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生一夜没睡，守着同样不睡的张莫莫。张莫莫的意识是恢复了，但悲伤的情绪也加深了，她整个晚上都在默默流泪。陈生看着心疼，却无能为力，所能做的也只是在一旁默默陪着她了。

黎明时分，陈生扛不住，睡了过去。

一直到中午，叶斐然等人前来（叶斐然晚上守夜，也是刚醒），叫醒陈生，大家随便吃了点东西，然后像昨天一样，由陈晓珊陪着张莫莫，男人们继续去树林干活。陈生想到昨天晚上的事，几次想告诉蒋小楼，却又害怕胡旺所言是真的——假如他没有一定把握，为什么想要把蒋小楼杀了呢？想来想去，实在不知道该相信哪一边，他最后想：还是随他们闹去吧，只要自己和张莫莫安全就好，其他人是死是活，与他有什么相干？

他们干活的地方，在一片树林里，浓荫蔽日，几乎看不到天空。三人正忙活着，四周逐渐暗了下来，陈生惊奇地抬起头，却只看到一片浓荫。

“傍晚了吗？怎么天都黑了？”

蒋小楼看了眼手表——只有他有手表——才五点钟不到，这就怪了，往常不到七点多都不会天黑的，难道突然阴天了？

三人撂下手里的活计，往树林外走去，刚看到天空三人便惊呆了——天空已是阴云密布，狂风呼啸着（先前在树林深处，感觉不到风有多大），俨然是暴风雨即将来临的前兆。

“马上要下雨了，找个地方躲一躲吧。”蒋小楼边说边往北方跑去。往前走不多远就是礁石堆，有一片洼地，上面有突起的岩石遮挡，可勉强供两三个人躲进去。这是蒋小楼所能想到的唯一能躲雨的地方了。

陈生也跟着跑起来，一边说道：“那莫莫她们怎么办？”

“营地有个角不是加固顶棚了吗，她们就三个人，站得下。”

“万一她要是不去呢？”

蒋小楼转过头来，想了一下，说：“放心吧，大明星会劝她的。再说她也不是傻子，总不能站在那让雨淋吧。”

“她现在比傻子还傻，我还是回去一趟吧。”说完，陈生便折回头，朝相反方向跑去。叶斐然生怕他还没到地方雨就下了，连声劝他回来，他只是摆摆手，一溜烟跑远了。

蒋小楼熟谙人情地笑了笑，“走吧，他才不需要躲雨，他需要爱情。”

“爱情？可是，张莫莫她……”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他自己可看不到这一点。”

两个人迎着风，跑到那个可以躲雨的岩石下面，站了没有几分钟，雨就落下来了，又是像上次一样的大暴雨，叶斐然望着雨幕，自我安慰道：“哎，正好，我们也快没有水喝了。”

蒋小楼没搭话，低头看着脚下。他们此时站在一片洼地之中，外面的雨水哗哗地流下来，蒋小楼有点担心地说：“这雨要是一时半会儿不停，这里准要成水塘，我可不想在水里泡着。”

“哎，先坚持一会儿再说吧。”

两人对话这工夫，陈生方才跑到营地。他往棚下边一瞅，果然只有陈晓珊和圣菲亚两个，心一下子沉了下去，不等他开口，陈晓珊抢先说道：“她还在沙滩那边，我怎么叫她都不来，你快去看看吧！”

陈生马不停蹄赶往沙滩，暴雨如注中，只见一个红色的人影屈膝坐在沙滩上，她瘦削的身影在暴雨的冲击下显得那么的单薄，惹人怜惜。陈生冲到她跟前，拉她的手，想把她拽起来，但被她挣脱了。

“你走开，不要管我，走开！”张莫莫冲他大吼，她胸口起伏着，好像在哭，但是脸上都是水，分不清是雨水还是眼泪。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样……我心里会好受一点。”张莫莫哽咽着说。这种念头，陈生完全能理解：一个人在精神上受了挫折之后，总希望能用身体上的痛苦来寻求平衡。不过，像她这么羸弱的身体，被暴雨淋上一次，很可能会生病的。陈生用尽办法劝她离开，毫无效果，他也了解她的性格，一旦认定了某件事，别人很难再说得动她。

这一下可把陈生急坏了，总不能眼看着她在雨里淋着呀，最终他费尽心思，想到了一个算不上办法的办法。他转身跑向树林，采了几片最大的芭蕉叶回来，用双手捧起来，在张莫莫头顶上方搭成了一个棚顶，作用不是很大，但总比直接被雨淋着要好，这是陈生能想到的唯一方法了。

“你这么做，何苦呢？”张莫莫回头看着他，喃喃地说。

“你要待在这儿，是你的自由；我这么做，是我的自由。”

张莫莫不再说什么了。

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他们两人没有再说一句话，陈生一直举着芭蕉叶，为张莫莫挡雨，自己被雨淋得湿透也无所谓。过了好久好久，他的两臂已经酸得快没有知觉的时候，雨总算停了。陈生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连打了几个喷嚏，但是，他觉得很开心，好像完成了一件重大的任务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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