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冰儿再次呆住。抬头仰望着天花板，思绪随着林光方才那句梦话，飞回到了一年前。是的，一年前，他们曾经有过一个小孩。与结婚后的女子怀孕时的心情大为不同，当时，肚里的胎儿没有让蒋冰儿感到一丝兴奋和即将作为母亲的自豪，相反，让她恐惧万分。

蒋冰儿听说过很多大学生未婚先孕的故事，甚至身边的同学里就有。但是，她万万没有想到，这种可怕的事情会降临在自己身上，虽然她已决意要跟林光过一辈子，但这个孩子来的未免太早了一点。如今的大学虽然开明，允许学生同居甚至结婚，但未婚先孕这种事情学校肯定是不会允许的。退一万步说，即使学校允许，蒋冰儿也没有勇气把孩子生下来。她还年轻，正是学习、奋斗的时候，孩子的出生无疑会成为她前进的绊脚石。

她不想因为一个错误的决定而毁掉自己的前途，于是，在与林光商量后，她无奈地选择了堕胎。

在做出这个决定的当天晚上，蒋冰儿趴在林光怀里，整整哭了半宿。平心而论，蒋冰儿对肚里的胎儿还是有感情的，毕竟是自己身上的一块肉。而且，当时胎儿已经有四个月大了。蒋冰儿已能明显感觉到他的存在。

自己是他的母亲，赐予了他生命，却又要残忍地将他毁灭，剥夺他生存的权利。

这，算是谋杀吗？

在去医院的路上，蒋冰儿反复想着这个问题。但最终，她还是躺在了做人流的手术台上。半小时的痛苦坚持，随着医生的一句“没事了”，那个小小的婴儿便降临到这个世上，却并非一个鲜活的生命，而是一团模糊的血肉……

一个幼小的生命，就这样消失了。

很长一段时间，蒋冰儿的心里充满了负罪感。但长期繁忙的学习生活，使她慢慢从这件事的阴影中走了出来，今夜要不是林光突然提到，她甚至已将这件事彻底遗忘了。难道，林光还一直对此事念念不忘？而且还是梦话，他究竟梦到了什么？

蒋冰儿的心情变得不平静了，她想到，假如自己当初没有将那个胎儿打掉，而是选择将孩子生下来的话，那么这个婴儿现在也该快有一岁了。随之，她的脑海里马上浮现出一个小小的婴儿的模样，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定睛望着自己……

蒋冰儿打了个寒战，回到了现实。

不知为何，她为自己刚才幻想中的那一幕感到很恐惧。睁开眼，仰望着漆黑的天花板，深吸了几大口气，渐渐地，恐惧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沉沉的睡意。

双眼缓缓合上，意识越来越轻、越来越模糊……就在蒋冰儿的意识即将被睡眠淹没的时候，突然感到胸腹间有种异样的骚动，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碰了一下，瞬间恢复了意识，睁开眼，朝身下看去——

是一个白白胖胖的婴儿！

身着一套大红色袄裤，头上戴着个小小的圣诞帽，同样也是红色。跪爬在床上，正摇摇晃晃地朝蒋冰儿的怀里拱着。

而此刻的蒋冰儿，如同被抽干了灵魂一样，瞪大了双眼，直勾勾地望着眼前这个突然多出来的婴儿，身体却一动不动，不，她浑身都在战栗！因极度的恐惧而战栗！

一秒，两秒……十秒。

“咯咯……”

婴儿咧开嘴，冲她笑了起来，露出两排白森森的牙齿。竟然是红色的！跟他身上的衣服一样的鲜红鲜红的颜色！是血！

蒋冰儿仿佛大梦初醒般，猛地跳起来，扑向身边正在熟睡中、对这一切毫不知情的林光。与此同时，寂静的房间里响起她的一声短促的尖叫：“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