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你跟我的思路是一样的。来找你之前，我跟立峰的主治医生谈了很久，从他提供的信息里可以看出，目前国内能做洗脑疗法的医院并不多，在我们市，连这家医院也没有这方面的专家和设备，而且听说这种设备非常昂贵，不是特别专业的精神医疗机构都不会去准备这些设备的。”叶敬笑了笑，“不知道你们的鲍教授能否给我们提供些有用的情况。我明天去局里再找些资料，找一找这方面的专家。”

“我们市没有？”麦林眉头微蹙，“唉，还说会有条线索呢，这下线索又断了。”两人躺在星空下，继续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叶敬对这个女孩儿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仿佛她是一个早已熟识的老友，跟她在一起没有矫揉造作，很舒服，他这会儿打心眼儿里喜欢上了这性格爽朗聪明机智的女孩儿。

而麦林首先是对叶敬的职业充满了向往，然后又对叶敬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她喜欢听叶敬分析案情，也喜欢看他微头微蹙头头是道地说话时的表情，跟他在一起连自己的思路都变得格外清晰了，很多让她迷惑的事情，她都不由自主地想听听他的看法，对他的好感更是难以言表。略带凉气的秋风拂过，麦林感觉微冷，不由地抱了抱双肩。叶敬看在眼里，起身脱下外套裹在她身上。带着叶敬体温的衣服让麦林双颊一红，点头道谢，轻轻道：“我们回去吧，你明天还要上班呢！”

叶敬笑笑，拉起麦林，和她一道拾级而下。两人不约而同地没有选择电梯，那种静默地走路，肩膀靠在一起，虽然没有说话，却也没有一丝尴尬的气氛，相反，倒让两人觉得很温馨。

叶敬送麦林走到病房那层楼，意外地碰到了鲍教授。此时的鲍教授穿着医生的白大褂，脸上习惯性地带着大大的白口罩，只露出一双带着眼镜儿的眼睛。他叫了麦林一声，要不然麦林都没有认出他来。

“麦林，这么晚了还不好好休息？”鲍教授也有些意外，语气很冷，像是在教训人一样。

麦林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教授好！我躺得时间太长了躺累了，就跟叶敬警官随便走走。”

“你的伤怎么样了？”鲍教授摘下口罩，露出一口洁白而整齐的牙齿。他上前一步，伸手拉开麦林的衣领，皱着眉头看了看她的伤，“淤痕这么严重，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麦林尴尬地笑了笑，简单地跟他说自己看到了王绮丽的阴魂，她的阴魂指挥着一条绳子缠住了自己的脖子，谁知道清醒以后，竟然是自己在掐自己的脖子。

“你出现了幻觉吧？”鲍教授哼了一声。

“叶敬也是这么分析的。可是，在我脖子上真的出现了一条绳子是痕迹，而当时叶敬观察过小屋，并没有看见绳子。”麦林摇头道。

“自己不会把自己掐死的。会不会有别人在你出现幻觉的时候用绳子勒住了你？”鲍教授问道。

麦林又摇头，叶敬道：“我冲进房间的时候，屋子里出了麦林没有别人。那么小的屋子藏不住人的。”

“哦？”鲍教授显然也有些兴趣，略略思索道，“难道是有人从窗口进出的？也不太可能，那里可是七楼呀！”

“我们也想过了，这个不太可能！”麦林依然轻轻摇头，“可是我真的看见了王绮丽的阴魂，脖子上更留下了绳索的瘀伤，如果我一定要说我真的是通灵，你们还是不相信吗？”

“这样看来，通灵可能是最好的解释了！我想，如果有时间的话，麦林你的通灵可不可以再让我研究一下？”鲍教授目光里闪过一丝特别的神情，却没有逃过叶敬那灵敏的眼睛。

“呃……”麦林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知道鲍教授又想拿自己当实验的白老鼠，可又不好意思拒绝。三个人一时间陷入了沉默，走廊里忽然响起了震雷般的喊声。

“林子！你怎么在这！？”老姜扯着嗓子喊道，三步并作两步扑了过来，“我醒来就看不见你了，还以为……你吓死我了！”

麦林被他强行拦在怀里尴尬地笑笑，悄声对他说：“我没事儿！”

“鲍教授，叶敬，你们怎么也在？”老姜有些不解，可是他的双眼却锃亮地盯住了叶敬。

“老姜，我累了陪我回病房吧！”麦林看老姜的脸色又发酸了，连忙拉起他的手往病房拖。

看着他们回病房，叶敬也跟鲍教授道别。鲍教授却意外地说要送他下楼。叶敬感觉得到鲍教授有话要说，却也拿不准他会说什么，两人一前一后地进了电梯，谁也没有再说话。

直到叶敬打开车门，鲍教授突然开口了。

“你相信麦林所说的通灵吗？”鲍教授一双眼睛在昏暗的路灯下闪闪发光。

“我向来不相信灵魂之说，我可是一个彻底的唯物主义者。”叶敬耸耸肩，有些好奇地看着鲍教授，他知道鲍教授真正想说的话还没有开始，在他的眼睛里，有一种他在极力隐藏的东西。

短暂的无语，鲍教授忽然摘下眼镜，捏了捏眉头后又戴上。他看着叶敬的眼睛，像是鼓足了勇气似的，轻声道：“其实，那天我也看见了！”

