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岳勇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8 04:09
|本章字节:12572字
段天涯将信将疑,暗暗试着提了一口真气,果真发现自己精力充沛,内力有增无减,不由大喜,急忙向她抱拳道:“多谢姑娘救命之恩,还没请教姑娘芳名?”
那姑娘脸色微微一红,想抬眼看他,却又低眉低眼不敢抬起头来,半晌才轻轻地说:“如果你是风云镖局的段天涯,那我就是你的未婚妻。我姓万,名字叫万事如意,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云南万古千秋堂的万事如意大小姐就是我。”
段天涯怔住了,看了她一眼,忽然脸色微红,半晌说不出话来。
江湖上谁都知道,风云镖局的创始人段风云段老爷子与京师南天门五柳山庄庄主柳五爷、云南万古千秋堂堂主万古千秋是金兰结义的生死兄弟。只是后来段老爷子上了年纪,加上京城离云南又实在太远,便与万老爷子少了走动,虽偶通书信,也只是报个平安,问候一声。因为风云镖局与五柳山庄同在京城,所以两家的来往走动倒是十分密切。
段天涯的确曾听父亲说过他曾与云南万古千秋堂的万事如意大小姐指腹为婚,两人尚在娘胎时便已定下姻缘。不过他出生之后,从未到过云南,更没见过万古千秋堂的万大小姐,所以时间一久,他也就把这件事忘记了。却未曾料到自己的“未婚妻”竟会忽然出现在眼前,而且还成了他的救命恩人。
万大小姐见他沉默无语,以为他不相信自己的身份,急忙掏出一块玉佩道:“段大哥,你忘记了,小时候我们双方父母还为我们交换过定情信物呢。这块玉佩就是风云镖局段老爷子当年送给我爹的,上面还刻着你的生辰八字呢,不信你看!”
段天涯看了眼,只见那块晶莹剔透的玉佩上果真刻着自己的生辰八字。万大小姐问道:“段大哥,我没有骗你吧?”
段天涯不敢看她纯真多情的双眼,轻轻点点头,说:“你说的是真的,我相信你。”
“你相信就好了,也不枉人家从云南大老远地跑到京城来找你。”万大小姐粉脸含羞,噘嘴一笑,清纯中透着一丝迷人的风情,不禁令一直忙于镖局生意而从未接触过男女私情的段天涯一阵心旌摇荡。他做梦也没有想到在自己身陷绝境之时,竟还会有一段如此美好的恋情悄然而来,冰冷绝望的心不禁感到一阵说不出来的温暖。
良久,他忽然目光一黯,轻叹一声说:“如意,只可惜你来得不是时候。”
万大小姐轻轻挽住他的胳膊,温柔地说:“风云镖局的事我都已经听说了,我认为我来得正是时候,因为此时此刻是你最需要朋友,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更是你最需要温暖与理解的时候。”
段天涯低头看她一眼,感动得半晌无语。
万大小姐仰起头来,问道:“段大哥,现在你有什么打算呢?”
“我知道那一百万两银子绝对不是我们风云镖局的人拿了。我感觉有人在我周围设计了一个看不见的圈套,而我却朝陷阱一步一步走去。但我不害怕,我知道离陷阱的中心越近,就离事情的真相越近。我一定要查明真相,为风云镖局无辜枉死的人报仇。我要重振风云镖局!”
段天涯说这些话时,坚毅的目光望向窗外,望向远方的山,远方的水……他的目光看得很远,但他的心却想得更远,更远。
如果说悦来客栈是京城最偏僻的客栈,那么红娘子酒馆就是京城里最热闹的地方。
段天涯抬头看了一眼红娘子酒馆的红字招牌,把头上的竹笠往下拉了拉,对身后的万事如意大小姐说:“咱们进去吧!”
万大小姐探头朝酒馆里看了一眼,说:“这里好像有很多人。”
段天涯说:“人多嘴杂,人多的地方才好打听消息。”
说话间,两人已跨入酒馆,老板娘立即带着一脸笑容和一路香风迎了上来,热情地道:“两位客官,里边请。请问喝茶还是饮酒?”
