道你是杀死周青的凶手，你为了活下去，或者说不被任何人威胁地活下去。应该是这样吧？”

林浩轩再次露出了得意的微笑：“不管怎么说，我为自己能够策划出如此精妙的杀人案而感到骄傲，高警官，你凭心而论，我是不是很聪明？”

“你不仅聪明，而且心思慎密，有着惊人的逻辑思维和反侦察能力！这些我不否认，但是最关键的，是你的冷血！假如你有一点点人性，我想你根本设计不出如此完美的迷局。”

“大概是吧。”林浩轩赞同地点点头，淡淡说道：“人们经常会把很多事情构思的很完美，这并不是太难，难的是在实施的过程中，能够保持绝对的冷静和客观，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因为人是感情动物，总是会因为这样那样的事情动情，除非你不是人。很幸运地，我就不是人，而且我一直也没把自己当成过人。”

“你真的做到了？”高飞一脸严肃地看着他：“那么请问，你对张雨蝶的感情呢？如果不是因为对她的爱，你会做出这一系列荒诞而可怕的事情吗？”

一提到张雨蝶，林浩轩的得意与沉稳马上消失无踪了，沉默片刻，他无奈地说道：“可是她也不是人，我们都不是……”

“你错了。”高飞感慨地摇了摇头，对林浩轩说道：“警方有规定，在审讯期间，任何人都不可以探视犯罪嫌疑人，但是今天我决定破例一次，为了让你知道你自己到底是一个什么东西！”说着对身边的陈度交代道：“你去把他们叫进来。”

陈度犹豫着：“高队，这……不合规矩啊！”

“没关系，你去吧。”

陈度只好推门出去了，片刻，他回来的时候，身后跟着一男一女，男的是法医陈朋，女的，竟然是张雨蝶！只是她脸上还卡着一副大大的口罩，裸露在外的皮肤已经苍白到接近白纸的颜色，令在场的几名警察都心生恐惧，因而不敢看她。

然而，在看到张雨蝶的一瞬间，林浩轩猛的站了起来，冲到铁栅栏前，戴着手铐的双手分握着铁栅栏上的两根钢筋，嘴唇神经质地颤抖着，终于，他羞愧地低下了头。

陈朋首先开口了：“林浩轩，你错了，其实你们根本不是吸血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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