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颊上一阵灼痛，使陈生猛地睁开眼睛，一个男人站在自己对面，手里拿着根类似皮带的软软的东西。那人用力扬起那根东西，他连躲的机会都没有，就感到脸上一麻，跟刚才完全一样的痛感。他本能地捂住脸，站起来，连连后退，惊恐地望着那个男人，嗫嚅道：“你……你是人是鬼？”

吴健波不理会，一步步向他靠近，陈生转身就跑，他以为会像前两次那样，逃离这个可怕的“幻觉”，然而刚跑了十几步远，他就站住了，摆在他面前的，是一道陡坡，至少有十几米高，看一眼都会头晕。

陈生用力吸了一口气，他现在知道自己在哪了，是离营地不远的那座礁石山，三面都是陡坡，只有一个方向能下去，就是吴健波此刻站的地方。陈生当然不打算从他身边冲过去，但又不得不转过身，与他对峙。

吴健波手里的“皮带”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根长长的木棍，一头削得很尖，不知是不是从营地拿来的。陈生想：鬼可以拿武器的吗？“你是人是鬼？”他壮着胆子，又问了一遍。

“你害怕了？”吴健波咧了咧嘴，往前迈了一步，将长矛横起来，矛尖直指他的脸，一字一顿地说，“不管我是人是鬼，你今天都死定了！”

陈生的心猛地往下一沉，不过也因对方的表现，而有了初步的判断，木然地说：“你是人，对不对？”

“哼，你把我一脚踢下海的时候，万万没想到会有今天吧？”

陈生的脸一下子涨红了，吴健波反而有点吃惊，“怎么，你感到羞愧？”

陈生抬头看着他，这时候，他已能确定对方是人而不是鬼了，虽然不知道他是怎样在毫无救生设备的情况下，从茫茫大海中活下来并回到这里的，但现在他站在这里，就足够说明一切了。陈生心中的恐惧一点点退去，对一个活人，他是不必感到害怕的。他用眼角的余光盯着吴健波手中的长矛，故意从容地说道：“这几天我经常想起你，担心过，也恐惧过，但是从没后悔过，就算给我一万次机会，我还是会选择杀掉你！我永远不后悔！”说到这，他停顿了一下，张了张嘴，好像还有话要说的样子，却突然朝前冲了过去——这算是他的计谋，目的很明确，夺取吴健波手中的长矛。然而，对这个危险的人，吴健波一刻也没有放松警惕，并且毫不心软，他举起长矛，用力刺下去，目标是他的前胸，结果被陈生本能地挡了一下，长矛刺中他的大腿，陈生惨叫着倒下。

伤口立时有大量鲜血涌出，陈生用双手都没有捂住，他感觉自己的生命也随着血的流失而一点点消逝，迷蒙中他听见吴健波咬牙切齿的声音：“我把你弄醒，就是想让你体验一下自己一步步接近死亡却无能为力的感觉，这种感觉很不错吧，我在海浪里挣扎的时候，也是这种感觉……”

“上面有声音，去看看！”是蒋小楼的声音。

身后的斜坡上，响起一串脚步声，吴健波回过头去，看到一男一女两个人走上来，是蒋小楼和张莫莫。虽然之前已有一定心理准备，然而见到吴健波的一瞬间，张莫莫还是整个人都呆住了，甚至向后退了一步，用手捂住嘴，以免自己尖叫起来。

吴健波面对张莫莫却没有显得很激动，他这段时间一直在暗中偷偷关注她。他用质问的眼神去看蒋小楼。

“谢谢你救我出来。”蒋小楼摸着额角说，那里还肿着一个大包，“我去营地找你们，结果都不在，我就知道可能要出事。”他低头看了陈生一眼，“我猜得没错，你果然是找他报仇来了。”

“你怎么知道是我救的你？”

蒋小楼从兜里掏出一个金灿灿的打火机，“这是你留下的吧？看到这个，我当然什么都明白了。”

“我也是！”张莫莫激动地叫起来，正要冲过去，却被蒋小楼拦住，他在她耳边说：“你冷静点，这可不是叙旧的时候，地上还有一个人呢。”

如果不是他提醒，张莫莫几乎忽略了陈生的存在，自从看到丈夫的那一瞬间起，她的心就整个放在他身上了，对别的人和事都不再关心。

她看到陈生，也看到了他大腿上流血的伤口，眉头都没皱一下，反而对吴健波说：“健波，你想干什么？快过来呀！”

吴健波头也不抬，望着像羔羊一般蜷缩在地上的陈生，淡淡地说：“我要看着他死。”

“你疯了，你不能这么做！”

听见张莫莫的叫喊，陈生勉强抬起头，深情地朝她望去。张莫莫似乎明白他的意思，极为轻蔑地笑了笑，“你以为我是想保护你？哼，我只是不想他犯杀人罪，你是死是活，我可一点都不关心。”

陈生感到心口好像被人用力砸了一锤子，比大腿上的伤疼多了，他喃喃地说：“可是……我……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我——”

“别说了，我懒得听，恶心。”她的声音还是冷冷的，用眼角睥睨着他，“你是不是幻想你对我好，我有一天会感动，喜欢上你？做梦去吧，我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你，就算当初谈恋爱的时候也没有，你是一个变态，一个只会让人恶心的变态！”

陈生怪叫一声，用脑袋猛地朝吴健波肚子上撞去，吴健波以为他早丧失了行动能力，在全无防备之下，被他撞倒在地，长矛也掉在一边。好在他头脑还算清醒，刚一倒地就去捡长矛，陈生的目的也在于此，但到底还是身上没伤的吴健波快了一步，一手抓住长矛，用力往陈生肩膀蹬了一脚，将他踹翻，盛怒之下操起长矛就朝他身上刺去。

“不要！”

张莫莫一声大叫，让他手上的动作本能地停顿了一下。同时，他看到从陈生口袋里掉落出来、散落一地的野果，他当然知道，这都是为了张莫莫而摘的，顿时，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张莫莫不顾蒋小楼的阻挡，冲了过去，拽住吴健波的肩膀，硬是拖着他向后退了两步，这时候，她也看到了那些野果，先是呆了一下，而后轻轻叹了口气。

她的表现，让陈生失望透顶。他在心里失落地想：我为你付出这么多，换来的只是这淡淡的一声叹息？我这样做到底值得吗？他内心一个声音马上给出了回答：值得，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就差一点点，你就可以跟她在一起，可惜你到底没这好命，谁都不能怪，怪你命不好吧。

“何必呢？”张莫莫叹息着，“你何必这样呢？害人害己。”

陈生惨笑，“这算什么，为了你，就算杀我全家我都不会皱一下眉头。你还不明白啊，我活着只是为了你，我死了也是为了你！”他不是开玩笑，说完这句话，他便撑起上半身，用力向左边滚去——左边几米开外就是陡坡。

张莫莫察觉到他的企图，惊呼一声，本能地想要冲过去，却被吴健波拉住，他不是不想施救，是怕陈生趁机抓住她，跟她同归于尽。眨眼工夫，陈生已到陡坡边上，他用一种复杂的目光匆匆望了张莫莫一眼，毫无留恋地跳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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