段天涯选定一张桌子坐下,头也不抬地说:“喝酒误事,饮茶醒脑。给我们来壶茶吧。”
“好咧,马上就来!”老板娘向着店小二吆喝一声,离去时那丰满的屁股还不忘在段天涯身边轻轻擦了一下。
万大小姐忍不住笑道:“段大哥,看到没有,她在勾引你呢。”
段天涯笑了笑,却说不出话来。
酒馆里喝酒的人很多,说话的声音也很大。有人说这酒真够劲,也有人说这里的老板娘更够劲,还有人说胭脂楼的红胭脂比老板娘还要够劲,不信今天晚上你去试一试。
段天涯一边喝茶一边静静地听着,过了一会儿,忽然听见旁边桌上的一名大汉大声对邻桌的几个人说:“风云镖局盗走朝廷一百万赈灾银两的事,大伙都听说了吧?”
邻桌的人纷纷点头说:“听说了,听说了。”
那汉子仰头干了一杯酒,忽然把酒杯往地上一摔,打着酒嗝说:“我说风云镖局段天涯那帮人真他妈不是人,你劫什么银子都可以,那是你有本事,可你干吗要劫朝廷的赈灾银子呢?那可是多少人的救命钱呀!要是段天涯在这里,老子一定要将这龟儿子砍成十八块。”
万大小姐脸色一变,忍不住霍地一下站起来。段天涯看她一眼,轻声道:“坐下,咱们可不是来打架的。”
万大小姐无奈,只得重重地坐下来,继续听那边的人说话。一个人说:“我说刘三,人家风云镖局劫了朝廷的银子,关你屁事,你在这里发什么酒疯?”
“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那个叫刘三的汉子低声自语两声,忽然抱起桌上的酒壶大口大口地喝起来,喝完,忽然蹲在地上抱着头呜呜大哭起来。边哭边道,“怎么不关我的事?我的老家就在黄河边上,爹妈老婆孩子全在那里,大水冲跨了房子,要钱没钱,要粮没粮,全都活活饿死了。你说关不关我的事?”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忽然像个娘们似的伤心大哭,原本是一件十分滑稽可笑的事。但这个时候,酒馆里却没有一个人能笑得出来。
万大小姐抬眼看着段天涯,竹笠遮住了他的脸,她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却能看见他的手。她看见他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几点滚烫的茶水溅出来,溅在他手上,但他似乎一点感觉也没有。
她伸过手去,怜爱地握住他的手,握住了那双强敌当前也不曾有过半点颤抖的手。他的手很冷。她想,也许他的心更冷吧!
等到松开手的时候,两人却发现本来热闹非凡的酒馆里忽然变得冷清起来,抬头一看,不知为什么,刚刚还在这里划拳斗酒的客人竟然一下子全走光了,只剩下四个人,四个手持雪亮兵刃、脸色阴沉、满身杀气的不像客人的客人。
四个人中,有两个年纪稍大,看上去已有五十来岁,身体精瘦,颧骨高耸,目露精光,手持一柄开山斧,坐在靠窗的桌子上,端着酒杯,却不喝酒,目光似利箭一般,直直地朝段天涯这边射过来。
另外两人却坐在大门边的一张小桌上,年长的约三十多岁,腰里插着一对判官笔,脸色白净,面无表情,虽然只是默默地坐在那里喝酒,但那股无形的杀气却还是使人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啉;他对面的年轻人却只有二十来岁,面前横着一柄短剑。年轻人一边喝酒一边四下张望,显得十分悠闲。
万大小姐皱眉道:“段大哥,这四个人有些古怪,好像是冲着咱们来的。”
段天涯呷了口茶,微微一笑,说:“不是‘好像’,而是本来就是冲着咱们来的。窗口坐的那两个精瘦汉子,一个叫江钱塘,一个叫唐江钱。他们还有一个大哥,叫钱塘江。”
万大小姐恍然大悟,道:“原来是江湖上恶名远播的江洋大盗钱塘三虎。我听说他们三兄弟行事一向都是秤不离砣,砣不离秤,怎么今天少了老大钱塘江呢?”
段天涯道:“钱塘江来不了了,因为他已经死了。风云镖局这次为朝廷押运一百万两银子去济南府,一出京师就被江湖黑白两道的人盯住了。钱塘三虎在出京师不足三百里路远的一个小镇上设下陷阱,企图劫镖,结果被我杀了钱老大,他们两个却逃走了。”
万大小姐朝门口望了一眼,说:“难道门口那两人是他们请来报仇的高手?”
