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廖宇靖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1:23
|本章字节:6368字
和那个年轻的天葬师作别后,我们去色达县城买了几瓶高度数的白酒。按李瘸子的说法,几瓶白酒下肚,一睁眼就是天明。这个时候去天葬台的车早就没了,我们在路边找到一辆去五明佛学院的车,中途我们可以在天葬台附近下车。
我们在天葬台的山脚下下了车,走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到达半山腰上的天葬台。高原的夜晚风特别的大,风一吹起,飞沙走石。二刀吓得全身直哆嗦,他颤抖着说:“这条路可是天路,送你上天堂的路。”
我们在离天葬台不足五米的地方坐了下来,顿时感受到一股强烈的阴气逼了上来。几杯烈酒下肚,原先我们说好不许在今晚提半个鬼字的约定也忘得一干二净。二刀给我们讲了一段他守灵的故事。
二刀十岁那年,外婆就去世了。二刀和他母亲走了十多里山路,到外婆家守灵。外婆的灵堂设在堂屋里,二刀在灵堂没坐多久就睡着了。半夜,他突然被尿给憋醒,起身就往茅房走。等他尿完回到灵堂的时候,看到一个守灵的正跪在棺材前烧纸。那个守灵的人听到后面有声音,就回过头看了看。这一看,把二刀吓得半死。那个烧纸的人不就是外婆嘛!微弱的烛光映照在外婆苍白的脸上,二刀吓得尿了一裤子。而棺材前的那个人冲二刀微微一笑,突然起身站了起来,向二刀快步走了过来。二刀哪经得住这般惊吓,眼前一黑,晕了过去。等到二刀醒来的时候,他才知道,原来昨晚那人是外婆的双胞胎妹妹。
我正听得入神,突然有人重重地拍了下我的肩膀。在这样的夜晚,这种场合,突然有人拍你的肩膀,就算不吓出心脏病也会被吓得半死。我本能地从腰间抽出藏刀,准备与身后这个不知是人还是鬼的东西决一死战。可是当我回过头,只见身后站着那个年轻的天葬师。
天葬师的手中拿着三根看似很普通的蜡烛,他关切地问:“你们还好吗?”
我说:“本来很好,可是被你这一吓,差点没吓死。”
天葬师用略带歉意的口吻说:“师傅让我上山来给你们送蜡烛。”
二刀问:“要蜡烛干吗?这山上风那么大,一吹就灭了。我们不需要那东西。待会我去山上找点柴火,生堆火,既暖和,又可以照明。”
天葬师说:“这可不行,你可不要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也不要忘了现在在哪儿……”
天葬师的话说了一半就断了,但我已经听出了其中的端倪。我问:“那我们应该怎么做?”
天葬师将那三根蜡烛递给我,我接过仔细一看,发现蜡烛上刻着密密麻麻的经文。天葬师说:“活人怕黑,死人怕光,今天是那些鬼魂回家团圆的日子。在零点前点燃这三根蜡烛,就算那些鬼魂回来,也不会来招惹你们的。但一定要记住了,三根蜡烛不能熄灭,一根都不能熄灭。如果灭了,要在最快的时间将它们重新点燃。”天葬师说完便走了。
在快到零点的时候,我们点燃了那三根刻满经文的蜡烛。这个时候,酒劲慢慢涌了上来。我们三个靠在一起,不一会儿就睡着了。如果我们就这样安安稳稳地睡上一夜,当睁开双眼的时候,阳光已经照在身上,那该有多好。
高原昼夜温差非常大,特别是在夏天,白天穿短袖都嫌热,夜里可能穿棉袄都觉得冷。我们几个这次出来得匆忙,每人只买了一套羽绒服就往色达赶了。没想到色达的海拔比康定高得多,夜晚的温度在零度以下,这件薄薄的羽绒服注定难以阻挡高原夜晚的寒风。
那个夜晚,我说不清究竟是被冻醒的还是被那阵“咚咚咚”的声音给惊醒的。我们三人不约而同地睁开了眼睛,二刀一脸恐惧地问:“是什么声音?”