“什么？”叶敬一愣，脱口问道。

“阴灵，一个黑乎乎的影子般的东西。”鲍教授声音低沉、压抑，他的双肩却微微有些颤抖，像是在压制自己的惊恐。

“你是说，想要杀死麦林的王绮丽的阴灵？”叶敬不置可否，他脸上的表情表示他有些不太相信鲍教授的话，毕竟鲍教授是一个高级知识分子，从事的是这个世界上最科学的工作之一。他会相信鬼神，实在有些可笑。

“我不知道是不是王绮丽的阴灵，我看不清楚那个影子的脸。她的身体好像一团黑气一样只有个人的形状，却漂浮在半空之中。因为你们说了，我才知道她是王绮丽。”鲍教授无奈地耸耸肩膀。

“呃，你什么时间看见的！”叶敬紧接着鲍教授的话音道。

“在你冲进门之后。要知道我走在你的后面，和你并没有太大的距离，只是当时我不知道我前面的那个人会冲进我的心理咨询室。但是当你冲进去的时候，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就赶了两步，谁知道竟然看见一团黑影从门里瞬间飘出来，一个人形的黑影，又瞬间消失不见了。当时光线不是很好，我看不清楚，但是我很确定，那的确是一个黑色的飘浮的影子。”鲍教授额头上的汗在街灯下有些发亮，他显得十分紧张，说话的语气也开始由冷淡变得急促起来。

“你信奉什么教吗？”叶敬忽然道。

“不，我也是一个唯物主义者，虽然我从来不否认这个世界上有科学解释不了的现象，也许可以称之为灵异。”鲍教授道。

“那么你相信麦林的通灵说法了？”叶敬苦笑。

“我不知道，虽然我很矛盾，我也很恐慌，所以我想问问你，因为我回国到现在，还没有一个朋友。”鲍教授像是卸下了冰冷的面具，他的表情很自然。

“这么说你把我当朋友了！”叶敬笑道，“我很荣幸。”

“你是一个警察，而且是一个不令人讨厌的警察！”鲍教授笑了，笑得有些勉强，有些自嘲的样子，“我是不是很悲哀，连个谈心的朋友都没有？”

“对这件事情来说，你可以作为一个目击证人，虽然这样的事件无法成为一个切实的案子。对我个人来说，非常感谢你能提供给我这样的情况。”叶敬转移话题道，“麦林的这件事情我暂时还解释不了，但是我肯定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什么鬼神。哦，鲍教授，你结婚了吗？”

“嗯……”鲍教授愣了一下，语气中带着一丝警惕，“还没有。我也没有女朋友。”

叶敬冲他友好地笑了笑，掏出烟盒来递给他一支烟，看他摇头拒绝，便自己点燃了一支噙在嘴里，手里把玩着那支打火机，眼神中掠过一线耐人寻味的笑容：“不知鲍教授对洗脑有没有研究？”

“洗脑？”鲍教授显然又是一怔，旋即道，“那是精神科医生的手段，虽然治疗效果比较好，但这一医学技术普遍受到道德规范的排斥，我并不对它有什么特别的兴趣。”

“你能帮我解释详细一点吗？”叶敬紧追不舍地道，“要知道，要理解这些属于专业领域的东西对我们这些普通人来说存在很大的困难。”

鲍教授点点头，略略沉思便开始了缓缓的讲解。他开始所说的都是叶敬已经了解过的资料，后来的一些东西便是专业领域的东西了，不过他说得很形象，叶敬完全听得懂。

人体大脑是靠外部的感官来激活大脑细胞在“生物快速拨号”中不断彼此交流信息，就像是一群人共同见证了某个激动人心的事件。被激活的大脑细胞会将信息快速传递给更为庞大的细胞网络，而显然，每一个细胞都会增加一些细节、视觉、听觉、味觉。大脑看上去可以令细胞间的通信线路变得更粗或更高效，以此来保存记忆。那么通过技术手段进行对特定区域内的大脑细胞中的记忆分子进行清除就可以使人忘却某一阶段的记忆。目前用于消除记忆最好的的药物是camkii的钙酶，但是这一药物会对人产生副作用，比如恐惧，恐慌，当然消除这些副作用最好的方法便是消除最少的记忆，因为如果你明天早上你突然起来却发现自己出现在了未来的几年后而且昨天自己做了什么还依稀不是很清楚那真是一件相当恐怖的事情。

鲍教授话音甫落，叶敬便陷入沉思。这些专业术语对立峰的病情并没有太大的帮助，他有些沮丧，只沉沉地说了一句：“谢谢你的解释。”

“恕我直言，你怎么会突然问我这么专业的问题？”鲍教授好奇道。

“哦，也是一个案子。鲍教授，你每天除了学校工作之外，还在医院工作吗？”叶敬继续闲扯。

“其实我的主要工作是在医院的，学校也只有一门课和心理咨询。虽然有些忙碌，但过得很充实。”鲍教授笑道。

“那你们这些经常坐办公室的人，要多注意运动了。哦，我比较喜欢户外运动，你看我买车都喜欢买越野。”叶敬拍着自己的爱车道。

“我宁愿多些时间看书，对于运动我可没什么兴趣！”鲍教授摊开双手，接着道，“好了叶警官，我很抱歉耽误你这么长时间，跟你这样杰出的警官一起聊聊我心里舒服多了。其实看见鬼影这件事情对于我算是一种耻辱，它差点颠覆了我的世界观！”

“会真相大白的，真理在于探索！”叶敬跟鲍教授握手道别，发动了车子。

夜色寂静，昏暗的路灯下，鲍教授孤单的影子铺在路边儿，长长的像一条蜿蜒的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