段天涯看了门口那两人一眼,点点头说:“想必如此。那白脸汉子叫高梦枕,是江湖第一大魔教天魔教三大护法之首,据说武功高不可测;那个年轻人,如果我没看错,应该是天魔教教主上官惊云的儿子上官敏。只是不知道他们俩为什么会跟钱塘三虎搅在一起,真是奇怪得很。”
万大小姐再也坐不住了,一拍桌子站起身说:“咱们这就过去给他们一点颜色瞧瞧。”
段天涯拉住她说:“是他们要找我们的麻烦,咱们坐在这里等着,他们自然会过来。”
果然,一杯茶还没喝完,江钱塘和唐江钱就再也坐不住了,一拍桌子,一齐向段天涯走过来,但又怕不是他的对手,故而又隔着两张桌子停住了脚步。嘴里却不甘示弱,骂骂咧咧地道:“段天涯,你这个乌龟王八蛋,看你长得倒像个正派人士,做事却连我们钱塘三虎还不如。咱们打那一百万两银子的主意,是明人不做暗事,划出道儿来明争明抢,输了也不算丢脸。你他妈却用下三滥的手段暗中独吞。早知你心肠这么黑,当初我们兄弟三个就不该手下留情,在黄河古道上放你一马。”
万大小姐斜了他俩一眼,忍不住笑道:“你们两个的脸皮可真厚,明明被人家打得落花流水屁滚尿流,是人家高抬贵手放你们一马,留了你们两条狗命,却偏偏不思感激,反而还往自己脸上拼命贴金。这种不知羞耻的本事,实在令本大小姐佩服之至。”
江钱塘和唐江钱兄弟二人被她抢白一顿,不由十分恼火,怒喝一声,“哪里来的臭丫头?”便双双跃过桌子,五指如钩,向她脸上抓去。
万大小姐毫无惧意,嘻嘻一笑,手指轻轻一弹,两颗霹雳弹从手指间疾射而出。两人闪避不及,被击中胸口,却感觉不到疼痛,心中一喜,暗想到底是个女流之辈,没有多少力气。
谁知两颗霹雳弹撞在身上,却砰砰两声,冒出一团火焰,不但把他俩的衣襟烧了一个大洞,还把江钱塘的胡子也连根烧掉了,痛得他手舞足蹈,连声怪叫。两人没料到这不起眼的丫头片子出手竟如此之快,如此之狠,当下再也不敢小瞧她了。
这时,坐在门口的高梦枕终于喝完酒壶里的最后一杯酒,站起身缓缓踱过来,踱到段天涯的桌前,看着他问道:“阁下就是段天涯?”
段天涯道:“正是在下。”
高梦枕道:“你杀了钱老大,现在他的两个兄弟请我出面为他们报仇,你说怎么办?”
段天涯道:“除了让你杀了我,我想不出更好的法子。”
高梦枕的脸上忽然露出一丝笑容,道:“其实你并非非死不可,只要你交出那一百万两银子,我就可以放你一马。另外,我还可以推荐你加入我们天魔教,并且保证职位绝对在分堂堂主之上。只要你加入我教,除教主之外,没有人敢杀你,连皇帝老子也不能。”
段天涯抬头看他一眼,似乎想了一想,忽然道:“在下听说高护法与贵教主之间有些矛盾,早存取而代之之心,只是苦无招兵买马扩充势力的资本,所以一直未能付诸行动。如果在下把这一百万两银子交给你,那岂不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
高梦枕脸色微微一变,看了看身边的上官敏,忽然哈哈大笑道:“江湖谣传,不足为信,某些别有用心的人造谣生事,只不过是见高某与敝教教主关系亲如兄弟情同手足,想离间我们的关系罢了。你若信不过高某,将银子交给我们少主人也是一样的。”
上官敏点了点头,忽然扫了这里的每个人一眼,道:“从现在开始,如果谁还说出挑拨我爹和高叔叔关系的话,我就一剑杀了他。”他猛地一挥手,一把寒光闪闪的短剑已经插在桌子上,而他的话,却像利剑一样插进了每个人的心窝。
高梦枕看着段天涯,微笑着说:“所以说,你的性命现在并不是掌握在我的手中,而是掌握在你自己的手中。”
钱塘二虎急了,忙道:“高护法,这小子杀了我大哥,怎不能就这么轻易算了。”
高梦枕脸一沉,瞪了他俩一眼,眼中闪过一线杀机。钱塘二虎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再也不敢多说半个字。
段天涯缓缓站起身,将头上的竹笠取下,轻轻放在桌上,抬起头看着他,一字一顿地问:“你看在下像一个身家百万的人么?”