这个时候,我们的酒也醒得差不多了。我竖起耳朵,仔细分辨着声音从何处传来。最后,我发现,声音是从我们的行李箱里传出来的。而行李箱内,放着那面阿姐鼓。
“咚咚咚”的声音越来越响,我壮着胆子,打开行李箱,将那面阿姐鼓取了出来。鼓在震动,像是有两个灵魂在鼓里疯狂地纠缠。
一阵风吹来,将那三根蜡烛给吹灭了,四周变得一片漆黑。可是那“咚咚咚”的鼓声却越来越响,如幽灵般步步向我们逼近。
二刀掏出打火机,却怎么也打不着火。李瘸子连忙从包中取出一个高原专用的打火机,终于将那三根蜡烛重新点燃。
风刮得越来越大,黄色的沙子和浓重的血腥味在空中肆意弥漫,夜空中的星光也被厚厚的黑云遮住了。
那三根蜡烛又被风吹灭了,我们三个大男人慌了,紧紧地靠在一起。
“咚咚咚,咚咚咚……”鼓点变得越来越急促,李瘸子望着天空,幽幽地说:“回来了,他们回来了。”
我抬起头,看到夜空中突然出现了一片彩云。我的心跳随着鼓点变得越来越快,先前的大风戛然而止,周围静得可怕。伴随着咚咚咚的鼓声,从东方传来阵阵诵经的声音。
这个时候,我这一生当中见到的最神圣的事情发生了。我看到天葬台上出现了一位美丽的藏族少女,她面带微笑,向我们挥挥手。少女的身后,站着许许多多身穿藏装的男女。他们互相问候,互相献哈达,互相敬酒……像是分别已久的挚友或是恋人,依依不舍地望着对方。
远方嘹亮的藏歌突然响了起来,那位美丽的藏族少女和她身后的男女消失得无影无踪。那一瞬间,天葬台不见了,地面不见了,天空也不见了。只是远方,出现了一片碧绿如玉的湖泊。
湖畔,我又看到了那位美丽的藏族少女。她骑着一匹黑色的骏马,紧紧地抱着身前那个身穿藏装的男人,向天空中飞去。我定睛一看,少女身前的那个男人,不就是我吗?
当阳光照在我的身上的时候,我睁开了双眼,李瘸子和二刀还在呼呼大睡,二刀的口水流到了我的羽绒服上。
李瘸子和二刀醒来不久,那个年轻的天葬师也来了。我连忙起身,跑到他的跟前问道:“你师傅呢?”
天葬师说:“师傅去拉萨了。”
我大吃一惊,连忙问:“师傅什么时候回来?”
天葬师说:“这个说不清楚,也许一个月,也许两个月,一切随缘……”
二刀一听,气得急红了眼,怒道:“随锤子的缘,敢骗我们……”
我一把将二刀拉到身后,尽量用平和的语气对天葬师说:“我们昨天可是和师傅说好了的,他说只要守灵到天明,就告诉我们那串符号的意思。我们大老远从成都跑来,昨晚又在这里过了一夜,被吓得不轻。这些我都不说了,做人要讲良心,要讲诚信……”
在我说这些话的时候,天葬师的脸上一直挂着笑容。他没有等我说完,就打断了我的话,说:“师傅走之前就已经给我交代过了,你们放心好了,答应过你们的事,我们就一定会做到。”李瘸子拿出阿姐鼓递给天葬师,问道:“这串藏文符号到底是什么意思?”
天葬师平静地回答说:“卡瓦洛日。”
我忍不住问道:“卡瓦洛日是什么意思?卡瓦洛日在哪儿?”
天葬师说:“在川藏腹地,有一座终年积雪的神山,那座山就是卡瓦洛日。卡瓦洛日在甘孜州新龙县,离色达三百多公里。”
听了天葬师的回答,我心头的石头终于落地了。一路费尽艰辛,终于有了些眉目。我们向年轻的天葬师道谢后,就准备下山去了。
天葬师却叫住了我们,问道:“你们要去卡瓦洛日?”
我点点头,说道:“去啊,当然要去。”
天葬师有些焦急地对我们说:“那个地方可去不得,去了只有死路一条。以前就有人不听劝,往卡瓦洛日里走,大部分都是一去不回,有的就算活着出来了,也疯掉了。川藏风景如画,但也有许多千百年来无人破解的秘密。卡瓦洛日是座神山,谁都不敢踏入半步。而且你们的身上不知道为何有很重的阴气,这种阴气甚至比死人还重,我劝你们还是早点回去,不然恐怕有血光之灾……”
天葬师见我们一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模样,就没有再往下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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