高梦枕哈哈一笑,道:“如果你不像,这里就没有人像了。”
段天涯冷冷地道:“就算我有一百万,也不会交给你。”
高梦枕脸色微变,问:“为什么?”
“因为没有人会把银子交给一个死人!”话一出口,段天涯的右手便闪电般朝桌上的长剑移去。但他的速度快,高梦枕的速度却比他更快。他刚一出手,高梦枕的左手判官笔便已点到他的手背上。如果他一定要拿剑,那这条手臂就保不住了。
他不敢硬拼,只好缩手,并顺势用右手小臂架住高梦枕的左手腕,左手快速出击,一招二龙抢珠,直戳对方双眼。高梦枕只得偏头,闪避。
段天涯不待左手招式使老,忽然变指为爪,再次向桌上的长剑抓去。高梦枕早已料他有此一着,右手判官笔已在半路等着他。段天涯连续两次出手,也没将桌上的兵刃拿到手中,不由暗叫不妙。高手相搏,连拔剑的机会也没有,那不但危险,而且还是一件十分悲哀的事情。
段天涯临危生智,忽然一掌将桌子劈翻在地,桌子如一道屏风隔在两人之间。右脚一蹬,桌子便向高梦枕直撞而去。同时手一伸,接住从桌上震落下来的长剑。
但来不及拔剑,桌子已被对方倒踢回来,隐挟风雷之声,向他飞来。他脸色微变,急退一步,抬起脚想阻住桌子的攻势。但就在他的脚板刚触及桌面的那一刹那,身子忽然晃了两晃,竟站立不稳,如醉汉般跌坐在凳子上。
刚才被踢来踢去的桌子上留下了一个笔管大小的空洞。原来,刚才高梦枕的判官笔已刺穿桌面,点在了他脚掌心的涌泉穴上。
段天涯大吃一惊,长剑拄地,想站起身来,却半身麻木,再也无法站起。冷汗不由自主地从额头上冒出来。
万大小姐脸色早已变了,急忙飞步来救。上官敏却斜插过来,挡住了她。她手指一弹,射出一颗霹雳弹。上官敏用脚背轻轻一拨,霹雳弹便折回头,向着她自己打去。她大吃一惊,急忙凌空一个翻身,躲闪过去。霹雳弹击在身后的墙壁上,火花四溅,虽然没烧着她,却也令她胆战心惊,狼狈不堪。
高梦枕看着段天涯,脸上还是没有任何表情,但他的声音却冷得像一把剑,道:“你现在改变主意还来得及。”
段天涯看看他,又看看手持短剑站在他身后的上官敏,脸上忽然露出一丝古怪的笑容,道:“也许已经来不及了。”
高梦枕脸色一变,变得满布寒霜,十分可怖,手中的判官笔忽然闪电般向段天涯的喉咙点去。万大小姐不由失声惊叫起来。
但是,高梦枕的判官笔却在离段天涯咽喉三寸远的地方停顿下来,忽然停顿下来。
一柄锋利的短剑已悄无声息地从背后刺入他的心脏,胸口钻出半截剑尖,鲜血从剑尖一点一滴往下滴落。
酒馆里的空气忽然凝固了一般,变得异常安静,连鲜血滴落在地上的叭嗒声,也清晰入耳。
高梦枕如身在梦境一般,艰难地转过身来,却看见上官敏正站在他身后。他睁大眼睛,喋喋地道:“敏儿,怎么是你?你怎么能相信段天涯的话?傻孩子,唉!”最后一声轻轻的叹息,竟似包含无数的遗憾与凄凉。
上官敏冷冷地道:“我不是相信他,而是相信我自己。你在教内结党营私,早存异心,我和我爹早有清理门户之心,现在,终于有了让我出手的机会。”他又看了看坐在凳子上失去了反抗能力的段天涯,得意地笑道,“再说,还可以赚到一百万两银子。我若还不出手,那岂不是一个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